程慕寒,戍边将军。
他身长八尺,剑眉星目,相貌堂堂,着一身深兰长衫,此刻正站在湖边的一株桃树下,抬头看着一只彩翼小鸟站在细软的枝头吱吱叫着。
树上已经开了成片似雪的淡粉色的花朵,黄嫩的花蕊散发出缕缕淡香,引得一群蜜蜂在花间飞舞。
“程将军,该用膳了。”
有人在他身后轻声说着。
他回头,是林家的管家,曾伯,苍白的头发从一顶灰色的锦帽下露出来,年纪不小了,脸上却没几根皱纹,可见林家家底殷实,连个下人都保养的极好。
“嗯。”程慕寒点了一下头转过身,看了看还缠着布条的左手负在身后,顺着那条青石板路大步往厅子走去。
厅前,林家的老爷林恩秀正拱着手,笑盈盈地站着,圆圆的泛着油光的胖脸上堆满了谄媚,一袭暗红的锦袍,腰上还挂着个价格不扉的玉件。
“将军请。”林老爷欠着身子,往门里展了展手臂。
程慕寒昂首走入,大喇喇地往桌边一坐,门外的几个人这才一个个进来,全朝着他行了礼,一一小心落座。
林老爷坐在他右首,三个儿子分列依次坐下,管家从旁侍候着。
本来没人敢跟他同桌吃饭的,是他破了这个例,在人家里住着,吃饭还不让主人上桌有点说不过去,这里不是将军府,有些脾气还得收敛点,毕竟,这个林老爷捐的军资也不在少数,往后还要指望他多捐点。
下人上了菜,管家来倒酒。
半透明的暗黑色的酒盅里微红色的液体散着芬芳。
“这是咱们十年的桃花酿,请将军品尝品尝,上回知府大人来吃过一回,一直也是赞不绝口,这回程将军来,正好尝尝看。”
林老爷双手擎着那个小小的酒盅笑道。
程慕寒拿起酒盅来一口饮下,那酒入口清凉,带着些许淡淡花香,入喉润滑,后劲醇厚,回味无穷,不由得点了点头,管家又给他满了一盅。
“程将军,这是我从第一楼请来的厨子,烧的菜自然比不上京都,不过倒也上得了台面,请程将军尝尝看,有不可口的尽管说,明天再换来。”
林老爷小心翼翼地说着指了指满桌的菜肴。
程慕寒其实最不喜欢这种说话都带着谄媚的人,每个字都别有用意。
他握了筷子大口吃着,抬眼又看看对面坐的三个公子,垂着眼眸说:“还好,都吃吧,别看着了。”
言罢,众人开口谢过这才动筷子。
酒过三巡,三个公子起身离席。
程慕寒看看窗外西斜的残阳打了个哈欠,林老爷知道他这是乏了,忙叮嘱管家烧水给将军沐浴。
程慕寒向后依着椅子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就要起身。
“将军,今日,我特意找了个会唱小曲儿的伶人,等天黑了,便送到您那去解解闷?”
林老爷老早就打听出来,传说这个玉树临风、英姿勃发的将军不挑食,不挑穿,作风雷厉,却独爱男色,在军营中也独有男卫贴身侍候,如今到了城里,好酒好饭侍候,也必少不得投其所好,讨他一番欢心。
程慕寒闻言,转头看他,心中不禁对他又生出几分佩服来,他来芸洲城不过半日,他倒是打听的清清楚楚,于是不免哧笑了一声:“倒是林老爷心细,这都打听出来了,不过,伶人就算了,我不爱听曲儿,找个暖床的还好。”
说着走了出去。
其实他不过一句玩笑,在别人院里怎能找个人真来暖床?
林老爷送他出了厅子,站在廊子里不由发了会子愁,这时候上哪找个干净的给他暖床去?若是胡乱让那个伶人去做这事,怕又惹的将军不悦,必又影响前程。
下人们前来收拾桌子,林老爷站在一旁打量,这些男男女女粗枝大叶,怕是没一个能入了将军的法眼。
正愁着,便看见被老三追打的那个小孩子来。
“小五,过来!”林老爷喊了一声,被叫作小五的孩子站定,抿了抿嘴,抬手抹了颊上被三哥扬了一脸的沙子这才小心翼翼地跑来,站在老爷身前几步之外怯生生地垂头拱了拱手叫了声爹。
他叫林墨瑜,是林老爷十几年前一个雨夜沾了个丫头的身子得来的儿子。
那丫头在他三岁时过世了。
这孩子便随了他娘的白净,一双眼睛圆圆亮亮,眉毛轻淡,睫毛浓长,嘴唇红润小巧,虽是男儿身,却更像个绵软的小丫头。
“你随我来。”林老爷说完转身走进他的书房,林墨瑜便跟着他站在书桌旁垂首而立。
“今晚,你帮爹做件事,此事若成,你将来必有荣华富贵,咱们林家,也能借你荣耀一番,你可愿意?”
林老爷问着,实际又哪容他反驳?说了,便是命令,愿也得愿,不愿也得愿。
林墨瑜不知他说的是何事,望着鞋尖小声道:“爹爹吩咐就是。”
林老爷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指在案上轻轻敲落着道:“爹便知道你最是乖巧,你该知道,家里来了重要的客人,便是戍边将军,今晚,你便去他房里听他吩咐行事,替他倒茶送水什么的,不要出了差错。”
林老爷便是这般吩咐,又不敢说什么暖床的事,怕这孩子不懂,又怕这孩子都懂。
端茶送水?不是有下人的么?林墨瑜心想着一时不解,又不敢多问,便是这样倒是不难,只是那时见那个将军一脸寒霜的样子吓人的很,他早早就躲在角落里不敢露面,现在倒挑他去侍候,心里便扑嗵嗵地乱跳,两只小手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过会子,我让管家给你烧些热水,你沐浴更衣了便去吧。”林老爷见此事已成,心下吁了一口气便挥了挥手。
林墨瑜弓了弓身告辞出来。
端茶送水为何还要沐浴更衣?许是为了更显尊重。
林墨瑜这般想着回了房里,不一会儿,管家已然让人送了一桶热水来。
程慕寒立在窗前,身后桌上点着几只蜡烛,照着整个房子亮的通透,窗外的院落里已然升起了灯来,天色黑下来,虽已入春,但天一黑,便又多了一丝清冽。
他抬手关了窗,却听门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只敲了三下便不敲了,随之有个轻糯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初时,他并未听清,但确定是有人在门外,于是走过去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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