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调换社区主任遇阻
松江县桃花水患淹民房的专访在省电视台新闻夜航栏目当晚播出，采访中居民言辞激烈，多次找社区帮助解决未果，主持人也谴责了当地政府不作为，官僚作风大行其道，与当前践行群众路线相悖。
节目播出之后，三松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专门找程思远和文淮山分别谈话，要求松江县总结经验教训，深刻查找官僚主义根源，在全县开展“找问题、促转变”活动，针锋相对官僚主义、形式主义、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要求全县领导干部按照群众路线教育的总体要求，查摆问题找差距，切实转变工作作风。
正如程思远所料，新闻夜航这期节目对全县上下触动很大，成为大家谈论的中心话题，都相互提醒，打起精神，可别再让媒体抓到辫子，官位不保不说，在全国人民面前，以这种方式登场，实在让人汗颜。
秋枫社区主任必须处理，惹出这么大的篓子，不调离社区主任的岗位，对全县干部群众都不好交代，程思远正在考虑接任的人选问题。
想到这里，程思远让秘书小赵把组织部长张鸿飞找来，按照组织程序，商量一下秋枫社区主任岗位的人选问题。
听完程思远的想法，张鸿飞说道：“各个社区主任都是书记和主任一肩挑，调换社区主任，能带班子能带队伍的干部是首选，我倒有个建议，不知道是否可行。”
程思远让他说下去，在干部问题上，不用遮遮掩掩，大胆推荐。
“您看看郭明志怎么样？”张鸿飞试探的问道，“他原本就是棚改办的负责人，尽管手下出了事，他承担得只是领导责任，能在棚改的浑水中没有同流合污，始终保持廉洁自律，我觉得难能可贵，是个可以信任的干部，我建议把他派到秋枫社区去。”
程思远沉思了一下，言道：“是啊，棚改搬迁所散发的利益引诱好比恶之花，很多人都难以控制住人性中贪婪属性，无论谁在棚改办负责，都会承担着巨大的政治风险，我们不能让脚踏实地干事的干部吃亏，但是郭明志刚刚被撤职，降为副主任科员，按照领导干部管理相关规定，两年内应该不能任部门实职负责人，是否可以考虑把他先安置到秋枫社区，配合现有的副主任工作，两年后再视工作情况，先不忙着提拔，考核任命为负责人即可，有些干部需要多历练历练。”
张鸿飞也觉得这个办法好，既把好钢用在了刀刃上，也对郭明志个人有个比较圆满的安排，这正是组织部长应该考虑的事情。
“另外，把秋枫社区主任调整到县政法委，”程思远毅然决然的说道，“不要任实职，让他先作为主任科员写几年材料，深刻反省一段时间，思想认识有了较大转变，再重新启用，我们绝不能姑息养奸，对他本人不利，对事业也没好处。”
张鸿飞也赞同这个意见。程思远让张鸿飞先和县长文淮山碰碰，再分别征求人大政协主要领导意见，然后报市委组织部，一切就绪后，再召开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干部任免。
张鸿飞没过一会就回来了，向程思远汇报说，文淮山不同意调换秋枫社区主任，说是不能因为社区出现一起负面新闻，就大张旗鼓换干部，这对干部成长不利，也会引发全县机关的消极情绪，话里话外还有照顾市领导面子的意思，他建议把秋枫社区在全县通报批评一下，让他们受受教育就可以了。
程思远哪能不知道现任的秋枫社区主任是市人大副主任的公子，但是让他继续守着服务群众最前沿的岗位，天天不务正业，召集一帮社会闲散人员到社区办公室打麻将，影响很坏，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程思远看着张鸿飞无奈的表情，心道，只有亲自出马了，张鸿飞资历太浅，很难说服文淮山。
无论是提拔干部，还是调整岗位，都让程思远感到头疼，这也难怪，干部问题一直是党政部门的热点，全县机关谁不关心自己的成长。面对社会各界方方面面的复杂关系，市县上上下下的说情许愿，甚至于省里有些要害部门也直接给程思远打电话，不得不佩服县里这些干部神通广大，让他不堪重负，特别是县委把拟定名单敲定之后，就必须先和县委第一副书记、县长文淮山通通气，意见一致才能往县委常委会议上端，否则在常委会议上吵起来，那就难看了。可是每次涉及到干部问题，文淮山都是扭着劲，眼睛只盯着有点背景的同志，任劳任怨的干部很难入他法眼，这也是程思远和文淮山从政最大的分歧。
当程思远走进文淮山办公室的时候，秋枫社区主任正在和文淮山开着玩笑，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哈哈大笑，看到程思远，秋枫社区主任赶紧打个招呼，忙不迭的出去了。
程思远照例和文淮山扯了一会文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才引入谈话正题。
文淮山先入为主，抢先提起了这个事：“刚才鸿飞部长来了，说是要调整秋枫社区主任，我没同意。您说说看，上个新闻夜航，就把部门一把手换掉，那一年省里得换多少个部门的领导干部？全县干部怎么看，出现点失误就挪窝，还都干不干工作了，让咱们俩多难堪，不能让消极情绪蔓延到全县啊，您说呐？”
程思远无言以对。文淮山接着说道：“那天早晨，秋枫社区主任来找我，就是汇报水淹居民的问题，并没像有的领导说的那样，什么临阵脱逃，什么关键时候找不到人了，这不后来和我一同到达现场了吗？”
“再说了，秋枫社区主任是市人大副主任的儿子，”文淮山低声说道，“这不打咱们俩的脸吗？如果真的给他弄成了主任科员，还怎么见他的老子啊。”
听着文淮山巧舌如簧，程思远却在思索着坚持还是妥协。妥协并不意味着放弃原则，一味地让步，而是高明的领导艺术，也是作为领导班子班长的宽容之举。明智的妥协是一种让步的艺术，也是一种美德，掌握这种高超的艺术，是管理者的必备素质。同时，妥协也是一种适当的交换，为了达到主要的目标，可以在次要的目标上做适当的让步。这种妥协并不是完全放弃原则，而是以退为进，通过适当的交换来确保目标的实现。相反，不明智的妥协，就是缺乏适当的权衡，或是坚持了次要目标而放弃了主要目标，或是妥协的代价过高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这个时候，只有妥协，才能实现“双赢”和“多赢”,消除两个人的冲突，求大同，存小异。
想到这里，程思远笑笑，说道：“淮山，你的想法我很理解，你的顾虑我也有同感。这样吧，把郭明志调到秋枫社区，配合他工作，但愿使他们社区的工作有个新起色。”
文淮山未置可否，心道，郭明志被撤职，本应给他安排个闲职，打心底里不同意再把他送到秋枫社区，这无疑给秋枫社区主任形成了巨大的政治压力，说不好将来就要替换掉现在的主任。但程思远这次没提要调整秋枫社区主任的茬，也不好再往前赶，双方各退一步吧，还是相安无事为好啊。
虽然心中多有不快，但程思远妥协的目标已经到达，好歹把郭明志放在秋枫社区，希望他切实负起责任来，将来长成参天大树。就没和文淮山再废话，起身回去了。
随后，程思远主持召开全县群众路线教育“找问题、促转变”专题动员大会，对秋枫社区给予全县通报批评。
程思远在最后讲话中，严肃的指出，全县机关必须以秋枫社区为反面典型，旗帜鲜明的反对官僚主义、形式主义、享乐主义和奢靡之风，深入查找部门和个人的问题和不足，认真提出整改措施，将来无论是谁，无论你的门路有多宽，你的背景有多硬，再拿群众不当回事，绝不姑息，严惩不贷。
顾建军病情很严重，程思远坚持让他去省城复查。文淮山也催促着顾建军马上动身，并安排政府办拿钱跟人，被顾建军拒绝了，只是带着老伴去了省城。
到了省肿瘤医院，顾建军先让老伴坐在候等室，他自己先去了医生办公室，嘱咐医生无论病情有多重，都不要和老伴说，只告诉他一个人即可。医生从医多年，见多识广，对恶性病如何告知家属经验丰富，也没多问，就让顾建军放心去做检查。
第二天去取检查结果的时候，顾建军谎称去见省城的朋友，把老伴留在了小旅店，只身来到医院。
拿到各种化验单和CT片子，顾建军挂好号，等了好久才排到他。医生看完之后，沉思了良久，才说道：“问题不大，但必须马上入院治疗。”
顾建军急了，央求着医生：“我手头还有很多工作呐，哪有时间住院啊，给我开点药，我这就往回走了。”
“生命重要，还是工作重要，”医生不客气的说道，“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顾建军坚持要回去，医生也烦了，随口说道：“我说的问题不大，是安慰安慰你，其实已经很严重了，再不住院治疗，恐怕华佗再世，也回天无力了。”
顾建军还是没把医生的话当回事，起身要走，医生拦着他说：“你来医院看病，本该治不治疗都随你，但是职业操守让我必须和你说实话，你也应该有知情权。”
“那你说吧，”顾建军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啥都不怕，别担心我挺不住。”
医生拿起CT片子，指着肝部的阴影说道：“这里是肝部占位性病变，初步怀疑是恶性肿瘤，必须马上入院进行病理活检，做进一步的确诊。”
顾建军当头一棒，瞬间心乱如麻，颤着声音问道：“请您说实话，如果是恶性肿瘤，得花多少钱？”
医生早就练就了百毒不侵，看惯了没钱看病的患者，面无表情的答道：“手术的话，至少也得十几万吧，保守治疗费用能少些。”
“那就开点药吧，我选择保守治疗。”顾建军渐渐冷静下来，定下心来，坚持要回家服药自愈。
医生实在忍不住了，声音大了起来：“你太顽固了，从片子上看，已经是肝癌晚期，也就是说，你就剩下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了，治不治，你自己看着办吧。”
顾建军对肿瘤医院没有丝毫的留恋，出了医院大门，找了个台阶坐下，心说，我得重新规划一下人生了。至多还剩半年时间，治不治无所谓了，中俄商贸交易城还没启动，老伴没工作，孩子还没成家立业，这些都是他心头大患。
想来想去，又觉得有些释然，就算自己病死的那天，现在国家公务员的死亡抚恤金涨到了十几万，也够平时省吃俭用的老伴安度晚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去管他了。只是建设中俄商贸交易城是他首先提出来的，也是他最大的一块心病，必须在剩下的半年里，抓紧推进，争取尽早启动，虽然自己可能看不到剪彩的那天了，但也给人世间留下一点值得言道的记忆。
不知不觉，身心轻松起来，回到小旅店，拉着老伴四处走走，又请老伴吃了顿好的，才返回松江县。
回到家里，顾建军把儿子叫到身边，说了很多鼓励的话，告诫他别指着老爸能给他谋个好差事，自己的未来自己创造。儿子很懂事，虽然父亲是副县长，但是从小也没借过啥光，习惯了一切靠自己，也没指望过父亲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至今还在私营企业打工，连个对象都没处上。回头又对老伴安慰道：“咱家虽然穷了些，但是儿子又懂事，又孝顺，就等着享福吧，儿子将来找个对象，你也别挑肥拣瘦的，儿子喜欢就行。”
老伴听顾建军说没有大病，也没往深处里想，就随口答应着。
安排好家里的事情，顾建军精神抖擞的站在程思远面前，大声说道：“建军已经完成领导安排的看病任务，现在完璧归赵。”
程思远看着顾建军的精神状态，看得出来没啥大事了，心里非常高兴，上前就是一拳，笑道：“我就知道，建军县长壮得像头牛，怎么会有大毛病，哈哈哈。”
而后，程思远又不放心的问道：“那个阴影是怎么回事？”
“哦，没啥大事，”顾建军故作轻松的答道，“说是陈旧性病变，就好比在身上割道口子，又长好了，就叫陈旧性病变。”
程思远这才放心了，和顾建军说起了建设中俄商贸城交易城的设想，顾建军坚定的说道：“请书记放心，我保证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誓把中俄商贸城交易城建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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