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榴莲
“叔叔,不要再抽烟了,你会得癌症死掉的。”阿九背着书包走出自己的房间,看着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的叔叔,面无表情地说。
那个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满脸油光的胖硕中年人停了一下,歪过头看了一眼阿九,噗呲一声笑了:“我知道阿九关心叔叔,但是得癌症死掉那种事还远着呢。”
“2020年9月28日下午3时,你会死。”她的声音依然很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叔叔呆住了,瞪大眼睛看着她,拿烟的手不住地颤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阿九的妈妈站起身来,大声斥责:“你这孩子,太不像话了,你叔叔好不容易来看望我们一趟,你就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你心里想什么呢!”阿九低下头,什么也不说,快速换好鞋子,径直走出家门。
外面的天空是灰色的,好像被刷上了水泥混凝土的颜色,和整座城市的氛围一样,压抑的让人窒息。她走在这样一片安详地让人想要死去地灰色一样,与无数的躯壳擦肩而过,与无数的死亡幻象擦肩而过。
突然一个少年撞到了她,少年说了一声对不起,又急急忙忙向前跑去,跑进了转角处的一间网吧,她远远的看着他,叹了口气,他会在8年后因过劳死而永久的睡在电脑前,她想去告诉他,但一想到会被人当成疯子,还是没有去。以前的她和现在不一样,以前的她会很认真的告诉别人他们的死因,希望他们能够避免,但是没有人把她的话听进去,甚至有人主张要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于是后来她学乖了,不再去警示人们,除非是对亲人,但是亲人们也不相信她的话。
与人相遇的时候,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感和无力感。恐惧,是因为看见了人死亡的样子。有在病痛交加中死去的,有突然猝死的,有跳楼自杀的,有出车祸的,有被人杀害的,有淹死的,有烧死的,有安详老死的等等。大多数人死亡之际都非常恐怖······无力,是因为知道了他们的死亡形式,却无力去挽回和拯救。她多么不想看到这些虚幻但却会在未来真实发生的场景啊,但她拜托不了这种能力。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亡灵们赐予她的预见死亡的眼睛,这于他们而言,是馈赠;于她而言,是折磨。
5岁那年爸爸带着阿九去离家很远的地方游玩,他们踏上了193路旅行专线,和一车奔赴着同一个目的地的游客一样,激动的心充满了期待,她的小手被爸爸的大手紧紧地握着,她享受着难得地父爱。平日里,忙于工作地爸爸是极少带阿九出门玩的,但阿九知道,爸爸是很爱她的,她这样想着,面带微笑靠着爸爸的手臂睡着了。突然她感受到了一股急剧的下降,她猛地惊醒,却发现自己被爸爸用衣服裹住了头,紧紧的抱在怀里。四周一片惨叫声和撞击声,突然一股水流涌进她的嘴巴里。有人在敲打着什么,但她一直紧闭着眼镜,什么也看不见。她感到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推着她上去,她的身体慢慢漂浮起来······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在医院,电视里正播放着新闻:193路旅行专线遭遇重大车祸事件,在庆长沿海公路转弯处,为避免和一辆私家轿车相撞,193不慎拐弯过度,跌入了悬崖下的海里。全车24名乘客和一名司机死亡,唯一的一名生还者是一位5岁的小女孩·······
妈妈提着早餐走进病房,看到醒来的阿九,高兴的叫出声来。而阿九却瞪大眼睛,捂住嘴巴,蜷缩在床角,惊恐不已。因为在她眼前,出现了妈妈死亡的样子。从此,这双亡灵赐予的预见死亡的眼睛,便与她形影不离了。
阿九又穿过了几条街道,到了她最好的朋友小彤家,小彤出来,和她手拉手散步到了公园的长椅旁,她们坐下。
“终于要到了啊,期盼了很久的时刻。”阿九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喃喃地说。
“什么要到了啊?”小彤伸手用力在阿九面前挥了挥。
阿九缓过神来:“小彤,你相信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吗?关于看见人死亡样子的事情。”
“相信啊,”她调皮的眨巴着大眼睛,“我还能看见人的前世今生呢。”她自个儿咯咯咯的笑起来。
阿九叹了口气,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礼物,郑重的递给小彤。
“最近没有什么节日,今天也不是我的生日啊,为什么突然送东西给我呢?”小彤疑惑看着阿九。
“告别礼物。”阿九站起身来,“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在秋风中告别。
回家的路上,阿九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那头传来他清澈的声音。
“我是阿九。”
“阿九啊,有什么事吗?”
“我喜欢你。”
她挂断电话。
天空从淡淡的灰色缓慢变为深不见底的黑色。
阿九回到家中,洗漱的时候看着镜中的自己,多么安静乖巧的样子,就跟睡着了一样。这样多好,她心满意足的想。
匆匆吃完晚饭后,跟妈妈讲了晚安,并亲吻了她的脸,阿九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锁好了房门,写好日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日记上写着:
“我将于2016年11月3日晚,服过量安眠药而死。死亡年龄16岁零8个月。”
这句话的末尾画了一个大大的咧开嘴的笑脸。
阿九每个礼拜天在文集《奇怪的人》写一个奇怪的人,欢迎大家观看指点。 (*^^*)
让旅行和读书成为生命中的两颗一级星,因为最快乐和最疼痛都夹杂其中。 ーー致陌生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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