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江的水也是有脾气的,汛期时江水暴涨。也是两岸居民高度紧张的日子,特别是地势低的下游,訾洲一带。
连续不断的雨天,江岸街坊四邻就忍不住要问老天了,“下,下,下,三天都没停,要下到几时嘛?”
一下雨,马路就泥泞不堪。那时的江边,路略微坑洼。骑车的、走路的、挑担的都要选着不那么坑洼的地走,难免磕磕碰碰的。
江上本来清可见底的漓江水,连续下雨,江水一夜间就浑浊起来了。连续不停地下雨,上游水库也适当放些水,江水就涨势凶猛。“潮平两岸阔”,有时阔到路面以致每家的一楼。
小时候,我家一楼浸过水。一家人忙着搬东西,从一楼到二楼。全家人有力气没力气都憋着一口气,搬,搬,搬。留下空荡荡的一楼。
搬完东西,上到二楼,看看江水,邻居们就在楼上聊起天来。“嘟嘟嘟,嘟嘟嘟”漓江执法船用大喇叭提示居民,照顾好小孩不要下河玩耍;所有船只禁航……
每天隔两小时就会巡逻一下江面,喊话的声音高分贝的洪亮。
大约就是有他们及时有效的喊话,家家户户都看好自家的调皮娃。
但趁着涨水,不少胆大的壮汉们会发发涨水财。捞大木头啊,网大鱼啊。他们是不听Z法大广播的。
胆小又好奇地就在远远的岸边看热闹,有时大声问“捞到点大的没?”含蓄一点就说,“有点货吧?”
“有,有,有,小了点,大石头也捞到了”然后壮汉和好奇者一起轰然大笑。
“换个地方试试,小心点哦,家里还有老娘哩噢”这声音又是关切又是提醒。
夜里执法船也是要值班的。睡得好好的,一阵嘟嘟嘟过来了,不过没有了白天的喊话。只嘟嘟嘟转了个圈,就走了。
汛期涨水来的快去的也快。退潮时,家家户户洗啊洗的,冲淤泥扫路面,不需别人提醒,每家负责清理好自家附近的路面及河边。
岸边的街坊年年如此。涨水发财的壮汉是让人敬畏又让人特别怜恤的。
涨水的季节里,我家曾为找我失魂落魄了好半天。因为平日里不好好吃饭,听大人说,打雷的时候一定会打那些浪费粮食的孩子。还在闪电的时候我就蒙住耳朵,躲到床底下去了。躲着躲着就在床底下睡着了。家里人四下里找,都不见踪影。
我那可怜的奶奶眼睛都哭肿了,一个劲说“都怪我呀,老不中用,连个娃都看不好啊”她一边哭一边要去浑浊的河水里找我。母亲也很不好受。的确,奶奶一天到晚任务就是看管我的,这下寻不到人。
我睡醒从床底喊“奶奶”,家里人才知道我原来哪都没去,只她们虚惊一场。奶奶和母亲抢着搂我的那刻,我至今都很诧异。这只手被奶奶拉着,脑袋瓜子被母亲亲热着。
床底睡了个躲雷的觉而已。奶奶告诉我听,下回打雷躲在她怀里就不用怕了。奶奶其实一直是我的保护神。
我那时似乎隐约感到在母亲的心上我还是有一席之位的。现在忆起母亲抱我脑袋,和我亲亲时真的很幸福很美气。
估计八十多岁的母亲还记得这一茬。我小时是让家里人操碎了心的。
可心疼我护卫我的奶奶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回了扬州,给我留下了一辈子的遗憾。我94年离开漓江,奶奶95年回扬州。我们竟没有再能相见。
心里的节装满了一船,也装满了一江。
愿奶奶在天之灵,能感受这一切。
愿漓江边的母亲福寿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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