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城被这一脚踹出四五米远，但他低着头，没有丝毫怨言。如果没陶教官，他俩可能已经变成太空尘埃了……
半个小时后，陶教官终于发泄完了怒火，开始给大家讲课，两人这才明白，刚才遇到的是火星人在地球外围布置的无人探测器。这种探测器体积很小，呈球形，直径只有两米，火星战舰一次巡航可以释放几百上千个。谁都不知道地球外围有多少这样的探测器，每一个都携带自爆装置，如果无声无息地撞上来，摧毁一艘小型飞船完全不是问题。
但这种仪器的主要功能并不是袭击，而是监视。此时此刻，可能几千万个探测器就在地球外围窥视着他们，地球舰队每一个细微的动向都逃不过火星人的眼睛。
更可气的是，因为地球的技术整体落后于火星，至今还没法复制这样的探测器。即使截获了一些，可它们一被捕获就自爆了，根本没法带回来分析……听完这些，所有人都觉得手脚发凉。
陶教官接着说下去，原来他的飞船上携带着比其他飞船更强力的雷达，安全区域是他用雷达确定没有探测器后，划出来的练习区域。这些探测器最喜欢的就是以银河为背景掩蔽自己，踏出安全区域，每一步都隐藏着危险。这次，如果不是他注意到结城和楚月的飞船被探测器盯上了，赶紧启动核引擎过来救援，两人恐怕早就被炸成灰了……听到这里，大家的心更凉了，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结城抬头看着漆黑死寂的夜空，从地面看去银河依旧壮观，可他再也不觉得它美了。他头一次意识到，这看上去壮美无垠的夜空，隐藏着多少黑暗的秘密和杀机。
结城和楚月因为擅自踏出安全区，被全舰队通报批评并公开检讨，陶教官还额外给结城加了个处罚，每天跑一万米持续半个月，说是他负责操控飞船方向，负主要责任。这样的惩罚很严厉，但两人都默默接受了。从那以后，全班再也没人敢私自冒险，这次的教训深深刻在了每个人的记忆里。
春去秋来，日子飞快地过去。这段时间，他们主要在演习战术，每周太空演习两次，其余时间在作战教室模拟飞行。他们逐渐学会了用雷达分辨探测器，双人配合防守反击、多人协同作战等等太空战必需技能，应付一般的太空巡航已经没有问题，上天也不需要陶教官再划安全区了。
他们用的小型战斗飞船像以前在学校用的一样，也配备了可拆卸的逃生舱，但平时一般都是卸掉的，用陶教官的话说：“离地3万千米逃回来也是具尸体，要那玩意有个屁用”。逃生的后路断绝了，每个人训练都变得分外小心翼翼，远离任何可能的危险。
训练的内容越来越多，难度和危险性也慢慢增加。一年多过后，这支新手队伍已经能胜任小型的常规任务了。
比起隔壁几个班来，他们算是幸运的，因为除了他们，其他队伍都已经陆续开始出现了阵亡。大部分是在执行任务时被探测器炸到，也有操作不当两艘飞船撞在一起的，不管什么损伤方式，只要舱壁受损失压了，都很难幸免。
前前后后一共损失了五六个人，每当听到有战友阵亡的消息，新兵们总是心有恻恻，战争的帷幕正慢慢拉开，露出残酷的真相。每一次追悼会都在提醒他们：这不是演习。
尽管他们还没人见过真正的火星飞船。
这天，这支新手小队又被派到太空中去执行任务，清扫探测器。这样的任务更多是带着训练的性质，火星舰队在地球外围扔的探测器永远扫不完，所谓的清扫，只不过是拿它们当靶子让新兵熟悉作战罢了。大家对此心知肚明，却没人敢有丝毫轻忽。
小队很快到达了36000千米处的外太空，大家散开，开始各自的清扫工作。陶教官开着那艘有远距离雷达的飞船，在外围巡游，负责警戒。
结城驾驶着飞船在太空中游弋，楚月专心趴在光幕前盯着雷达信号，一旦发现疑似探测器的物体，就由结城用激光束将它消灭。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操作。
他们的工作推进得很快，附近地带的探测器已快被清空了。在陶教官的命令下，小队又把飞行坐标向外推进了500千米。
此刻他们扩散的范围更大了些，用肉眼已经完全看不到别人的飞船了。结城和楚月正在继续专心完成工作，警戒声突然滴滴地响了起来，他们面前的雷达图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幅范围更远，精度更高的图像。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陶教官接管了所有人光幕的控制权。一般这种情况发生在附近有敌人的时候。结城瞪大了眼睛，在面前的雷达图像上，所有人的飞船都成了一个个小点，分布情况一览无余。他看到，在雷达边缘有一个比较大的红点，正缓慢地向这边推进。
陶教官的声音响了起来：“发现敌方飞船一艘，坐标125.3，39.7，60.8，规模在30万吨级左右。还是来释放探测器的，不算大，但我方战力无法抗衡。还没有发现咱们，大家撤退吧，悄悄的。”
雷达图像左侧出现了二十多张并列的小图，是所有人飞船内部的情况。这是公共频道下的通讯，每个人说话所有人都能听见，方便紧急情况下交流。
此刻没有人出声，大家把飞船供能都换到了太阳能模式，避免核能产生辐射被敌方发现。这个模式下飞船速度不快，不过撤退也足够了。他们静悄悄地向地球方向飞去。
结城稳稳地操作着飞船，随着他们探索的区域越来越大，已经发生过好几次这样的撤退。第一次他和楚月都吓得手足无措，现在镇定多了。楚月仍是趴在雷达前面，盯着可能发生的危险。
那艘飞船似乎没发现他们，仍旧在远处不紧不慢地游弋着，离他们慢慢远了，危险在一步步解除。
过了半个小时，大部分人的飞船都已撤出了警戒范围。结城和楚月因为起始位置离敌方较近，撤退得慢些，不过也快了。
结城松了一口气，此时楚月指着雷达，“哎”了一声。原来是一个探测器闯进了雷达视野，航向差不多和敌方飞船成直角。
结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在这个直角顶部的位置，还有一艘飞船。楚月用手点了一下那个闪烁的点，一看编号就知道了，这是林远和他搭档的飞船。
因为火星飞船速度非常快，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悄悄撤退最大的危险不是和敌方距离近，而是暴露自身的坐标。这艘船林远负责操控，整个队数他胆子小，怕飞船功率大了泄露行踪，撤退的速度总比别人慢半拍，为此陶教官说过他两次。
此刻林远处于两面夹击的形势，虽然两边显然都没发现他，但他大概是怕引起注意，撤退得更慢了。陶教官在广播里头不耐烦地喊了起来：“林远，你跑快点，那艘船快踩到你尾巴了！”
广播里传出了其他人“哧哧”的窃笑声。林远稍微快了一点，速度仍旧不够。
楚月盯着敌方那个越来越靠近的红点，着急地嘟囔着“快点掉头吧”。陶教官仍旧喋喋不休地数落着：“你放开了跑就行！现在和敌方这个距离，你太阳能全开他也找不到你！林远你聋了啊？再不跑等下了地跑一万米！”
敌方飞船速度突然加快了。陶教官的声音戛然而止。再看林远，吓得彻底把飞船停了。
通讯频道里鸦雀无声。大家都盯着那个越来越大的红点。红点往林远的距离开近了几十千米，又停了。大概是机动调整。
此刻林远的飞船离敌方飞船大概200千米，离探测器100千米。这个距离在探测器攻击范围之外，但没人知道那艘飞船上携带的雷达常规监测范围有多远，会不会注意到他。
广播里传出了林远的声音，他说话发颤，好像要哭了：“陶教官。我……我怎么办？”
陶教官的声音突然变温柔了。他冷静地说：“其他人，把太阳能开到最大功率，不要开核能，全速撤离。林远，你听我说。你开一半功率，试着往后撤。如果敌方没反应，就慢慢加大功率。不要慌，没关系。”
雷达上，林远的飞船又开始移动了，速度很慢很慢。好在敌方飞船仍旧没什么动作。广播里传出了林远的哭腔：“陶教官，我……我害怕……”
没有人嘲笑他。大家都在默默地全速撤离。
陶教官的声音很轻柔：“没关系，我在这里。你千万要沉着，冷静！不要怕！”
林远的飞船开始慢慢挪动。离敌方飞船250千米……300千米……
另一边，那个探测器突然有了动作。它快速向这边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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