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年来的武林江湖,梅山派一家独大,万帮臣服。
不服不行,谁不服谁挨揍,而且揍你没商量。挨了揍的,满腹委屈还落得臭名远扬。
因为梅山派武功冠绝天下,不但力掌天下生杀予夺大权,而且出言必是江湖规矩。
所以而今江湖,天下武功出梅山。其源于开派宗师梅花桩,绰号天星客。他神功附体,打遍天下无敌手。
天星客梅花桩最成功的是两战奠定霸王业。所谓的两战,一是梅花桩首战大败淫虐江湖的有武疯子之称的法大棒,使其顶礼膜拜做随卒;二是次战巧破号称天王的苏大强的大灵掌,迫使其改名换姓沦天涯。
两战威震天下,从此天客星轻咳一声,天下武士屏息。梅山也自然而然成了天下武林圣地,天下尚武之人自然而然如群鹜趋而拜之。
为使天下武林雨露均沾,梅山派立下规矩,四年一度为梅山尚武朝圣年。朝圣节定在当年11月11日。
尚武朝圣节这日,梅山可热闹了。不,应该说这节日的整一年,梅山可热闹了。
这一年,四海八荒的武林各帮各派,都各携金银财宝或奇玩异珍共趋梅山,朝圣进贡。
朝圣进贡,好处大大的。梅山派会按礼轻重,传授给进贡者一招半式。获得者便有了护身符一般的骄傲与踏实。因为得赐一招半式者,就有可能势压敌手一头,起码在本帮中能挟技凌众。
所以,每次到了朝圣年,江湖人士向着梅山朝圣,趋之若鹜。
岁月荏苒,这年又逢朝圣年。梅山脚下万众聚集,热闹如市。
这届的朝圣年比往年的又格外热闹了一些。
因为梅山派人早放话出来到江湖。本届朝圣节,祖师爷天星客梅花桩出关,将择优亲传武功。优胜者不论何帮何派,不论名声大小,不论穷富贵贱。只要人功力超众,名列天下前三甲。
所以说,武林江湖人自然更是明争暗斗,力争前茅。
有斗就有热闹,梅山热闹如鼎沸。
但梅山之巅,肃穆静然。这里是天星客梅花桩的修炼之地。福音宫便是他的起居之所。既称福音宫,此处自是繁华美妙不是俗语凡章可言之。只能说天宫仙苑落山头。
此时,日落西山,留下漫天晚霞。晚霞如火,映红梅山巅,艳红福音宫。
福音宫内,福音洞门外二十四阶下,当道垂首端立一人。这人肥头大耳,锦衣华服,一副财主派头。此乃大名鼎鼎的武疯子法大棒是也。
此刻,法大棒正用密音传耳之术向洞内主人天星客作汇报:
“圣主至尊万岁,梅山铁奴法大棒奉诏禀事:天下武林各派奋勇比斗,时经半年,结果渐明。有三位高手卓然而出,他们是峨嵋山派的卜大迪,终南山派的古仁辉,另有一名无帮无派的神秘蒙面客。”
福音洞里天星客问:“嗯――蒙面客?什么来历?”
“回禀圣主至尊,恕卑职无能。铁奴千万百计,也没能查出他的来胧去脉。”
天星客又道:“那么,他的武功套路呢?”
法大棒说:“回禀圣主至尊,铁奴也曾与他试手,他招数诡异速疾,似乎不在卑职的认知之内?”
天星客沉吟道:“哦――难道此人是天外来客?我知道了,你去吧。”
法大棒报拳躬身,应了声“是”。刚要转身,耳膜内又响起天星客的声音:“且慢。铁奴,那三个高手可有比试?谁更胜一筹?”
法大棒回禀:“此等三人似乎颇有默契,任卑职怎么调拨使激,却坚持互不相犯。但对其余挑战者,来而不拒,直打的对方乖乖认输方可。”
天星客:“哦――,本尊明白了,一切按既定计划进行。你去吧。”
法大棒应声而退。
11月11日到了――朝圣节准时开始。一声号角悠扬,霎时宫灯齐亮,如满天繁星,照亮梅山。漫山遍野礼花齐绽,笙乐扬霄。仿佛是一座仙宫乐苑忽降人间。
梅山脚下热闹了,人们摩肩接踵,沿着几条张灯结彩的山道络绎上山。
每条山道两边,都有一条条燃香红案,等距相列,从山脚下一直排列到山上。红案正中都有一金光闪闪的锦绣宝箧,宝箧下压一张朱红绸帛,帛上书金黄大字――贡礼黄金XXX两。红案后端坐之人,无不是鲜衣盛服、脑满肠肥之辈。这些是梅山徒众。
山道红案摆,似案摊列菜市。这正是梅山派的生意――武功秘笺,明码标价,任君选购。
不过,认购者必须掂量好自己的荷包。否则,资不抵价,杀身之祸现报不爽。历届朝圣节,都有投机取巧分子,血染梅山,身填山壑。且以身败名裂播扬江湖,后人失颜。
闲话少说,话讲武林群众沿道而上,在香案面前走走停停,不断有人取帛抱盒。凡有取帛抱盒者,即有案后梅山徒众引领上山。此去乃付资开篋验货也,击掌成交,购笺者即由梅山徒众指点武功秘笺中的要点。
如长龙人群中,有两个器宇轩昂武者不似其他人走市择买。他们信步漫行,仿佛为逛而逛。
那蜂腰猿臂、英气勃发的青年乃终南山派的古仁辉。那虎背熊腰、墩实冷峻的壮汉则是峨嵋山派的卜大迪。他们两人之所以不急于选购梅山派武功秘笺,是因为梅山派早有通告:前三甲,朝圣节午时三刻,在福音宫亲聆祖师教诲,免费受领梅山绝学。
当然,古、卜两人之外,还有那神秘蒙面客。
日当中天,法大棒引领三个人来到福音宫门外。法大棒早依密音传耳之术,向天星客梅花桩作了禀告。他也接到指示,让晋见的三人跪行进入福音宫。这三人是谁不必细讲。
法大棒于是依令行事,向三位高手吆喝:“祖师惠下,请三位英雄跪行入宫谒见祖师爷”。
卜大迪仰面哈哈一笑:“岂有此理?我等虽是后生,但也是名门大派子弟代表,拜见梅山老祖,好歹也须见人行礼。岂有人未谋面,就跪行见礼之道?”
古有辉也朗声笑道:“梅山老祖德高望重,我等后生也不是有亏之人,跪行趋见似有请罪之嫌。这不合常理吧?”
两人言毕,法大棒即接到天星客的隔空传音:“这二子不是吾池中物。今日,务必不许走了一个。”
法大棒尚未回应,福音宫传出天星客的大笑:“哈哈,两位青年才俊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口才傲人。奇人不可夺志,既然二位不肯入我梅门,老夫亦不宜强人所难。那么另一位好汉呢?”
显然,天星客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蒙面人讲的。蒙面当时就道:
“如果跪行进宫,是梅山派的入门之礼,小可也无可厚非。不过,老祖有什么恩惠,可让在下放弃广阔天地、自由之身,入你梅山一派做弟子?”
老祖回道:“老夫爱才,不计你是什么身份。如肯拜入梅山,老夫之后,可立你为梅山之主。本届朝圣节,所以要不拘一格遴选天下才俊,就是为我梅山派后计。梅山绝学,非天下奇材而不可深研。你可考虑好了?”
蒙面客就说:“多谢老祖。事关重大,容小可略思。”
蒙面客言毕低头不语,似是在做重大思考。但实则以密音传耳之术向古仁辉、卜大迪传递信息,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下此去,若有不妙,尚望二位援手。”
古、卜二人密音入耳,神色一凛。未待有所反应,那蒙面客已向福音宫内回言,他说:
“承蒙梅山老祖垂青,小可不胜荣幸。我心甘情愿,诚聆老祖教诲,这就跪行入宫谒见老祖。”
蒙面客说话间,屈膝到地,跪行向着福音宫。很快,他上完了台阶,人影没入了福音宫。
蒙面客入了福音宫,未及片刻,里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蒙面客吼声连连,天星客时有冷笑。
福音宫外的古仁辉、卜大迪料道形势不利于蒙面客,即时一跃腾空,飞身扑向福音宫。
法大棒则面露狞笑,打一声口哨,立时从各处暗落背角处涌出一群梅山弟子,都是青壮之辈。他们甫一现身,就凝神戒奋在福音宫门外。他们刀枪并举,拉弓扯箭。
话说古仁辉、卜大迪飞身落在福音宫门口,观望宫里情势。只见蒙面客被一个金发红面老者,打得险象环生。金发红面老者,天星客梅花桩也。
眼见蒙面客情急势危,古、卜二人即刻冲向前去助拳。
那天星客见古、卜二人勇猛扑了上来,发一声诡笑,舍了蒙面客,使出“鬼步魅影”身法,射电一般躲过攻击,蹿到了古、卜二人身后。他当门而立,截断二人后路,发一声狂笑道:
“请君入瓮,关门打狗。”
这时,门口人影憧憧。是法大棒率人围了上来。
古、卜二人扑空,同时转身喝道:
“老贼,休得猖狂。我们来者不怕,怕者不来。”
“哈哈,”天星发出一阵狂笑:“小子,你们以为你们得了苏大强的真传,就可以横行天下了。三年前你们夜袭老夫,让你们打了个不备,不是老夫机关巧妙,就让你们得了手。今番只怕没有前番好运了。”
古仁辉道:“老贼,今日就如何一照面就识破我二人身份?”
天星客道:“很简单,你们的身法、套路老夫早就熟稔于心,苏大强的底子,我梅山派的皮毛。只不过你们更精炼了一些而已。”
卜大迪怒道:“古兄莫与老贼废话,今日我们三人联手,做掉老贼。”言毕,即时动手。古仁辉闪电配合。
高手作战,人影一团,难分你我他。一刻时间,天星客在古、卜二人的联手作战下,力有不逮。他遂高呼:“小子,你死了么?”
这时就听一声猛吼:“杀。”
古、卜二人立觉不妙,原是一阵寒气袭身。他们立时奋勇发力,逼退天星客。迅速立地背靠背分运功御寒,同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察辨是什么突发状况。
很快,他们就看清是蒙面客在捣的鬼。此时蒙面客在距他们三丈处,好整以暇轻蔑地看着他们,说:“得罪了,二位仁兄。”
古、卜二人怒道:“你是奸细?”
蒙面客哈哈一笑道:“你们说呢?不然谁能请动功高智绝的两位大侠到此?”
卜大迪冷笑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使了什么手段偷袭了我二人?是英雄好汉的,也让我们死个明白。”
蒙面客呵呵一笑,扯了面巾,露出一张死白皮脸,阴恻恻道:“我乃梅山老祖秘传弟子,冥月危也。奉老祖钧旨,侦探你们的底细,引诱你们入彀。”
天星客一旁斥道:“小子,莫与他们废话,杀了他们。
冥月危呵呵一笑,走近天星客,跪到地上,抬头道:“老祖不必心急,他们中了我的血蝠神气,时间一长,气闷自绝。二位,现在感觉如何?”
此时的古仁辉、卜大迪咳喘连连,逐渐萎缩到地上,有气无力地说:“你、你、好歹毒。”
天星客:“小子,你这邪门毒功如何炼成的?如何施为?”
冥月危傲然一笑道:“此乃我密寻寒幽洞,以血蝠为食,苦炼纯阳功,偶得而成。不消说敌手中我幽冥寒毒掌,就是我呵气都能致敌于死地。”
天星客闻言,惊地往后一纵,惊道:“混蛋,离我远些。”
冥月危哈哈起身,冲天星客长喷一口气道:“老不死的,晚了。”
天星客气的脸如猪肝:“小子,我已选定你为接班人,又何苦来害我?”
冥月危怨恨恨地道:“你们这些老家伙个个养尊处优,倚老卖老,好处占尽,又好象一个个不会死似的。我们年青人侍候你们,吃苦受累,什么时候能熬出头去?”
天星客听到这样的话,气炸心肺,向冥月危吼道:“狼子野心,枉费了我对你一番苦心。法大棒,率众给我拿下这个乱臣贼子,死活不论。”
守在宫门口的法大棒忽然发出一阵怪笑,只是不动身,阴阳怪气地说道:“乱臣贼子在哪里?今日插翅难逃。”
天星客一时诧异,忽然想通前因后果,气急败坏叫道:“法大棒,你个小人,冥月危究竟是何来历?与你什么关系,使你把他力荐给我?”
法大棒得意忘形,原形毕露,说道:“梅花桩,今日我让你死个明白。冥月危与我乃师徒关系也,他真名续君国。其子天赋异禀,举世无双,如今他又练就幽微绝息掌,也就是传说中的石井根四遗下的毒功秘笺。”
梅花桩:“奸贼,原来你和石井根四早有勾结。老夫如此信任你,你做出这等事来?好好,我且取了小贼性命,再与你算账。”
梅花桩说着话,功运全身,怒目冥月危,踏步震宇逼向冥月危。冥月危嘴角冷笑,原地凝神以待,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轰。”
天星客梅花桩拼出全力,冥月危发出一波攻击。其内力之强,如海啸天崩,把福音宫摇摇欲坠。冥月危则一招癞犬伏地之锚地生根式以巧卸力,避过锋芒。
可是,当冥月危躲过锋芒,欲趁势反击时,忽然没了天星客的身影。福音宫外则一片惊呼。原是天星客以进为退,佯攻冥月危之后,随即施展“鬼步魅影”身法,夺路而逃。门外的一帮人错眼不及,任其从头顶一掠而过。
法大棒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喝令手下“追”。冥月危制住道:“师父莫急。老贼已中了我的绝息魔蛊,不但他难逃身亡。就是他这一去召集了他的死忠铁粉,也只管让那些老家伙都和他一般,个个僵肺而亡。绝息魔蛊,逢息随人,一传十,十传百,不懂化解之术,天下人空。”
法大棒哈哈大笑一阵,就说道:“既然如此,就让老贼和他的死党好好聚一聚。好徒儿,那终南山派的古仁辉、峨嵋派的卜大迪二人如何了?”
冥月危呵呵一笑,就说道:“这两人中了我的血蝠神气,也将和老贼一样下场。就算他们两个是盖世英雄,今日也成两个臭虫。你看,他们在那里。”
福音宫后接福音洞,福音洞的洞口就开在福音宫的正后墙。福音洞连穿着福音峰。这时候,古、卜二人就贴着福音洞门口,滚在地上。
“他们死了。”冥月危运神倾听一下,说道:“他们没了一点气息之音。”
“好好。”法大棒高兴地说道:“待我唤人抬了他们出去,不要脏了这福音圣地。”
“不可。”冥月危道:“这两人已是毒尸,见人传毒,还须我亲自处理。”
说着话,冥月危向古、卜二尸身走去。当他将近二人身时,两条人影从地弹起如电,齐齐出拳击中冥月危。冥月危一声惨呼,远远飞出,撞墙反弹落地,喷血而亡。
变生肘腋,法大棒眦目欲裂,声嘶力竭向后一声喊:“杀。”
宫外人立即如潮水般向福音宫内涌进。一时间福音宫里飞箭如蝗,刀光剑影催寒风。古、卜二人拳脚齐展,大战群凶。杀声摇动福音宫。
福音宫内正杀得难解难分时,一声号角长鸣,又一群杀进宫内,见人就杀。这是天星客梅花桩的老派人马,除叛来也。
双方狠斗不留情,福音宫里很快血流成河,血雾迷漫,惨绝人寰。鬼哭狼嚎声,经久不息,回荡在梅山上空。
这时福音峰上,有两个人居高临下,凝望梅山福音宫。这正是终南山派的古仁辉,峨嵋派的卜大迪。他们默默无语。
残阳如血时,福音宫里跌跌撞撞走出一群人,都是梅山派未战死之人。他们徒手来到宫外,个个上气不接下气,仿佛空气供不上了呼吸。这个时候,再无人争斗,只有个个抚胸喘气的份。
这时候的梅山派人争先恐后向山下去,不时有人倒毙地上。
福音峰上,卜大迪对古仁辉说:“古兄,他们一定是都中了血蝠神气或绝息魔蛊毒。他们现在样子和我们遭到冥月危毒手时一样情形。”
古仁辉蹩眉头:“不错。冥月危,不,他实叫绪君国的邪功实在歹毒。只怕他这毒要灭梅山。”
卜大迪道:“要灭,也是他们玩火自焚,心邪天不容。对了,我这里还要谢过古兄的先天混元一气纯阳功的驱毒之恩。”
古仁辉淡淡一笑,说道:“卜兄不要客气。你、我本是同舟共济,梅山老怪不是一人可敌之。若非他们内讧,福音宫内咱们吉凶难卜。续君国、法大棒之流实在阴险、奸诈。”
卜大迪也笑道:“古兄所言极是。续君国妄练邪功,作茧自缚,只怕梅山一派都因他而亡。”
古仁辉叹道:“人在作天在看,这也是梅山派人轻狂傲慢的下场。武林江湖苦梅久矣。”
卜大迪笑道:“这下好了,梅山派即使不亡,从此元气尽伤,风光不再。古兄,天色不早,小弟微感身寒,就此别过。容以后相逢欢叙。”
古仁辉料他毒气未尽,便忧心道:“想是卜兄身上余毒未尽。小弟这里有纯阳功籍一本,望有助于兄,请兄笑纳。”说话间,一本薄书飞向卜大迪。
卜大迪双手接书,豪爽笑道:“大恩不言谢,兄台保重,小弟告辞。”言毕飞身去了。
“卜兄保重。”古仁辉望着卜大迪远去的背影,高声叫道。待人影消失在眼界,古仁辉纵身向另一路而去。
时日不久,梅山派人人绝息自亡的消息鼎沸江湖。人门皆视梅山为魔地,望而却步。
梅山派消息热度渐消之后,终南山派崛起江湖,其坐端行正,武林景仰。甚至峨嵋望派,都立一规矩――峨嵋弟子闻终南山名,双手合什礼敬一筹。
天长日久,江湖再无梅山派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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