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尼山上苦刺花

哈尼山上苦刺花

“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

云南省元江县那诺乡，上锅底村的王芳，就是一朵哈尼花。

这朵哈尼花，她的命运，她的经历，她的品性，正像哈尼山寨村前村后，山岗峡谷里随处可见的苦刺花:既素雅郁香，又坚韧顽强！

王芳，出生在横断山脉山寨里一户极普通的哈尼人家。这一带绵延的大山中，百里内外，几乎都是哈尼人。

千年来，哈尼人就生活在这片大山里。山腰筑寨，山坡垦田。

田野，是一片片弯弯曲曲的山地，在高山，在山腰，在峡谷。土地十分贫瘠，道路窄小坎坷。农民耕作，很是艰辛。粮食产量不高，农民境况不好。

哈尼山上苦刺花

王芳所在的山寨，既古老，又简陋。住房，不是茅草搭建的“土掌房”，就是土墙灰瓦或石块垒就的石台房。人畜共处，房顶晒物。

村里，不是东一堆猪屎，就是西一堆牛粪。老母鸡刨一地的灰尘，看家狗汪汪撕咬。房里，苍蝇飞上飞下，老鼠跑出跑进……

青山灌木环绕的地方，人居显得枯朽而苍凉。

村寨里的哈尼人，几百年来，少有上过学堂而识文断字者。许多人，甚至听不懂汉话，不会说汉话。

新中国成立后，许多哈尼人，不是初中，就是小学，汉话大多数人能说能写。

可是，爱大山的哈尼人，长期的习惯，不愿走出大山。男人们，不是扛着犁去犁田，就是缩在房里，炸一碗水田里捉到的鳝鱼，吸着水烟，喝着焖锅酒。妇女们，不是在水田插殃，山中放牧，就是头顶竹篓，去采拮苦刺花；或者，也蜷缩在屋里，陪男人整上二口焖锅酒。

哈尼山上苦刺花

条件差是差，生活苦是苦。但哈尼人，天性乐观，十分会享受生活。

当夜色降临，寨子的场地上，篝火熊熊。能歌善舞的哈尼人，弹起三弦、四弦，吹起巴乌、笛子、葫芦笙……跳起“三弦舞”、“拍手舞”、“扇子舞”……舞姿健美，节奏明快，气氛浓烈，呈着浓厚的民族特色。

哈尼山上苦刺花

王芳，就是在浓郁的哈尼生活中长大，身上流溢着浓浓的哈尼气息。

转眼间，十五岁，读完初中的王芳，已经是寨子里有名的美少女。

她高挑，一米七的身材，在一群哈尼姑娘中，显得鹤立群鸡。她骨架硬朗，一看，就是那种在劳动中锻炼而出的扎实。

她的五官，清奇而别致，脸上凸显着哈尼人独有的风韵风情。眉毛厚重如蚕。双眼又大又火辣，像燃着熊熊欲火，烈火，野火；浑身既散发着犷野，又饱含着深情，很容易烧灼男人的心，勾去男人的魂。

高挺的鼻梁下，是阔而厚的嘴唇，红艳生香，性感十足，充满魅力。

十里八乡，王芳的像貌，令姐妹羡慕，令小伙涶涎。

哈尼山上苦刺花

改革了，寨子里的事，越来越少了。商品经济的风，像飓风一样，吹遍大山深处的每一个脚落，掀动着村村寨寨的每一个哈尼人。

山林里的鸟，向外飞；山寨里的小伙子，小姑娘，走出山寨，走出大山，奔向大大小小的城市。

十六七岁，王芳与村中姐妹，来到玉溪城。文化不高，无一技之长又人地生疏。尤其，生活习性不同，言语难于沟通，王芳在私企做过许多工作，在个体商店卖衣卖鞋。总是换来换去，似乎没一样使她快乐，使她有兴趣，使她觉得有前途。

王芳来到“老集滇饭店”做服务员。这里，是一班年轻人，男男女女，来自四面八方，既充满活力，又充实又忙碌。王芳感到舒心，开心。

漂亮的少女，到那里都引人瞩目；尤其是王芳这种别具特色的美女。

饭店经理，为了生意，竟然在员工中，挑选几个美女与帅小伙，交给王芳，让她组织迎宾表演。

王芳不负所托，他们的哈尼欢歌舞蹈，既给饭店生香添丽，又吸引来许多客人。饭店生意火爆。

客人一多，什么鸟都有。有借酒装疯者，有见美女便按耐不住者，有真正倾慕美食美色者……

其中一位小伙，一见王芳，便失魂落魄。这位小伙，名叫小佳，江川人，现年二十岁，是位老板的公子。

这小子一见王芳，他的两顿饭，便天天落在老集滇；而且，他总要邀来一班人，给王芳增彩，捧场。

江川人向来勇敢，追女人，就更勇敢了。为了结识，讨好王芳，小佳可谓耍尽手段，使尽伎俩。可是王芳很是矜持，少女的本能，使她用智慧，设了一道道防护墙，任男人怎样攻，甚至当众耍流氓，或是下跪求爱，都无法攻破城墙。

转眼间，小佳为了王芳，在老集滇耗时费力两年了。可是，王芳还是不给他机会。

饭店经理与几个被小佳执着追求精神感动的员工，都为了小佳，去劝王芳：“王芳，看来这小子真喜欢你，痴情感人呐！”几个过来人的姐姐也说:“一个男人如此专情，难得了；况且他家境好，人长得也不赖。”

渐渐地，王芳心动了。可是，她是哈尼人，是大山里的女人，对城里人，对外面的人，她还是顾虑重重。所以，她还是不给小佳机会。

一切仿佛天意。如往常一样，饭店里坐无虚席，舞台上奏起三弦，哈尼舞优美呈现。也许王芳近来心情好，也许她像最美的花绽放。她的舞姿婆娑，苏展，她的姿态美艳动人。

突然，一个喝高的年轻客人，众目睽睽之下，冲了上去，强行拖起王芳，又抱又亲，耍起流氓。员工们见势把他拉开，可他又强冲上去，嘴里大呼大叫。意外的是，随那家伙来的一班人，也冲上去胡闹。

眼见员工势弱，王芳身处险境。小佳忍不住了，快速冲上去。他边护着王芳，边与醉汉扭打。混乱中，小佳挨了一刀，血流如注……

上天感念他一片痴情，让小佳上演了一幕英雄救美。

壮举，终于打动了王芳的少女芳心。当小佳睁开双眼，安静的病房里，他心想梦想的人儿，正在病床旁，忧心重重地看着他。

见他终于睁眼，愁美人似的脸，一下盛放出可人的美。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三天三夜了，吓死我了！”王芳边激动地说，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病床上的家伙笑了，笑得爽心极了；仿佛，他掉进蜜罐里，甜滋滋的，伤也不觉痛了。

当他看到她眼角的泪花，心里偷偷乐了。“值，挨一刀值！就是再挨三刀，也愿意！”他欣喜地趁机拥住她。

爱情的花，终于在他们身上绽放。欢乐与美好也随之而来。

小佳带上心爱的少女，拜见过父母后，在乡亲们惊羡的目光注视下，他们荡舟抚仙湖。

一望无际的湖水蓝得透亮，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闪闪发光。碧波荡漾的水浪一排一排地拍打着湖岸，对面的山在蒙蒙的、薄薄的雾里若隐若现。

美景美人，让小佳激动不已。王芳，也情不自禁地陶醉。少女的情怀，少女的爱情，从哈尼人特有的血液中，倏然喷发。

在这水波荡漾处，在这淼淼碧水中，他们燃起爱的烈焰，紧紧相拥，久久长吻……

随后，他们登上横断山，来到哈尼寨。

哈尼长街宴，盛况壮观，一一展现在江川小伙眼前，使他领略了大山的另一种豪情，另一种别样的滋味。

好客的哈尼人，热情似火。每家办一桌精美的酒菜，连桌椅一起抬出到街心，摆成百多米长的街心盛宴:

暴腌芭蕉心，蜂蛹酱，煮蛇圆子，清汤橄榄鱼，酸笋炒麂子肉，省肉松酱，螃蟹炖蛋清，竹筒鸡，炸竹虫……猪肉，牛肉，驴肉，鸡鸭鹅，更不用说。人山人海，大块朵颐，大碗喝酒，欢声四起……

夜幕下的大山里，既神秘又美妙。水渠里流水潺潺，萤火虫飞来飞去，萤光闪闪。苦刺花枝繁叶茂，花儿传着馨香。

水库大坝上，王芳寨子里的伙伴们，为她的恋人小佳，呈现哈尼人的欢歌热舞。

山谷里，回荡着哈尼人动听的对歌调子，星空下，演义着青年男女的欢歌蜜爱。星星闪烁，树木婆娑。

哈尼山上苦刺花

在亲人亲友的祝福下，王芳小佳，步入婚姻的殿堂。他们的远方，是诗情画意？是甜蜜美好？

世事总是无常！小佳娶得美人归，他应当心满意足，他应当化爱为动力，为美好的生活而努力奋斗，为美满的人生而积极工作。

可是，有一种男人，一旦达到目标，或是梦寐以求的理想终于实现，他就再无斗志，再不思进取。有的人，甚至从此沉于享受，陷于沉沦。

小佳即是这样，他沉在王芳的温柔乡里，不工作，不做事。初始，他每天到老集滇饭店，守着妻子。随后，他与一班酒友，酒足满饱后，沉迷赌博。

渐渐地，小佳的父母，很是生气。老人们把儿子的变化，归咎于儿媳。而王芳，始终得不到老人的欢心。尽管王芳到家，不是洗衣做饭，就是打扫卫生，整理家务。但她做什么，小佳父母都看不顺眼，嫌弃饭做得不好，菜做得不是酸，就是甜。

王芳处处小心，心中很想得到老人认可。她给老人买穿买吃，老人不喜欢，不领情。她主动与老人交流，沟通，显得殷勤温顺……唉！使尽浑身解数，老人依然对她百般刁难，不依不饶。

王芳很是无奈，心中迷茫而酸楚，泪悄悄地流。她的那位丈夫一一小佳，不但没安慰她，帮助她搞好与父母的关系。心中也埋怨起王芳，后悔娶一个哈女人做老婆。

毕竟，他们的性格，习性多么不同啊！时间一久，问题就多了，民族交融，非一日一席……

王芳，好强的王芳，此后，便少去那个不欢迎她的家，把精力全用在工作上。而小佳，苦闷的小佳，一头栽进滥赌……

命运好作弄人啊！王芳美丽善良，她本应有美好的生活，哈尼人走出大山，奔进城市，他们应当收获更好的生活呀！

王芳的丈夫小佳，成了赌徒，成了无赖。没有多久，他便闯下大祸，在赌窝里动刀杀人，被送进监狱。

可怜的王芳，已身孕在身，几个月后，生下一个女儿。她辞去工作，租房专心照看女儿。

小佳的家人，对王芳不闻不问，不仅不帮她照料女儿，还怪责她把小佳变坏。王芳含着泪，常去监狱探看丈夫，希盼他早日回来，重新生活。

女儿二岁时，小佳在狱中又闯祸了，这次，他被处决。他竟然逃跑，被追捕时顽抗，刺死干警……

小城里，菜市场。一个女人，一个一身哈尼服饰的女人，不是摆摊卖野菜，就是卖大山里的水果，土特产。

一年四季，她总有的卖。春天，她卖苦刺花，棠梨花。夏天，她卖野生菌一一品种繁多的野生菌。秋天，她的摊上全是水果。冬天，买野生补药的人们，都到她的摊点买。看起来，王芳的小生意做的不错，日子还过得去。

风里雨里，她从不停歇，总是匆匆忙忙。转眼间，她的女儿都上高中了，长得像她一样美。据说，女儿成绩总是年级第一。

多年了，王芳，依然很美，别具民族风韵的美。追她的人，向来都有，各种款式的男人都有。可是，即便男人们怎样穷追不舍，甚至上演形形色色的苦肉计，她至今不动芳心。

或许，她只爱女儿了！或许，她的爱在大山里！

大山里的苦刺花，为大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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