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加伯乐联合征文《一路同行》
曾经的她内心软弱，期盼有一个依靠。如今，她终于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过年好
01
临近年关，厂子里放假通知已经下来。
人们脸上都挂着掩饰不住的笑容，在外奔波一年谁又不惦记着回家哪。家也许还是那个破旧的样子，但浮现在脑海中的家人都是最温暖的模样。
“梦瑶，你什么时候回家哪?”
这是同宿舍李姐的声音，这个比梦瑶年长5岁的姐姐对她多有照顾，两人平时关系最为亲密。前天下发放假通知后，李姐就开始忙前忙后的收拾着，她盘算着回家要给孩子们买的东西。女儿的裙子、儿子的玩具汽车以及婆婆的一身衣服。
“我，我过两天回吧……”。
梦瑶声音低沉，似乎这是一个她并不愿多说的话题。
按说厂子里年终也不会完全放假，每年总会留一部分人维持生产线，但今年疫情来势汹汹，为了安全起见便决定全部放假。
梦瑶原本以为过年自己可以在厂子里加班，这样就可以逃避这个热闹的节日，毕竟热闹都是别人的，自己似乎连看热闹的资格都没有。过年是全家团聚的日子，但自己的家又在哪里。
不，她是有家的。
元旦时，她还给弟弟妹妹各自买了一身衣服寄了回去，她想象着他们穿着新衣服时高兴的样子。五天前，她还和妹妹视频通话，那边妹妹期盼的问道，过年姐姐什么时候回家。
她吞吞吐吐地说，估计厂子里不放假，姐姐可能回不去了，妹妹显然很失望。她知道此时此刻妈妈就在妹妹旁边，因为刚才妹妹晃动手机时，她看见妈妈就在旁边玩手机。然而，自始至终妈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夜幕降临，黑暗把整个夜空吞没。平日热闹的宿舍此刻异常的安静，宿舍的同伴们已经陆续回了家，就剩她一个人与黑暗为伴。明天她也要离开了，因为假期宿舍要封闭，只是明晚她又将身在何处，这还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算了，睡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她只得安慰自己，想尽快进入梦乡，梦里总该没有烦恼吧。但今天睡眠也与她作对，平日里总觉得睡不够觉，今日却怎么也无法入睡。翻来覆去，手机打开又关住，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开始烦躁起来。
过年，过年，她不由得想起去年过年时的画面，那是她永远也无法言说的痛，也让她深深地不明白那个家是回不去了。
02
去年，她清楚的记得是在农历二十回的家。她想给家人一个惊喜，就没有提前跟父母联系。她早早就为全家都买好新衣服，买好车票后就提着大包小包坐上返乡的火车。
一路上她非常高兴，出门在外一年点滴辛酸都在心头，好在终于可以回家。虽然她的家并不算温暖，但她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对家还是有许多眷恋和依赖。只是没想到她的出现，却惹来妈妈的破口谩骂。
那天，梦瑶回到家已经晚上七点。冬天的北方七点已经是黑透了，弟弟妹妹高兴的出来迎接她，爸爸刚从地里干活回来，一身疲惫的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而妈妈则躺在卧室里玩抖音。
爸爸看见她并没有过分的喜悦，只是淡淡的说了声：“回来了”。而妈妈连卧室的门都没有出，就当没听见她的声音一般。虽然她与妈妈的关系不算亲近，但也没有发生过大的矛盾，毕竟妈妈那个人眼里只有自己，她对三个孩子都很冷漠。
最后，还是她主动走进卧室去看了妈妈。
妈妈瞥见她时面露怒色，随即便说道：“你怎么回来了？今年你怎么还回来哪？”。梦瑶虽然年纪尚小，但也听出妈妈话里话外的意思。
在她的家乡有一个习俗，出嫁的女儿不能在娘家过年，但这几年一些开明的父母已经不在计较这个问题。因为这个习俗会让那些离婚的女孩过年时无家可归。过年万家齐聚的时节，这就会让她们倍感凄凉。有些父母不忍心女儿孤独，就大胆破除旧习，让自己的女儿在家过年。
梦瑶以为她的妈妈也会如此，但明显她想错了。
“你结婚又离婚了，过年还回家干什么？你不能在家过年，马上就是小年了，明天就走。”妈妈说话时自始至终也没有离开她的手机，当然也就没有看她一眼。
“妈，我刚回来，单位放假了，我也没地方可去啊。”梦瑶只得淡淡的说。
“我要你干啥，好好的婆家你要离婚，你现在知道没地方可去了。生你们一个个都不省心，早知道就一个也不要了。你自己找地方，反正不能在家里。”
妈妈说完话后，梦瑶开始低声哭泣。
这时，她爸爸走了进来。
“就，就让孩子在家过年吧，这也没个啥。”男人的语气很柔弱，他想请求妻子留下女儿，但他也知道这几乎不可能，家里的事向来都是妻子说了算。
“我结婚又离婚，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这样，现在你还来指责我······”。梦瑶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怒火，朝着妈妈喊了起来。
这时，一直躺着的妈妈立马坐了起来，怒气冲冲的把手机扔在了地上。
03
那段婚姻是梦瑶一直不想提起的痛，从相识到结婚不过三个月，从结婚到离婚不过两个月。短短五个月的时光，却成了她记忆里抹不掉的痛。
那时，她刚走出校门不久，因为文凭低找工作并不顺利，恰好又碰上了疫情，只得暂时回家住着。
这时，有媒人来家里说媒。
那时，她才二十出头，觉得婚姻离自己很遥远，对于别人说媒这件事她还当个笑话给别人说了。
对于那段亲事，她一直是不太愿意的，但她妈妈很是热衷，原因就是男方家里有钱。梦瑶虽是北方人，但却有着南方妹子的水灵，皮肤白皙中等身高，处处散发着青春的活力，那个男孩对梦瑶几乎是一见钟情。
男孩身材不高长相也一般，平日不善言语，行为举止略显木讷，大家只当他是害羞。一开始，梦瑶妈妈对这个男孩印象也一般，但随着每次大包小包的礼物送上门，她开始心动了，也渐渐迷恋上当丈母娘的“幸福”。
不得不说，男孩家境确实很殷实。在金钱的包裹下，他出手相当大方，水果从来都是一箱箱的拿，好烟好酒也让梦瑶的爸爸迷昏了头，于是二人就整天在女儿耳边吹风。
梦瑶家里很普通，因为孩子多，父母也无正式工作，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一个农家女孩能嫁入那样富有的家庭，那该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即使男孩学历很低，也没有正式的工作，但家境好他们觉得这一切都可以被忽略掉。
钱可以融化一个人的心，梦瑶就那样稀里糊涂的答应了那门亲事，在她看来眼前这个男孩，跟她之前谈过恋爱的那些男孩一样，俩人高兴了就在一起，不高兴了就分开，婚姻还是很遥远的事，即使结婚了不高兴也能离婚不是嘛。
然而，她终究太年轻了，婚姻远比她想的要复杂得多。它不比谈恋爱，失恋至多伤心一段时间，甚至一顿火锅就可以治愈，但婚姻一旦破裂那必须是“伤筋动骨”的痛。
婚前，男孩虽然脾气急躁，但总还是能拿捏住分寸的，生气吵架会说一些难听的话，但事后总会诚恳的道歉。那时，正罗处于恋爱状态梦瑶自然就包容。
婚后，男孩脾气越来越暴躁，经常会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梦瑶也都忍了。直到那次情绪失控之下，男孩的拳头重重落在她的身上，她终于清醒这段婚姻必须要终止了。
一气之下，她一个人回了娘家，哭着说要离婚。她妈妈淡淡的说，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你们还年轻有火气压不住也正常。女婿上门，苦苦哀求发誓说自己错了，妈妈竟然还在劝着女儿回去。
一来，她觉得这是夫妻之间的“小别扭”，床头打架床尾和。二来，这才刚结婚就要离婚，街坊邻居闲言碎语她面子挂不住。于是，她坚决反对女儿离婚。
好在那次梦瑶异常清醒，她以死相逼坚决离婚。到最后，婚是离了但她跟妈妈的关系受到重创，以至于她不得不给钱买衣服来讨好。
离婚后，她就一个人拿着行李远走他乡。一走，就是大半年，终于盼到春节，心里也十分牵挂家里。可谁知，家已经不是她的家。
04
妈妈的手已经高高抬起，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落在她的脸上。
第二天一早，她拿着行李箱就走了。爸爸拿着二百元追了出来，眼中似乎有泪花，但还是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她朝着爸爸挥挥手转身离去，那两张红色票子孤独的在风中摇摆。
她从来没有怪过爸爸，他不过是一个可怜人。为了这个家，他受尽妈妈的凌辱，几乎丧失了作为男人的尊严，但为了孩子有个妈妈，他能忍的不能忍的全部都忍下，爸爸的那份苦梦瑶都能明白。
天已经渐渐明了，她竟然一夜未眠。既然已经醒了，梦瑶索性起身收拾，省得一会宿管大妈来催她走。
拖着重重行李箱，她显得很瘦小。
虽然是冬天，但阳光照在身上依旧是暖洋洋的。这一年失业就业四处流浪，亲情淡漠人间冷暖，她都品尝了个遍。虽然伤痕累累，但练就了一颗坚硬的心。
孤独并不可怕，她一个人并不觉得孤独，她相信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梦瑶看了看银行卡上的存款，心里很欣慰。这是她的劳动所得，这数字足够她欢欢喜喜过个大年。
今年，她不打算回去了，准备去南方旅游，感受一下南方过年的景象。难得的假期一定要好好规划，杭州的西湖、苏州的园林、云南的洱海，是时候安排起来了。
她依旧给弟弟妹妹买了新衣服寄了回去，关照他们要好好学习，给爸爸发了红包。她感激妈妈的生养之恩，她相信总有一天妈妈会明白女儿的不易。此刻她谁也不怨恨，以后的日子里她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靠自己的能力追求自己的梦想。如果得遇良人，依然会步入婚姻的殿堂，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这不是向生活妥协，而是和生活和解。
经历坎坷之后，才觉得当下的美好生活异常珍贵，人总要长大，总要离开家，她欣然接受这份成长的礼物。
“过年好”，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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