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点号的门,就是点号的人,在那个漆黑的夜晚进入点号后,我的青春就有了一个新标签,点号的。这是戈壁滩里的城乡差别,东风航天城是主城,点号就是下面的乡镇,我从东北农村,绕了大半个圈来到西北的农村,天还是那片蓝天,黑土变戈壁,父母和故乡在千里之外,人生就是这样有看不见的手指引着。
那晚到了点号,经历了几天的火车倒在床铺就睡着了。醒来时是起床的号声,要出早操吗,新同志还是出吧,不然别人怎么看。跟着走出宿舍,眼前已经有了整齐的队伍,喊着呼号。在那一刻感觉好窘迫,他们整齐划一,有力度和节奏,阳光刚刚升起,每个脸庞都是那样的坚毅有力,仿佛自己是个异类,在被陌生的打量着,前进后退都不是。“咱们还是回去吧,他们出操呢。”后面出现了一个和我一样的异类,高我半头,标准的中原口音。后来知道他是高大帅气的付同学,付同学住在我隔壁,回去后就开始拖楼道,我傻乎乎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包,看着从东北走时带着的照片,竟然有些微微的想家了。
操场上有了呼号声,几分钟后楼道里有了喧闹声,“小付休息下吧,我来拖地!”楼道里传来付同学和他们的对话声。
这是有几百人的点号,吃早饭时,饭堂里黑压压的人,都整齐地坐在八个人的桌子上,没有几个人说话,低头吃着。我进来时就看到了付同学,吃饭时又坐在了一个桌子上,有种同在天涯惺惺相惜的亲近感,早餐很简单,花生、鸡蛋、辣椒、包菜、馒头,有不成文规定,馒头要吃整个。
点号比家乡的村还小,建设比农村现代些,有几百米的街道,道旁有杨树和柳树,树沟笔直像用熨斗熨过一样。有大片的菜地、养猪场和养鸡场,宿舍楼和办公楼都是60年代的老房子,统一的红色增加了年代感,低矮的服务社和小邮局保持着对外的联络,大小的天线和圆顶罩透着点号别样的神秘。
早饭后,新来的同志一起开会,是干部部门的王主任主持会议。欢迎新同志,了解大家情况,这是王主任每年这个时候的例行工作。我们一起来了五个,除了我和付同学,还有木易、刘梦、崔晓来。崔晓来当时让我印象很深,因为他慷慨激昂的念了首毛主席的诗:
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在我们有些拘谨的气氛里,崔晓来的发言一下把大家的心气提了起来,都不由自主鼓起掌来,仿佛点号里顶天立地的世界就在等着我们。
木易和刘梦并排坐着,偶尔用眼光进行着交流。一介绍是同班校友,西安交大的高才生。木易带着大大的眼镜,说话不紧不慢,贡献航天的伟大抱负在他来说就像是准备好的演讲,张弛有度,铿锵有力。接下来我和付同学的发言倒是显得局促和简洁,来戈壁滩很简单,地方没找到好工作,这里更吸引人。刘梦是安静的,安静的听着大家说,眼睛里透着鼓励和倾听,轮到她讲话,不紧不慢,“我是随木易来的,他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我喜欢戈壁,因为这里有我喜欢的安静。”
会议是热烈的,热烈的可以听到青春的心跳声,王主任介绍了点号辉煌历史,当然是奋斗和不平凡的,也是人才辈出,小点号里走出不少名人,台上王主任如数家珍的念着。当时我有点走神人名没记住,心里一直想着点号的那棵胡杨树。
在会议开始前,我们参观了点号的标志建筑,一颗粗大的树,树在食堂的路边,虽然已经是七月,树干依然带着褐色的岁月沧桑感,一个个向旁边生长的侧枝,挂着稀疏的树叶孤绝伟岸的生长着。这是一棵胡杨树,比点号早了一百多年,它比点号有名。
那是一棵神奇的大树,在弱水河北有一公里的距离。据说在修建这个初期点号,选点人员开着吉普车在河周边转悠几天,没有寻到合适的点位,戈壁滩颠簸了几天让寻点人员苦不堪言。选址的第三天中午,戈壁滩突然起了沙尘暴。上午戈壁滩安静的像个少女,刮起风来有如黑山老妖出没,天地变色,飞沙走石,天空是黄色的迷魂阵,风像奔驰的马,发着怒,带着阵阵嘶鸣。选址人员停下车原地等待,等到天黑风才止住,打开车大灯,吉普车前方蓦然出现了一只跳动的黄羊,黄羊在车旁避了一个下午的风,如今敏捷的像一只脚下生风的神兽。寻点人员顿时兴奋了,吉普车加大马力追着黄羊。黄羊飘忽的跑着,犹如夜晚里的黄色精灵。吉普车就要追山黄羊,车灯前陡然出现一片耀眼的金黄,黄羊转眼悄无踪迹。吉普车停在了一棵胡杨树下。当夜总部的车辆在大树下找到了迷失了方向的吉普车。“就选在这里,有神羊栖息的大树,福地!”寻址人员兴奋地汇报着,选址地全票通过。
我眼神里飘忽着黄羊闪过的大树,一片金黄里的黄色跳跃。一阵起立的鼓掌声,王主任的故事讲完了。
神奇的大树(点号杂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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