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伦敦,人们总是习惯以天气来开启话题;在北京,早上常用 “吃了吗您内?”来问候;而到了广东,打招呼的方式便换成了 “饮佐茶未?”,意思是问早上喝茶了吗,足以见得早茶文化对广府人民生活的影响之大。今天东北姑娘就来和大家详细地聊聊广州最具代表性的饮食与文化——早茶的前世今生。
前世
广式早茶是怎么来的?
岭南地区自古便有饮茶的嗜好,但现代意义上 “茶加点心” 这种早茶是从清朝咸丰、同治年间开始流行的。
有一种说法是,华人买办在招待洋人用早餐时,吃不惯西洋的牛奶面包,处于礼节考虑,又不方便独享中式餐食,于是想出用红茶与糕点代替的方法。后来这种方便快捷,有适合大众口味的方式很快成为新时尚,在民间普及开来。
另一种猜测是,清朝有大量八旗军,但到乾隆年间国家政局已经十分稳定,不需要连年征战,但八旗军人口持续上涨,俸禄上的支出另财政赤字越来越严重,于是乾隆皇帝便下令安排八旗军到各地驻防,等到几年后他们习惯当地生活,便宣布是永久驻防,其中不少人就被安排到了岭南地区。这些八旗军除了人过去,当然也带去了很多诸如饺子、烧麦、包子等美食,后来融入当地特色,演变为虾饺、叉烧包等广式点心,还有在京城整日流连茶馆的生活,最终发展成最初的广式早茶的雏形。
以上的说法都有待考证,但无论如何,早茶的发展是经济、文化,甚至包括政治因素在内共同发展的结果,这个下面会在具体谈到。
早茶为什么在广州盛行?
早茶并不是广州的专有产物,像上面提到的北京,还有盛产茶叶的江南一带,都有喝茶的习惯,但为什么到现在早茶只在广州盛行,并且经久不衰?
从历史原因上讲,广州早茶的形成离不开 “一口通商” 政策。18世纪,中国的地大物博已被各西方国家悉知,尤其是茶叶、丝绸、瓷器深受喜爱,中国在贸易上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当时广州是主要贸易基地,不过由于种种原因,西方国家开始试探其他港口,两广总督杨应琚上奏皇帝希望可以提高别处的关税,迫使商船重回广州,当时的乾隆皇帝表示提高关税,更主要的目的是海防。 后来杨应琚又调任了闽浙总督,说江南接近茶、丝产地,即使提高关税也无法避免贸易,建议下旨勒令贸易只能在广州进行。于是在1757年,乾隆皇帝下旨,除广州外其他地区禁止对外贸易,这就是 “一口通商”。
因为这一政策,全国以茶叶为代表的的出口商品都源源不断地被运到广州,促成了广州经济空前繁荣的局面,为早茶的盛行提供了经济基础。茶叶在当时并不是生活必需品,而是有钱人家才能消费的起的,广东本身也不产茶叶,但一口通商政策出台后,广州成了茶叶最大的贸易集散地,各种茶叶纷纷涌入广州,物流限制的壁垒被打破,供给变多价格自然下降,开始逐渐走入大众视野,连码头上那些底层的劳苦大众也能闲时喝上一碗茶。茶对大众的普及,是全民早茶的基础。
在广式早茶文化的发展中,交际性、休闲性、经济性的特征逐渐显露,成为它经久不衰的主要原因。另外我个人猜测早茶在广东盛行与天气有很大关系,岭南地区常年温热,人们更习惯早起,这是针对早茶的 “早”,要是放在北方,冬日早上最为寒冷,自然条件就不利于发展早茶;也以为天气闷热难耐,广东人在饮食习惯上喜欢餐前以茶开胃,餐后用茶解腻,这是针对早茶的 “茶”。
今生
了解过广式早茶的前世,我们再来一起看看现在的广式早茶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现在广州人喝早茶都有哪些约定俗成的习惯,这些习惯背后又有怎样的故事。
同是喝茶,茶不同
广州的茶楼不同于北京、成都等地的茶馆。拿现在流行喝茶的成都来说,无论是人民公园内围湖而坐,还是在宽窄巷子、锦里找茶楼边看变脸边饮茶,重点都在饮茶,顶多配以瓜子、花生作为消遣。广州的茶楼则通常是富丽堂皇的大酒店,专门供应早茶,大堂内摆满圆桌,早茶时间座无虚席,热闹非常,如若人少还需与人拼桌。早茶的重点也不在于“茶”,而是让人眼花缭乱的各色精制点心。
无处寻觅的手推车
最初在茶楼里会有装满茶点的手推车,服务人员一路推车,经过各个餐桌,客人就自行从中取出自己需要的品类,服务人员会做好标记。不过出于安全等因素的考虑,现在广州已经找不到这种传统的手推车了,都是客人根据菜单选好下单,再由服务员一一上菜。
早茶到底喝的是什么茶?
早茶绕不过“茶”字,广式早茶的茶可是有讲究的。除了潮汕地区,早茶通常选用红茶,如乌龙茶、铁观音、普洱茶,红茶有暖胃去腻的功效,利于消化。另外也流行菊花茶,有利于清热去火。红茶较为浓稠,初饮时会觉得较为苦涩,但越喝越觉苦甘甜润。
功夫茶是功夫面的亲戚吗?
去喝早茶时,服务人员会先问 “饮咩茶?”,稍微好些的酒楼还会问 “普茶还是功夫茶?”,那么功夫茶又是种什么茶呢?
其实普茶和功夫茶的茶是一样的,不过功夫茶的器具更精致讲究,适合对茶道更有研究的人。功夫茶的茶壶和茶杯可以参见日式茶道中的精美器具,茶叶多选用半发酵的乌龙茶,要讲茶叶塞满茶壶、压实,沏茶时要将烧开的沸水马上灌入壶中,然后将水倒出,反复一两次后再正常倒茶引用。倒茶同样有讲究,虽然茶杯很小,但不能等杯中的茶被饮光再斟,要来回斟茶,这是为了避免茶前浓后淡。
功夫茶要慢慢品,一边茗茶一边谈天说地,这个叫 “功夫”。
听说广州有专门的叩茶礼?
前面说到斟茶时要反复多次,那么被斟茶的人自然要表示感谢,广式早茶就有独特的叩茶礼。这个叩茶礼源于一个典故,据说乾隆皇帝与纪晓岚(一说是侍从)微服出巡江南时,在茶楼里皇帝一时兴起给纪晓岚斟起茶来,这对于臣子是莫大的恩典,按照正常礼节要行三跪九拜的大礼,但由于是微服出巡不方便泄露皇帝身份,纪晓岚便灵机一动,屈起手指如屈膝状然后轻叩桌面表示谢恩,随后这件轶事流传下来,被民间改良广为流传。
开盖添茶是怎么回事?
在广州喝早茶,常常遇到要添茶的情况,这时候就把壶盖掀开,服务人员看到自然就会过来添茶。为什么要自己掀开壶盖呢?传说有人曾在壶中藏了一只鸟,店小二斟茶时一揭开壶盖,鸟便飞走了,酒楼因此被讹诈,此后茶客如需添茶都要自己掀开茶盖。不过现在越来越多酒楼在硬件设施上已经解决了添茶的问题,每台桌子自配自来水出水口,烧水壶等器具,完全由茶客自己动手,不需要服务人员再提着水壶满场添茶了。
“一盅两件”生来富贵吗?
如果说早茶是广州的代名词,那么一盅两件就是早茶的代名词。“一盅两件” 指的是一杯茶,两样点心,再搭配上一份报纸,是广州人喝早茶的标配,一盅两件也成为广式悠闲生活的具体体现。但最初的一盅两件是这样吗?
其实最早 “一盅两件” 指的是一杯劣茶,两样粗点。码头上的力工和最底层的劳苦大众用来填饱肚子,喝完茶再长长的舒一口气,是辛勤劳作中难得的休闲时光,所以喝早茶在广州也叫 “叹早茶”,其中 “叹” 是享受的意思。后来 “一盅两件” 的早茶形式逐渐流传到社会各个阶层,商官贵族也流行起这种早茶方式,并且加入了大量的点心元素。
早茶是怎么喝到晚上的?
广式早茶文化博大精深,现在已经从“早”发展到“晚”,除了传统早茶外,还有下午茶和夜茶,只要想喝,全天都有,再也不用担心早茶已经收档了!
通常早茶是从6点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如果是节假日或周末,喝早茶的人数最多,可选择的品类也最丰富。下午茶通常会卖一些套餐,价格相对更便宜,但是种类不似早茶丰富;喝夜茶的人数现在越来越多,因为夜茶不受时间的限制,上学、上班的年轻人也可以加入其中,也更符合广州夜生活的城市格调。
早茶对广州人意味着什么?
早茶对于广州人而言,就是对生活的享受。早茶可以简单,可以丰富,经济上的可接受度强,而且雅俗共赏,没有门槛,无论普通大众,还是有更高品质追求的人都能满足各自的需求。
在漫长的岁月中,早茶已经成为广州人不可割舍的一种习惯,融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我个人感受最深刻的就是早茶对于家庭情感的维护作用。在北方,许多亲戚间除了家里老人生日、婚丧等大事件以外,平日里互相之间的往来很少;但在男朋友家,几乎每周至少一次的早茶就把较亲近的亲戚都聚在一起,家人之间的关系亲密许多。虽然这只是个例,不过早茶确实是维系情感的一种有效手段,不仅是亲人之间,也适用于朋友之间,甚至商务合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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