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有个磨坊,由一对老夫妇经营,因年久失修,墙皮已剥落,一片斑驳。这些年生意越发冷清,收入寥寥。
老头蹲靠在墙角,花白的头发梳的干净利落,脸上爬满岁月的沟壑。他手持旱烟,不急不徐地吸着,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河塘中大丛的芦苇,鸟儿们在丛中觅食嬉戏。
“老二两口子半年都没回来看咱俩,说白了,他媳妇就是嫌咱穷,不愿回来。当初我怎么嫁你这么个倒霉鬼!”老太太边抱怨边收拾屋里屋外。她比老头年轻很多,身体壮硕。
老头显然已习惯这些刺耳的话,依旧平静地吞烟吐雾。但他心里却是苦涩难当。
老头叫玉庆,老太太叫二花。他们相差十六岁。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农村大部分人家穷得揭不开锅,孩子多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饿肚子是常事。
二花行二,上面有哥哥,下面还有三个弟妹。长期的饥饿让她骨瘦如柴,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她揣上一个馍,一块咸菜,坐火车来到省城投靠姨姐丽云。
丽云和丈夫是省文工团的京剧名角,婆家更是京剧世家,就连他们两个儿子也从小熏陶,京剧唱得有模有样。夫妇俩热情地招待了二花,并把她安排在团里后勤工作,暂时吃住在家里。
在这里,二花终于能吃上饱饭,而且伙食很丰盛,顿顿有鱼有肉,她每次能吃到撑。
表姐的衣橱中有好多样式时髦的漂亮衣服,送了她几件。她每周都能跟着表姐看电影和参加朋友聚会。
她惊讶了,贫瘠的脑细胞无论如何都联想不到富人的生活是如此惬意。她很享受现在的状态,立志扎根省城,再也不回那个一贫如洗的家。
在团里,二花虽然文化不高,胜在勤劳嘴甜,很快熟练了各项幕后工作,并且做的井井有条,与同事关系友善。团里的人都很喜欢她。
与此同时,她也见识到了表姐和姐夫的人脉和唱功,尤其是姐夫那英姿勃发的形象和清亮高亢的嗓音真是深入人心。每次表演都有许多达官显贵来捧场,座无虚席,叫好声不断。
转眼二花在表姐家吃住半年多,她与表姐一家相处融洽,大有半个主人的趋势。在这期间,丽云给她介绍了两个对象,二花都没同意,说是刚二十,还不想谈恋爱。其实,生活在这样优渥的条件下,普通家境的小伙子她又怎能看上?
这天傍晚,表姐又参加聚会,姐夫下班回家吃饭,二花殷勤地做饭煲汤,端茶倒水。席间,两人边吃边开心地聊着团里有趣的人和事,相谈甚欢。二花对姐夫演唱水平赞不绝口,他听得很受用。
对了,丽云的丈夫叫玉庆。
二花起身给他倒茶,绊了下凳腿,就势扑到玉庆怀里。
玉庆没有拒绝这个青春貌美的小表妹,一直以来他都被她的年轻气息吸引。他摒弃道德伦理,把她抱进卧室……
正巧丽云提前回家,缓缓推开房门,看到了另人震惊的一幕。
在那食物匮乏的年代,品行是重中之重,稍有不慎,便会成为过街老鼠。
丽云不吵不闹,申请离婚,孩子们自愿跟随母亲,与父亲划清界线。家族容忍不了这等丑事,将玉庆,二花两人扫地出门。
二花没有顾虑,毕竟玉庆是个名角儿,到哪都不会饿着,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可是他们跑遍省城各个戏台,没人接收,他们的事人尽皆知,就连昔日好友都避而不见。
他们只好回到村子打算以唱戏谋生。自然,温饱未解决的村民不会花钱听戏。一来二去,玉庆在村子中成了“花瓶”,不会干活,只会唱戏。
二花抱着希望拉着他走街串巷卖日用品,磨米磨面,顺带让玉庆唱两段助兴。虽说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唱。
他们又生了两个儿子,就这样走南闯北地做小买卖,磨米磨面把孩子们拉扯大。
日子不富裕,二花时不时地会将所有的不如意都发泄到玉庆身上。
年华老去,玉庆磨面的同时,也将那份光鲜与高傲磨的丁点不剩。
夜深人静,玉庆会拿出随身携带的以前两个儿子小时候的照片,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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