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给我取名叫小丑

他们给我取名叫小丑

1

小丑没有名字，这是别人给他取的名字。

小丑长的也不丑。

小丑住在樟城，顾名思义樟城是因为种有很多的樟树得名。高大的樟树枝叶茂盛，特别是在夏日的傍晚人们都喜欢坐在树下乘凉，这一天小丑也在。

“小丑，你爸妈为什么不要你了？”

“小丑，你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小丑，你爷爷又去捡垃圾了？”

突如其来的问题砸进小丑的耳朵里，别家的孩子都能在树下愉快的玩耍，小丑却哭着落下了眼泪。小小的年纪根本不知道怎样去回答这些问题，更不用说去反抗了。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小丑跑回家了。

其实小丑的爷爷是樟城的一个捡破烂的老头，樟城人都叫他穆大爷，小丑就是他在外面捡回来的。

那是一个很凉快的早晨，穆大爷跟以往一样去捡破烂。老远就听到有孩子在哭，一个人站在大树边上，有三岁左右。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他们都是在看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围观着、询问着就是没有人说要带孩子回去，看着孩子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最后还是穆大爷收留了孩子。

穆大爷是个光棍，带孩子回家，樟城的人肯定会有流言蜚语了。

小丑就跟着穆大爷回家了，穆大爷就叫他小穆。

就这样一老一小成了樟城人饭后的谈资。

穆大爷是真的喜欢小丑，捡破烂卖的钱自己都不舍得吃也要给小丑买点好吃的。他会给小丑讲很多故事，小丑从来没有听过那样的故事，每次都依偎在爷爷的怀里叫爷爷再讲一个。听到高兴处小丑笑得咯咯响，爷爷也会跟着小丑一块笑出声。

多了一个人就多了一份快乐，注定的吧，小丑是老天给穆大爷的礼物，穆大爷也是上天给小丑的礼物。

2

小丑五岁的时候就和穆大爷一块捡破烂，七岁的时候被送进了学校。没人跟小丑玩，他就一个人在学校的垃圾箱里找可以卖钱的破烂。

每次有人看到小丑翻垃圾箱就会嘲笑他。

“诶，没人要的孩子，就是跟着老头捡一辈子垃圾。”

很刺耳的话，说他可以但是不能说爷爷，小丑恼了，上去就跟那个孩子打起来了。

那孩子的脸被小丑抓开了，放学回家后他妈妈冲进穆大爷的家找小丑不愿意。小丑躲在爷爷的身后听着那个女人难听的谩骂，爷爷一味的在给别人道歉。

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小丑不吃不喝躺在床上。爷爷抚摸着他的头“小穆啊，爷爷也就你一个亲人了，我受点委屈没有什么，你还是个孩子得好好学习，不要去管别人说什么，你有爷爷在，都会没事的。你现在还小，不懂爷爷说的这些话，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小丑是懂的，他知道别人对他和爷爷有很多议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樟城的夜晚很美，星星很多，小丑搬着椅子坐在院子中间抬头看着星空。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此时在想什么，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总会有人猜不到的心思。

晚风来的很及时，让燥热的空气有了些许的清凉。萤火虫飞舞着，一明一暗的光像一个个小精灵。

“爷爷，爷爷，快看，有萤火虫。”

“孩子，你看它们像不像这漆黑夜空的眼睛。”

“爷爷，他们就是眼睛，是会飞的眼睛。”

3

小丑不喜欢跟隔壁幺婶家的孩子玩。每次幺婶看她的眼神就是怪异，那已经小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从上到下打量着小丑，让人很不自在。

幺婶的孩子跟她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眼睛也是小成一条缝。还老喜欢跟在小丑后面“哥哥，哥哥”的叫着。

听他喊，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也许是不喜欢听这样的叫声，也许是因为幺婶的眼神，小丑就是不喜欢和这孩子玩。

追不上小丑，孩子就坐在地上哭。幺婶就抱起孩子给他说“不哭不哭了，不给他玩，他就是个小丑。”说完还从兜里拿出来个大红鼻头套在鼻子上，孩子立马不哭了，还被滑稽的模样斗笑了。

小丑真的只是樟城的一个小丑了，没人会在乎他，他也仅仅是人们消遣的玩具了。

每一天都在发生着很多事情，它们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从不被人提及。

十岁这年，发生了他人生中忘不掉的一件事。

早上小丑要去上学了爷爷还没有起来，跟以往这个点爷爷早就起来捡破烂了。

小丑走进屋想喊爷爷起来。

“爷爷，爷爷……”

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答应，小丑就抓着爷爷的手。感觉告诉了他，爷爷的手早就冰凉了不管床前这个固执的小人如何摇晃胳膊都没有要睁开眼睛的迹象。

这个年纪对死亡已经有了概念了，他知道，爷爷，走了。

这是小丑第一次接触死亡，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清澈无比。

他掖好爷爷的被角，走了出去。

这一刻他找不到任何人，只好去敲开隔壁幺婶的门。

幺婶还是怪异的眼光看着小丑，对小丑的敲门更是赶到惊奇。

“幺婶，爷爷他走了。”

“走了，去哪了？”

“爷爷……去……天上了。”这几个字小丑都没有了力量说出来了。

“啊，死了！哎呦，这么大的事我可做不了主，你去找村长说去。”

还不顾门外的小丑什么反应幺婶就把门给紧紧锁上，“嘭”的一声隔绝的小丑，也隔绝了小丑与樟城的所有了。

整整一天小丑哪里都没有去，坐在床边看着爷爷。这唯一的亲人也丢下他走了，以后小丑又成了真正的孤儿了。他在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爷爷，你还有很多故事没有讲给我听呢。”

“爷爷，我知道别人都看不起我，嘲笑我，你给我说的道理其实我都懂。我是你捡回来的，我很知足，和你在一起生活我真的很幸福，你那么的疼我，我还没有好好好的孝敬你呢。”

“爷爷，你去了天上会不会也成了一颗星星，以后你是不是在天上看到我了，那你看到我的时候眨眨眼睛，我就可以知道哪个是你了。”

……

安静的屋子里只有小丑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空空的，远远的，好孤单，好忧伤。

村长带着几个人来到了家里，他们给穆大爷换上衣服，几个人抬着放进了棺材里。

几个人抬着棺材走在前面，小丑一个人跟在后面。一路他们还在说笑，是啊，死去的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老头子，可是对于小丑来说那是他唯一的亲人啊。几个人挖了个坑把棺材放进去，埋上土又匆匆离开了。

这孤寂的坟地，没有一个人。小丑静静的跪在爷爷的坟前，久久地没有离开。

月亮已经爬山山头，今晚，小丑怎么过？

4

樟城并没有因为穆爷爷的死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人们也不会因为穆爷爷的死而改变什么，只是茶余饭后少了谈资的对象了。

转眼小丑也已经十六岁了，在好心人的资助下他上完了初中。实在是没有经济收入了，他选择了不在上学外出打工。

临走的前一天，小丑买了酒跟纸去爷爷的坟前给他道别，人们都在说他这一走估计就不会回来了。

什么都没有带，小丑锁上门就走了。

城市的灯红酒绿让小丑一时半会适应不了，和同事们一块都不敢说话。

从来没有见过樟城之外的世界，身临其中后才发觉很多的新鲜，所以小丑更家卖力的工作。

有一天公司安排员工去看一场表演，舞台上是一个小丑，脸上涂着油彩，化着很滑稽的妆，戴着一顶尖角帽用夸张的神情举止一个人在台上孤单的表演。

小丑仿佛看到了那些年自己的影子。

自己就像是舞台上的小丑，所有人都围着自己看笑话。不能反抗，只能去迎合观众了。

所以当所有人都对着舞台哈哈大笑的时候，只有小丑掩面痛哭。别人都不知道这么滑稽的表演他为什么会哭？

还好他没有活成蓬头垢面的小丑，虽然舞台上的小丑是刻意的，因为表演的需要，但是从来不会有人记住他是谁，人们只是在一阵欢乐后就把他给忘记的干干净净。

公司里没有人把他看成小丑，他的谦逊，做事的雷厉风行，得到了同事以及管理着的认可。十多年来再也不会被别人嘲笑是一个捡破烂，没有人要的孤儿了。

很多的夜晚小丑会抬头看天上的星星，那些闪闪烁烁的星星仿佛都是爷爷，他又想爷爷了。这样的繁华的都市他想带爷爷过来看看，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爷爷，我现在很好，生活，工作都很好，你在天上好吗？”

5

20岁那年小丑开着车回到了樟城。

樟城已经大变样，很多人都不认识小丑了。

小丑看到了幺婶上前打招呼“幺婶，你还认识我吗？我是小丑。”

一句话，思绪又回到了几年前，幺婶停顿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哦，小丑啊，你回来了，真快都长大车成人了。这是挣了很多钱吧，都开上轿车了。”

“幺婶，我爷爷家的房子呢，我回来就没有看到？”

“拆了，都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村里规划规划就给拆了，你面前的这个小广场就是以前你穆大爷的房子。”

小丑听完没有说什么，给了一个微笑，开着车就走了。

跑到爷爷的坟前，烧烧纸，砍砍杂草，给爷爷唠唠嗑。

“爷爷，我回来了，我不知道他们把你的房子给拆了，我想以后我都不会在回来了，谢谢你把我养成人，我还没有来得及报答你。樟城变美了，但是人还是跟以前一样的。”

小丑走了，这一次真的是不会回来了。而樟城的人若干年后就不会有人知道小丑这个人以及他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