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命运的转折
张小月最终还是出来了，整整半年，她在监狱里度过了漫长的冬天。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放她出来？就和被抓进去时一样，她什么都不知道。
三月的北平还很萧瑟，路上没什么行人，一切都冷冷清清的。张小月裹紧夹棉的破袄，快步往回走，她回到了之前的家里。就是在这里，她被扫暗门子的巡警抓走了，当初妈妈还在这里住着。她知道妈妈没钱交房租，但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儿打听呢？
房东是个很势力的老太，见她回来，主动的说：“瞧你进去这么久，你娘没钱交租，又搬去破庙住啦，哎！这么大岁数，也真够可怜的。这房子我还给你留着呢，还租吗？最近物价一直在涨，咱们也是老熟人了，我没管你多要，每月就涨2块钱，你看行不？房租不急，晚两天给也行，先去把你妈接回来吧。”她还能说什么呢，趁着年轻，还得卖啊，不卖吃什么，不卖住哪儿？进屋放下铺盖卷，简单清扫一下，地上泼瓢水压压尘。她就去破庙接妈妈了。
破庙的墙角，小月看到缩着的一团棉絮，小月妈太过瘦弱，躺在破棉絮里，根本看不出人形。她喊了一声：“妈妈，我来接您回家。”小月妈勉强睁开眼，浑浊的眼球蒙着一层雾，喃喃的说：“小月儿，你终于回来了。”母女抱头痛哭。
小月妈病了，病的很重，从接回来到现在，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张小月的生意也大不如前了，可能是因为她得过病，也可能是因为她进过局子，又或者都不是。这些嫖客本就喜新厌旧，这半年光景，原先的熟客都有了新欢，谁还记得她呢？也就那个小律师还常来。
这天，他又来了，完事儿后他靠在窗边，问：“你就没为将来做个打算？有个曹老板想纳妾，我看你挺合适的，就先帮你应下了，好歹能稳定下来，伺候一个主儿总比伺候千千万万个强吧。”她是想嫁人，但是并不想当妾，小的时候，小月儿跟着妈妈在罗家当佣人，见多了豪门的勾心斗角。“我想想吧，过几天答复你。”
当天晚上，小月妈的病情加重了，这段时间买药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又得交房租了，每月8块钱是一大笔支出。而她的身价，从两块降到一块，就这，也有赊欠的，也有拿粮抵的。所以张小月每月到手的钱并不多，拎着沉甸甸的草药，她想起了大夫说的话，大夫说妈妈得的是哮喘，喝中药见效太慢，他推荐买西药，但是一盒药就得20块钱，去哪儿赚这么多钱啊。她又想起了小律师的话。是啊，有个安稳的地方，能给妈妈瞧病，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张小月抬头看到月亮了，今晚的月亮分外饱满，像个银盘挂在天上，天气渐渐转暖，墙角的桃树都开花儿了，月光洒了满满一院，粉嫩的桃花儿披着一层荧光，格外好看。小律师安排她见了曹老板，那是一个南方来的生意人，早些年倒腾绸缎赚了钱，现在在北平开了织布厂，妻儿都在乡下，想寻一个识文断字的外室，一则可以料理生活，二则可以在工厂帮忙记记账。她把那件牙白色的旗袍拿了出来，那还是为了见付长庚时买的，一次都没穿过，崭新的。还有那双绿拖鞋，那双新买的绿拖鞋。
她要离开这里了，打她记事起，就搬过无数次家，她的行李一直都不多。只有那双绿拖鞋一直都带着。这一次，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拿。那双破旧的绿拖鞋放在炕角的窗台上，就像她残破的过去。一起丢下了。
她和妈妈搬进了纺织厂，曹老板对她不错，小月妈的病也渐渐转好。她们的日子和纺织厂的生意，一起进入了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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