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见识过爱情的模样,所以现在的我很珍惜身边的人。面对生活中的一地鸡毛,我也有了清扫的耐心和力量。
凌晨四点将近五点,小宝被痱子痒醒了。涂完药,她说要喝水。安静了一会,又说背背痒。我耐着性子,在她背上轻轻地挠着。没多久,她又要喝水。
待她再次入睡,已是清晨六点,窗口已经很亮。此时的我,闻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蝉鸣,再无睡意。
不知缘何,脑海里突然翻起了对网友C记忆的浪潮。随着翻腾的浪潮,我的心上下波动,一时无法平静。既然无法平静,那就顺着心走吧!顺着心,我走进了对C的记忆。
认识C,纯属偶然。
刚上大学,初中好友梅给了我一个她的QQ号。上大学之前,我没有上过QQ,也没有申请过 QQ号。梅有两个QQ号,就把其中一个给了我。
我把QQ号里梅的好友删了,加上了自己的好友。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父母不在家,我住哥家。那一天,天下着雪,我烤着火,上着QQ,聊着天。“滴滴滴”,陌生人那一栏有头像在不断闪动。我以为是梅的朋友,就回复信息告诉他,我不是梅。他说他不认识梅,他找的就是我。我不想跟他有过多交流,就告诉他,我这人很内向,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这么直白的拒绝,他竟视而不见,吧啦吧啦说起了自己的内向,说起了这种性格给他造成的困扰,以及对他生活的影响。我刚开始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承着。他并没因我的爱搭不理失去聊天的热情,他吧啦吧啦,说得兴趣盎然。
闲着也是闲着。闲来无聊的我,把他说话的内容重新认真地看了一遍。没想到,他和我竟是一类人:外冷内热,不善交流;生活中寡言少语,却真诚坦率;不缺朋友,却时感孤独……
“同是天涯孤独客”,强烈的认同感,让我主动把他从陌生人变成了好友。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成为了我们友谊开始的见证。
我们那一天聊到了雪花,聊到了雪花引起的种种情愫。那时的我,消极悲观。多年未见雪花,见到雪花,却没有若狂的欣喜,更多的是想到雪花很快就会消融的无奈。网友C 那时在南京,没有下雪,他说他很想看雪,叮嘱我趁雪花还没消融,好好欣赏一下雪花纯粹的美。
他的叮嘱,让我一下子明白,珍惜当下,莫等当下逝去时再去空回首!
看来,他与我,并不是完全相似,他身上似乎有一种我一直追寻的某种东西。我对他的好感,哗哗地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那个时候,我们县里没有直达吉首的车。我去学校必须到隔壁另一个县去坐火车。去学校的火车一天只有两趟:一趟是早上八点,我赶不了;一趟是晚上十二点,我只有坐这一趟。
早上十点从家里出发,下午两点到达火车站。买好车票,吃个晚餐,顶多下午六点,离上车时间还长达六个钟头。
这六个钟头,我怎么过呢?不可能一直坐在候车室发呆吧。如果是现在,可能一本书就可以打发过去。那时的我,太在乎外人的眼光,总觉得偌大的候车室,就自己拿着书看,显得异样,我承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
不想坐在候车室发呆,于是去了火车站旁边的一个网吧上网。我不喜欢玩游戏,也不喜欢看剧。我上网做的最多的,就是写写文章,聊聊天。网吧里太吵,写不了东西,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找朋友聊聊天。
网友C看到我上线,主动陪聊。他发视频过来,我接了。他,单眼皮,有点暴牙,鹅蛋脸,有点瘦。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长相很普通,不过并不至于让人讨厌。
当然,我也只是一个长相极普通的人。至于他讨厌还是喜欢,我不清楚。以他对我的耐心,我能感觉出,他并不讨厌我。
他在视频中看到我用一个指头按键盘,就开玩笑似的说没想到我还会一指禅功。他说要是十个手指头都能用上,我定会是武林高手。其实,我也觉得用“一指禅功”打字太慢,但一直没有决心去练习用十指打字。被他这么一说,我就下定决心要学会用十指打字。
他陪我一直陪到我快上车的时候。
为了学会用十指打字,我把每个手指头控制的字母写在相对应的手指上,一有时间就默念字母,练习打字。一个月后,我的“一指禅功”成功升级成了“十指禅功”。
窗外,蝉声小了许多,鸟儿欢快的喳喳声渐渐多了起来,天已大亮。我得起床准备早餐了。
关于C记忆,明天早上再继续吧。
网友C是湖南大学土木工程系的,我认识他时,他已毕业在南京打工。
巧得很,他和我哥竟是同一天生日,只在年份上比我哥晚了一年。他要我叫他哥。为了与亲哥有所区别,我称呼他的时候,在哥的前面加了个“老”字。
我呼他为“老哥”,并不只是因为他与我哥是同一天生日,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不离不弃地陪我走过了一段迷茫失落的时光。
大一的我,因为不喜欢扎堆,而与室友们有了距离。室友们喜欢一起上课,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食堂,一起逛街……我呢,总是找借口避免与她们“一起”。久而久之,我成了她们眼中不通情理的“独行侠”。其实,这个时候的我,正陷入追寻自我意义的苦恼中,时不时还被“人生无意义”的观点搅得对人生失去了希望。那时,我甚至想过用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来摆脱“人生无意义”的纠缠。
幸好,有他!网友C那段时间一有时间就陪我网聊。除了网聊,他还给我打电话,写信。
他写信,认真到让我咋舌。信写完了,他觉得不够好,修改。修改后,又觉得自己写的字不够好,又重新誊写。这样反复几次后,才终于把信投向邮箱。他说,写一封信,他至少得花四五天时间。时间用得多的,甚至花上了个把月。他的信,时间落款处,一般会有两个时间:一个是最初动笔的时间,一个是最终完成的时间。
他的认真,让我看到了他的真诚。他的友谊,宛如一根隐形的救命稻草,于不知不觉中把我拉出黑暗的深渊,让我重新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
老哥做的,还不仅仅只有这些。他不玩QQ空间,不玩博客,但他却经常逛我的QQ空间,看我的博客。他逛完看完,还会认真地写下他的看法与感想。
对我,他尽到了一个哥的责任,或许比一个哥做得还要多。所以,喊他老哥,我也是真心实意的。
我读大三时,老哥去了湛江。国庆期间,他计划去凤凰古城玩,要我当他的导游。
去火车站接他,在出站口汹涌的人流中,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比视频中见到的还要瘦,还要单薄。他也一眼认出了我。他走到我身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这个动作,像极一个兄长对妹妹的亲昵。
我见到他,也好像见到了分别多年的兄长。亲切,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他给我带了许多湛江特产,还带来了一只用小贝壳镶成的硕大的白鼠。鼠是我的属相,这是他为我准备的生日礼物。
我把特产分享给了室友,叫上一个与自己玩得好的凤凰古城的好友兼室友,一起出去游玩。我去过凤凰古城一次,但我是路盲,玩一次,是记不住路的。要我做导游,只会把人带得找不着北。好友带上了她的男友,她的男友顺便可以陪陪老哥。这样的安排,甚合我意。
我们一行四人来到了凤凰古城。老哥和好友的男友住宾馆,我住好友家。很奇怪,在凤凰古城我们玩了什么,做了什么,现在头脑里一片空白。但我能确定我们是去玩了的。好友和她的男友对老哥的印象不错,他们叫我大姐,叫老哥大哥。他们简直把老哥当成了我的男友。
玩了两天后,老哥打道回府。我送他去火车站。我们去公交车站时,走了一段路。这段路上,老哥似乎想牵我的手,但每次都被我巧妙避开了。
国庆期间,出游的人多,直达湛江的火车票早已售完,老哥只好买到广州,从广州转车回湛江。
老哥说,要是来时买好回程票就好了。现在这么麻烦,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因为老哥这句“肠子都悔青了”,我对他的好感打了折扣——我觉得他太过小气。
见了面后,老哥给我的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他以前称呼我“小妹”,见了面后,他偶尔会以“傻瓜”“傻丫头”呼我。我听着心里怪怪的,所以很明白地告诉他我不喜欢这样的称呼。
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喜欢我,问我能不能做他的女朋友。我很清楚,我对他只有纯粹的友情。我不想他有除朋友外的其他想法,所以不留余地的拒绝了他的表白。
他希望我们能继续做朋友。我答应了。只是从此之后,我们的交流不再像以前那样天马行空,畅所欲言了。
有一次,他要我帮他查一级结构工程师的考试成绩。他说他在工地,没有电脑(那时的手机还不能上网)。我帮他查了,他过了,而且成绩还不错。那时我并不知道这个一级结构工程师意味着什么,我只是奇怪,查个成绩,他为什么要特意写信要我帮他查。打个电话,随便叫个朋友帮忙查一下,不是一样么?现在才明白,一级结构工程师对于一个学土木的人意味着什么。有了它,即使不上班,把它挂在人才市场,至少都有三四万一年。我找工作那会,找了许久,无果,我打电话向他诉苦,他说,没工作没关系,你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养你。那时我只以为他在开玩笑,现在把他叫我查分这件事联系起来,我突然明白,原来他是想让我知道,他是有能力支持我做自己喜欢的事的。
毕业前夕那个生日,他约我上网,唱了一首歌给我听。他说他为了唱好这首歌,训练了许久。我已经忘了那首歌的名字,网吧里的吵闹也没能让我听清歌词的具体内容。但我记得,他唱得很深情,我有点感动。我还记得他唱歌的声音很好听,我有点陶醉。
我对自己的生日不怎么上心,顶多就是叫上几个玩得好的朋友,在食堂吃一顿比平时丰盛的晚餐。可自从他知道我的生日后,我的生日就似乎有了某种仪式感,这一天,也因此变得与平常不一样。
毕业后,我去考公务员,他在电话中说,官场太复杂,你不适合。我没听他的,还是去考了,只是没考上。
我去外面走了一圈后,决定回家考教师。这时他很高兴地说,我早就觉得你应该去考教师。只是我怕我说出来,你心里抵触,反而放弃考教师的想法。
是的,如果他建议我去考教师,可能我会设法避开踏上教师这条路。我最讨厌别人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哪怕别人的建议是对的,我也会抵触,甚至对着干。那个时候的我,顽固,不知变通,活得太过自我。这也就注定我要比别人多走许多弯路。老哥理解我,胜过我身边的朋友,甚至胜过我自己。可是因为那句“肠子都悔青了”,我对老哥始终有所芥蒂。除了做朋友,我没想过其他。
我在东莞打工时,老哥要从湛江过来看我,被我拒绝了,邀请我去上海看世博会,我也拒绝了。我只想老哥把我当朋友,所以任何跨越朋友这条红线的想法都被我断然拒绝。
老哥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为我而哭的人。一次打电话,我和他聊起自己在外面的种种不公平的遭遇,以及自己所信任的人对自己的伤害时,他哭了,哭得很伤心。他责怪自己未能护我周全。而这个时候的我,对自己所有的遭遇,已能像个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自己心里明白,所有的遭遇,都只是自己成长的一部分,曾经受过的伤害,最终也会化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我说得心平气和,老哥却哭得撕心裂肺。
我终于明白,老哥是真心疼我的。他对我的爱,并没有因为我的冷淡而变淡。如果我还继续幻想着和老哥做朋友,我只会对他造成更深的伤害。
为了不让老哥受到更大的伤害,我更换了我的手机号码。我把自己的精力全部放在考教资上,以此来摆脱对老哥的情感依赖(我已经习惯了向他倾诉)。
我终于通过了教资和教师招聘考试,如愿成为了一位乡村人民教师。
我所工作的地方,正是我暗恋了七年的那个人的故乡。报考这里的老师,主要是因为我很想来这里看看,看看是什么样的山水养育出他那么一个思想丰厚大气的人。
这里是魏源故里,大一放暑假我曾来过这里。我独自参观了魏源故居,而后他带着我来到魏源故居附近的金水河,站在一座小桥前边嶙峋的大石上,向我介绍远处的山。狮子山、象形山、笔架山,在他抑扬顿挫的介绍中变得鲜活灵动起来,“狮象把水口,金板铲龙门”,这副对联也深深烙进了我的脑海。我的心随着他嘴唇的一张一合怦怦地跳动,两眼却还时不时偷觑他的眉眼,浓浓的眉毛下那双大而有神的眼睛如金水河的水,清澈灵动。每偷觑一次,心跳就加速一次。怦怦乱跳的心搅乱了我的思维,也限制了我的言语,我陷入了脑不能思,口不能言的窘境。所以在他滔滔不绝的时候,我除了点头,就只有一个简单的“嗯”。
我和他面对面的交流不多,这是我和他不多交流中走得比较近的一次。这一次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却温暖了我孤寂的情感。
这里的山,这里的水,因为他,我有了进一步了解的冲动。来到这里工作的第一天,我就循着他带我走过的路,再次一个人就着记忆中的痕迹独览他所介绍过的山介绍过的水。记忆中的温情又一次溢满整个心胸。
他有他爱的人,明知与他不可能,却又无法割舍自己对他的爱恋。暗恋很苦,我却中了邪一样吸食着这种苦,它是我的精神鸦片,我常常沉浸其中,自我感动不已。
这样的我,是承受不住爱情的。
我工作不久,老哥竟然找到了我。我问他是怎么找到的,他说上网搜索到我参加考试的信息。这样的可能性应该不大,我知道,他有我那个凤凰古城好友的联系方式。我曾叮嘱过好友,不要把我的联系方式告诉老哥。老哥应该是怕我怪好友,所以撒谎说是通过网上搜索得知我的信息吧。那个时候,他没有车,也没有导航,找到这么一个小山村实属不易。
老哥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吃早餐。早上起迟了,就随便煮个面条,放点老干妈,作为早餐。老哥看到我的早餐,说:“你就吃这个?!”他的声音是哽咽的。
他的哽咽,我听在心里。见自己吃得不好,老哥竟这般难受!我心里浪潮翻涌,但我却极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老哥他知道我回家考老师后,就辞了湛江的工作,来到长沙上班。他说这样离我近一点。
他已向我走了九十九步,我却无法迈出一步。我克制住自己内心翻涌的感动,淡淡地说自己已有对象。我撒谎了,为了让老哥死心,我撒谎了。
这一句话,宛如千金重锤,砸在老哥的心坎上。他脸色苍白,双脚无力地打了个趔趄。我伤了他的心,我又何尝不心痛?
老哥走了,带着绝望与心痛走了。
后来,他和他一个同学的妹妹结婚了,现在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我也结婚了。和一个并不了解自己自己也并不了解的人结婚了。
因为曾经见过爱情的模样,我也就不苛求现在的生活。因为曾经有人爱过,所以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我有了重建自信勇气,有了走出了自卑阴影的力量。现在的我,有足够的力量爱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去爱自己所爱的人。
不管岁月如何变化,我对老哥的感激始终如一。我衷心希望老哥在尘世获得幸福,我也相信有爱的老哥一定会获得幸福。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谢谢你,老哥!
这是我写这篇文章的第四个早上,小宝醒了几次,喝了一次水。我有点累,但看着孩子此刻天使般的睡容,心中又一次充满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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