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做饭好吃,是我们村出了名的。村里每一个人都知道,老谭家的老二媳妇,茶饭头好的很。而她做的最好吃的就是烙的油厚旋。
挖两瓢面粉倒面盆里,滚开的水往面粉里倒,筷子快速搅拌,转眼间就见那白扑扑的面变成熟面疙瘩了。鏊子搁煤火炉子上,浇上油热着,这边将小葱剥净,清洗,切碎。
等这些忙活完了,烫面已经晾的不烫手了。案板上抹一层油,把面盆里的面铲出来,揉。揉光了,用擀面杖擀开,擀成一指厚,舀一勺油洒上,碎葱花撒上,再细细地撒一层盐,卷起来。咔咔咔,用刀把油卷儿切成几段,拿起一段两手捏着两头,左右两手向相反的方向一旋,往案板上一拍,擀杖轻轻擀两下,第一阶段大功告成,就等入锅了。
鏊子里的油已经开始轻微冒热气了,我妈总是用手接近鏊子底,感觉那热度。觉得差不多了,拿起擀好的油厚旋往鏊子上一放,滋滋滋的声音就响起了。我最爱听这声音了。小时候每当我妈烙油厚旋,我就站在鏊子边上看。一边听那滋滋滋的声音,一边闻着钻鼻子的香气。那是我童年最深的记忆之一。
大多时候,我不会一直站在那看。等第一个油厚旋快出锅的时候,我妈一般会吩咐我:“秀,剥蒜!”于是我蹲在地上开始剥蒜。
把白白胖胖的蒜瓣都放进蒜臼,撒上盐,咚咚咚,我捣蒜汁捣地很卖力。捣好的蒜泥,浇上陈醋,筷子一搅,那辣味就窜鼻子了。
图片来源于网络我妈一掀锅盖,油厚旋的香气扑面而来,立马盖过刚才的蒜味了。我口水都快下来了。等不及我妈用铲子把它从鏊子里铲出来,要伸手去抓。我妈打我一下,“小心烫着你的爪子!”
等烙好的油厚旋上了桌,我和姐姐还有弟弟都争先恐后地撕一大块,使劲在那蒜臼里蘸一下,张大口全部塞嘴里去。油厚旋的香遇了那醋的酸和蒜的辣,它们合起伙来格外卖力地打开我所有的味蕾。
前几口一定是狼吞虎咽式,过了瘾,才会慢下来,细细地嚼,慢慢地咽。等到我们都摸着滚圆的肚皮,撑得再也吃不下的时候,我妈才把最后一个油厚旋烙完。
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记忆了。每一次我想起来我妈烙油厚旋的时候,都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时候吃的。我的记忆只到我们吃饱这就结束了。
每一次,我都想回到二十年前,站在那看看,我妈到底吃了没;每一次,我都想,回到过去,拿起她手里的铲子,替她烙完最后一个油厚旋,换她坐在那狼吞虎咽,直到她说她撑得站不起来了。
最近的一次,和我妈聊起小时候有关她烙油厚旋的记忆,我说我都不记得她有没有吃。她说,你傻啊,我这么吃嘴的人,怎么会只看着你们吃,你们是坐在那吃,我是站在那边烙边吃啊!还没烙完,我就吃饱了。哈哈哈哈。
我都忘了,我妈茶饭头好是出了名的,“好吃嘴”也是出了名的。
还好,还好!我还有时间,还有时间陪她买好吃的,做好吃的,吃好吃的。
时光时光你慢慢走,别再让我的妈妈变老。愿有生之年我的妈妈能吃尽人间美味,享尽世间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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