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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遗竹雕大师蒋永青:年轻的传承人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

非遗竹雕大师蒋永青:年轻的传承人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

作者: 卓识有趣 | 来源:发表于2017-04-16 01:51 被阅读213次

【最近我一直在安徽省采访各位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我陆陆续续会向大家讲述他们的故事,今天我们先来认识一下竹雕大师蒋永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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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一幅《清明上河图》就可以说清楚,那三年零八个月,我尝遍了人情冷暖,经历了无数的痛苦煎熬,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就像我三十几年的人生。”

                 ——蒋永青

没想到,我的采访是以这样的自述开始的。


蒋永青,徽州竹雕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安徽省“十大能工巧匠”之一。他1982 年出生在安徽省黄山市一个满是竹海的美丽村落,15岁那年因为家境贫寒,跟随师父正郑尧锦学习竹雕,18岁出师,创办永青竹雕厂,开始了自己在竹雕艺术上的独立探索之路。

“其实师父只会传授给你基本功,真正的技艺提高只能靠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这种手工上的活,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不断实践,不断创新,同时还要不断学习,才能进步。”


蒋永青总是这么快人快语,思路清晰,浑身上下都透着80后正当盛年的年轻活力和强大的冲劲儿。连走路都是昂首阔步,脚下生风,一身棉麻,衣袂飘飘,浅口布鞋,轻盈如飞,以至于我第一次见到他就问:“蒋哥,你平时是有练功吗?感觉你像一个少林寺的武林高手啊!”他哈哈一笑说:“没有没有,我只是偶尔盘腿打坐,空了爬爬山”。

他不准别人叫他大师,觉得那是骂他,他说自己离大师还差了太远,一辈子都要努力。当然,他也不让我们喊他“老师”,他最喜欢的称呼是“蒋哥哥”或者“蒋大哥”、“蒋哥”。反正就是——年轻!

但是年纪轻轻就名扬四海,蒋永青也必有他的过人之处。


01   一幅《清明上河图》,半部竹雕现状史

25岁,当许多人还在纠结于加班费老板给没给,女朋友过生日送什么礼物,放假去哪里玩这些问题时,蒋永青却带着20多个徒弟,在筹划“干一件有影响力的大事”。

这件大事就是——竹雕全卷《清明上河图》!

我问他:“你是怎么想到要雕刻这个题材的?”

他说:“我想创作出一幅前所未有的作品,让大家都能关注到竹雕艺术,也关注到我们80后的传承者,非物质文化遗产并不是只有年老的大师,还有我们年轻人也在为了他的传承而努力,我们一定要站出来,发出自己的声音!让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也参与其中,喜欢并传承徽州竹雕技艺。所以这个题材就一定要是大家都熟悉的传世经典,所以就想到了经典名画。”


我又问:“可是中国十大传世名画里,你咋就偏偏选了最繁杂的《清明上河图》呢?”

他说:“要干当然干个最难的啊!那时候年轻气盛,心气特别高!我又是个理想主义者。要么不做,要做就做个最好的!《清明上河图》里光人物就有700多个,每个都形态各异,还有各种船只、建筑、桥梁、流水、春天的柳枝等等,细节特别多,雕坏一处整幅画都前功尽弃,难度极大,还有很多技术性的问题需要解决和突破,之前都没人做过,所以我就想试试。说干就干了!”

可是没想到,这一干,就是整整三年零八个月。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三年零八个月!


在这1300多个日日夜夜里,蒋永青就带着徒弟们只干这一件事——雕刻《清明上河图》。没有时间去做其它的迎合市场的竹雕工艺品,所以就没有经济来源,厂子也发不出工资,为了解决资金问题,蒋永青四处向亲朋好友借钱,即使这样,日常生活也难以为继,捉襟见肘,徒弟们为了温饱问题,不得不选择纷纷离开。

很多人都劝他放弃,但是蒋永青发誓一定要坚持下来,为此他把烟都戒了,因为饭都快吃不上了,也没钱抽烟了。他说:“不雕刻好《清明上河图》,我就不再抽烟!”

就这样,在经历了许多的悲欢离合、四处讨借、债主逼债、闲杂非议、冷嘲热讽之后,这幅长14.4米的徽州竹雕巨作——全卷版《清明上河图》惊艳亮相!蒋永青激动的心情难以言喻,当晚请所有的徒弟和厂子的工人们一起大醉一场!


2008年5月12日,市领导组织新华社记者纷纷赶到永青竹雕厂,准备报道这一竹雕史上的壮举。结果造化弄人,下午,不幸发生了汶川大地震,举国悲痛,所有媒体都立刻转向了抗震救灾的报道,写好的稿子被搁置了下来。于是,这幅竹雕版的《清明上河图》就这样被埋没在了当地。

这幅倾其所有创作的《清明上河图》,并没有如想象中的一样引起巨大轰动,更没有为蒋永青带来一分钱的收益,相反,他需要更加辛勤地劳作,来偿还这三年欠下的所有债务,日子的艰辛,可想而知。

02    大义捐赠 ,虽憾无悔

就这样苦熬到2009年,有一位外地商人来徽州旅游,看到蒋永青的竹雕版《清明上河图》,甚为惊叹,出价100万要买走。

这100万,对于欠债的蒋永青来说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不仅能解燃眉之急,还能让他过上宽裕的好日子。


正在这个时候,黄山市成立了徽州文化博物馆,号召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捐赠作品,蒋永青也在被邀请的行列。

他想了想,拒绝了那100万,于2009年国庆节无偿地将《清明上河图》捐献给了博物馆。

我问他:“你真的不后悔吗?2012年,别人做了一幅纸雕版的《清明上河图》,拍卖了980万,你这一捐,捐走了千万家产啊!你当时怎么想的啊?”

蒋永青给我看了一篇他捐赠完的那天晚上,自己写的日记,文中,他说:“说实话,现在心里是说不出的落寞,觉得空空的……别人说我傻,为什么不收下那100万,我说100万用不到我老,如果捐出去,能让更多的人看到徽州竹雕,让竹雕可以一代一代传承下去,我也值了!”

不过,直率的蒋永青还是告诉我:“我真的没有新闻报道说的那么高尚大义,我只是想得很简单,捐出去有更大的意义,那就捐吧。我偶尔想起也会有些遗憾,遗憾的是捐完了自己就没有了啊!那里面倾注了我三年零八个月的全部心血和感情,还有太多关于过去的记忆,我估计以后再也没有这份热情再去创作一幅类似的作品了,感觉自己都被掏空了,虽然遗憾,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毕竟,是自己做出的选择。


“既然都选择捐赠了,为什么只捐给了徽州博物馆,为什么不捐给省级的、国家级的?”

蒋永青笑笑说:“这就是我的私心吧,我对这份作品的感情实在是太深了,我想,如果放到了北京,我就再难见到它了,捐给本地的,我想它时,还能去看看它,去摸摸它,还能带我的儿子去看看,老了还能带着孙子去,骄傲地说:你看,这是你爷爷的作品!我们一生在世,也没有什么可以留给后代的,如果有一件东西,可以让他们实实在在感受到你存在过的价值,为你感到骄傲,那也是很幸福的!”

03   实至名归 ,回馈桑梓

因为新闻媒体对这次捐赠的大肆报道,蒋永青和他的《清明上河图》终于走入了公众视野,这幅呕心沥血的巨作,也获得了中国工艺美术最高学术奖金奖。

四年后,蒋永青还迎来了前国家主席胡锦涛的接见,胡主席赞扬他说:“这个小伙子不错!”


出名之后的蒋永青,竹雕厂的生意逐渐好了起来,生活也慢慢得到了改善,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从此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致富之后的他,还特意回老家创办竹子合作社,尝试竹子产业,帮助和带动村民们致富。

04  入世修行,不忘初心

蒋永青改变了我对“大师”出世脱俗、超然物外的遐想和偏见,他是入世的,是食人间烟火的,是平易近人的,是邻里家常的。

他说:“艺术不应该高高在上,艺术应该为生活服务,艺术也应该得到市场的认可。”


他还调侃自己:“其实,我觉得我要是不干竹雕,去做市场营销也应该是一块好料!”

“那你这辈子真有可能转行不做竹雕吗?”

“开玩笑!当然不可能啊!竹雕是我从十几岁开始就认定了的一生要做的事!也是我的兴趣,我很喜欢,怎么可能放弃?而且我现在还是传承人,肩上有很重的责任的!”

“那你会让你的儿子也学竹雕吗?”

“当然啊!那是必须的!明年他上五年级了,我就开始教他,现在他太小,怕伤着手。我要把竹雕一代代传下去,我都传了30多个徒弟了,自己的儿子,当然更应该传啊!自己的儿子如果都不做,那别人为什么要做?现在的年轻人又都很浮躁,挣钱的方式又很多,很少有人愿意静下心来吃这个苦的!竹雕必须耐得住寂寞!


末了,我故意问了蒋永青两个比较刁钻的问题:

1、你怎么看待现在的自己,还想有哪些进步呢?

他说:“竹雕技艺还需要不断努力进步,这个自然不必多说。还有要完善的,就是我觉的自己还是有些浮躁,这个毛病还得改,我还是有些功利心的,不能像那些真正的大师一样淡泊名利,比如,别人给我评的金奖银奖我还是在乎的,是否邀请我去参加国家级的大展我还是在乎的,我也还是有些物质追求的。

2、你指的物质追求是金钱吗?接下来最想做的事情是赚钱吗?

他说:“如果能有机会赚到很多的钱,我当然高兴。我还需要钱去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如果有了很多钱,我就不会为了工厂的营收操心,不会担心发不出工资,不会为了迎合市场去做一些在我看来收藏价值并不高的工艺品,我会真正地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创造更多的好的艺术作品,就像《清明上河图》一样。竹雕在古代是属于文玩类,是文人雅士品味的象征,我还想去不断学习,静下心来创造出更多有影响力的经典作品,并且把徽州竹雕技艺传给更多的年轻人。现在不仅钱不够,时间也不够,精力也不够,总会因为很多世俗的杂务而分散精力。但是没有办法,生活就是这样,会有很多的磨难和考验,我们还是要懂得感恩,坚强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描写竹子的这首诗: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不知怎地,我觉得蒋永青有着跟竹子一样坚韧的风骨,他似乎和竹子融为一体了。巧的是,翠竹常青,他的名字里也有一个“青”字,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吧。

愿他永远有一颗青春的心,也愿徽州竹雕技艺如他的名字一样,万年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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