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上河沟传（27）

「乡土」上河沟传（27）张大（二）

这是一个叫上河沟的地方，坐落在北纬四十四度左右、中国东北那个幅员辽阔的大平原上。上河沟很小，只有四十几户人家。在行政单位上来讲，是最小行政单位——村，更下一级的单位，叫做屯。东北的地方非常大，人口却不多，所以在很早的时候为了方便农业生产，这种小小的屯就像散落的棋子一般，分布在东北平原这个大棋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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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    上河沟传（26）

那时候上学，中午除了带饭或回家吃饭，也会有个别家里条件好一点的，或者忙不开的家长偶尔给孩子带个三毛五毛钱去学校。

那时在屯子里还很少能见到小卖店，但在村部和小学校所在的屯子里却已经有了小卖店，而且小卖店肯定就开在学校门口。小卖店里主要卖的是小孩子的玩意儿，贴纸啦、小玩具了，小食品会有一些，但不敢多进，那时候小食品对于孩子们来讲可是极为奢侈的，小卖店里那时候连汽水都不卖，只卖那种浓缩的果汁露，一大瓶子能兑很多水的那种。但小卖店里会进很多的面包和麻花，因为每天都会有十几个家里条件好的，或者没有带饭的孩子们去买面包和麻花当作中午饭。刘文一也偶尔会去买两个面包和一根大麻花。那时面包麻花也便宜，两毛钱一个面包，五毛钱一根麻花，虽然不能完全当饱，但至少能抗到下午三点钟放学。

等刘文一和张大上了五年级的时候，小卖店又进了一种新鲜的食品——叫做方便面，一种用热水一泡就可以吃的面条，里面还有美味得不行的调味包。这个简直就太稀奇了，什么面用热水一泡就能吃呀，家里的挂面都是要煮上三个开才能吃的呀。而且这方便面袋上的图案又是鸡蛋，又是牛肉，又是大虾的，还冒着热乎气，真是太馋人了。孩子们去到小卖店都会眼馋的多看上几眼，可是并不会有孩子去买，毕竟七毛钱一袋的方便面，比大麻花还要贵出去两毛钱，就真的更奢侈了。

不过，毕竟学校里还是有几个家里有钱的，比如十队的杨国富，比刘文一和张大高了一个年级，已经上六年级了，实际曾经也跟张大一班过一年。眼馋了一段时间之后，可能是央求得爸爸妈妈心软了，终于同意他买方便面了。在一个中午，乐颠颠地跑到了小卖店，买回来了两袋方便面。不过，那时候才刚刚上秋，班级里还没有生炉子，所以，虽然有铝饭盒，却没有办法烧水，这可把杨国富给急坏了。最后，终于被他发现，在教务室里有一个炉子生着火，那是给老师们烧水用的。杨国富因为家里有点钱胆子也大，就求老师们要用教务室的炉子烧点热水。而这时正是午休的时间，老师们当然不会反对，只是，这时候教务室的两个水筲里都没有水了，就让杨国富先帮他们把这两水筲的水挑满了。

为了吃，孩子们什么活都是肯干的。可是一看这两个大水筲杨国富又犯愁了，那是成年人用来挑水的大水筲，就他自己一个人，挑水这活是干不来的。

他正犯愁的时候，他一抬头就看到不离处，正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上两包方便面咽着口水的张大。

“哎，张国治，你想吃方便面吗？”杨国富冲张大喊了一声。

“啊！”张大先是一楞，然后说，“想是想，可是我可没有钱买。”说着他又看了一眼杨国富手里的方便面，咽了一下口水。

“帮我抬水，泡好了我给你留点，让你解馋。”

“真的？”张大有些惊讶，瞪圆了眼睛问。

“还有假，去，找个棍子来，咱俩抬水。”

“行，等会，我们班门后就有一根抬水的棍子，我去拿。”一听有方便面吃，张大心花怒放，乐颠地跑回班里把木棍子拿了出来。

那时候学校的院里有一眼学校自己打的水井，是那种老式轱辘把水井。这种水井对两个孩子来说也是一个挑战，不过，还是那句话，为了吃，这种挑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最后杨国富和张大终于费劲巴拉地把两筲水抬进了教务室。一看两筲水都满了，老师们也高兴了，便把烧水的壶借给了杨国富用。这个烧水的壶在那时候的农村也是稀罕玩意儿，烧完水，直接灌暖壶里，还不烫手。

烧完水，泡面，杨国富忙乎着自己的美食，而张大一直跟在杨国富身后面眼巴巴的瞅着，这时候他嘴里的口水如同上河沟东边林子里的泉眼一样，不断的往上涌着。

方便面泡好了之后，杨国富把饭盒盖打开，一股喷香的方便面味充满了整个教室，这时候不仅是张大了，连杨国富自己和其它同学也都收不住口水了。不过，其它同学只是把这种馋埋在了心里，要么是做着别的事情，把心分走了，要么走出教室，躲开了这个诱人的味道。

杨国富馋是应该的，不馋他也不会买。这时候的杨国富也没有吃相了，大口大口地秃噜起来，嘴巴吧唧得生响。大家听着张国富吃方便面的声音，着实能感受到方便面的美味。

“你慢点吃，给我多留点！”张大在杨国富秃噜和吧唧声中，已经快受不了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饭盒，恨不得一把就把饭盒抢过来，自己把方便面全吃了。

“你急啥，给你留呀。”一听到张大的声音，杨国富就一禁鼻子地说，说完又迫不及待地秃噜起来。

张大眼巴巴地看着，杨国富每多吃一口，他心里就难受一下，每多吃一口，眉毛就会皱一下。

“哎呀，这都快没了，给我吧，你别吃了。”眼看着就快剩底了，张大有些着急了，说着伸手要去端饭盒。

“等会儿，我再吃两口就给你。”杨国富往旁边一扒拉张大伸过来的手，赶紧地又秃噜了两大口方便面，然后，把饭盒往旁边一推，“给你吧。”

一看杨国富把方便面给他了，张大眼睛一下就又圆了，心里都开花了，急忙从杨国富手里把筷子抢过来，在饭盒里把筷子一转，一筷子的方便面就上来了。等张大把方便面放到嘴里的时候，那是一个好吃呀，心里就更舒服了，长这着大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简直神仙一样。

可是，当张大把这一筷子方面咽到肚里之后，再去挑下口的时候，就只能挑出来三四根面了。把这三四根面放到嘴里之后，他再怎么挑也挑不上来一根面了。

“你看看，我让你多给我留点，你不给我留，你看，才一口就没了。”张大盯着杨国富不高兴地说。

“有一口就不错了，你还想要多少啊，也不是你买的，有一口解解馋就行了。”杨国富瞪了张大一眼说，“再说了，不还有不少汤呢吗，味道都在汤里呢，你把汤都喝了吧。”

“你打发要饭的呐，要饭的才喝汤呢。”一听杨国富的话，张大就急了。

“瞅你那熊色，馋嘴巴舌的样，你家穷得丁当响，不是要饭的，是啥？”杨国富轻蔑地看了一眼张大说。

“操你妈的，你敢骂我！”张大是这样的人，家里穷可以，但绝对不允许别人说出来，一说出来可就撩拨了他那根敏感的神经，马上就能跟对方急起来。

“我就骂你咋地了，你个穷鬼，还是个馋鬼。”一听张大骂了他，杨国富也急了。

“你他妈还骂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的。”说着张大咬着牙就奔着杨国富冲了过来。

杨国富当然也不会示弱，于是，两个人就撕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