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编辑:枫叶丰泽
【编辑荐语】: 住在大杂院里的童年,一定会有令人难忘的回忆。这是现在住在精致的房屋里的人们,所无法体会到的快乐与温暖。本文作者用朴实真挚的文笔,把大院里居住的人家的日常生活,描写得细腻生动,让人读后,有笑、有泪、有喜、有悲,这就是老百姓普通却真实的人生吧。枫叶丰泽分享并推荐好文。
童年的种种欢乐,是在人生起点处,没有经历风吹雨打前的那种纯粹的欢乐。对什么事都感到新鲜好奇,对前途充满憧憬和期待,小小的脑袋里,实在装不下多少苦涩、沉重和无奈的东西。
但生活永远在滚滚向前,不会为谁的童年停留半步。在未来的岁月里,家属院里每一家都在命运的起起伏伏中,经历着各自的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
虽然我们家在搬走以后,与大多数人家都慢慢失去了联系。但在我的脑海中,每一家,及至每一个人,都有着极其鲜活的记忆,并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淡去。
那时小院里住着十几户人家,两家之间没有围墙,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隐私。如果有夫妻吵架或教训小孩,除非关紧房门并压低声音,否则很难不传到邻家和过路的行人耳朵里去。
住在我家后面左侧的那家女主人姓高,个子不高,有些发福,是我五年级时的数学老师和班主任。
男主人姓丁,教历史的,高高瘦瘦,人有些奇怪,听大人说他有“羊角疯”,经常犯病。
他家有三个儿子,老大名字里有“文”,老二名字里有“武”,老三名字里则是“斌”,文武双全之意。
三个儿子都智商极高,特别是老二,整天贪玩,考试却总是第一。
那个年纪我经常和一群女孩子搅在一起瞎闹,上课也没正形,高老师大概看我极不顺眼。
记得有一天上自习,她坐在门口对着我们絮叨,在一个个点名她认为能考上初中的同学的名字。
我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竟然没有我的名字,心里有些不自在,但也没太在意。
那年,我是以全学区第一考进了那所初中,数学接近满分-一直到今天,也没搞懂高老师为什么那一天没点俺的名字。
有一晚,听院里的孩子说,丁老师又犯病了,还把炒菜锅扣到了高老师的头上。
记得我那时怀着复杂的心情和别的孩子一起跑去看热闹,看到高老师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啜泣。
那一霎那,对她的同情,抵消了所有对她的不快。
我家的左邻张叔和郑姨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想当年他们结婚时,仪式是在学校的会议室举行的,我和另外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小姑娘被叫去给新郎新娘佩戴红花。
第一次分到这样光荣的差使,很激动,小心脏跳得厉害。
结婚后他们生了一个男孩,长得眉清目秀,小名叫光明,不知为啥人人都称他为“老光”。
“老光”平常是有保姆的,周末和保姆不在的时候,如果我在家,他爸或他妈就会把他送到我家,我就成了临时的免费保姆。我那时十几岁,老光则三、四岁的样子。
爸妈都不在家的时候,经常给我布置些摘菜洗菜得的活。记得我做这些事的时候,如果恰巧还要负责看管老光,我就要找一个小板凳,让他坐在厨房里看我做这些。
我也经常带着他,穿过池塘边窄窄的小桥,到主校园去打热水。现在想起,觉得他们把儿子叫到一个半大孩子手里,胆子也是不小。
“老光”的爸爸张叔是教生物的,但人特聪明,在我们院里还没人买电视的时候就自己组装了一台电视。
这下可好,院里的小孩们全都涌来,没日没夜地坐在他家电视旁。
老光的妈妈郑姨是个特别和善的女人,好像从来都不会发火。那时每晚经常会上演这样一幕:男女主人洗涮完,关了窗帘,灭了灯。黑夜里,电视旁,几个小屁孩仍然坐在人家家里,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这几个小孩里,经常会有我妹妹。前几天去爸妈家聚会时大家还聊起这事,大家都笑得不行。
我家的右邻有三个孩子,姐姐和俩兄弟。哥哥建波从别的学校转过来时是三年级,和我一个班。他小时候非常调皮,经常拿着棍子啥的追在我后面。
我和他因为学习成绩在班里的名次经常第一第二轮流,被班上调皮的男生说成一对。
有一天早上我去教室,发现自己崭新的铅笔盒上被人刻上了他的名字,感觉非常沮丧和耻辱,从此我们心照不宣,不再讲话。
他妈妈是英语老师,初一开学前的暑假,她想给我们吃点小灶,事先教一下英文字母和音标。我因为认真,学得比他快,经常被他妈妈用来做榜样教训他,估计他觉得很没面子。
初三时爸妈调动工作,我们家搬家了,一辆大卡车开过来,拉走了我们所有的家具。
后来同院的莺儿、建波和我都考进了重点高中,我们又得以一起共度三年的宝贵时光,建波还恰巧和我分在了一个班。
但不知因为太忙碌,还是太过熟悉,在高中我和莺儿很熟,但都很少和建波交往。
建波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尽管穿着邋遢让人难以直视,当年还是以全班第一的成绩,考进了一所全国有名的大学。
大学里我们偶尔通一下信,说些无关紧要的事,记得那时他的信里,经常夹着少许烟灰。
临毕业时听说他出事了,因为考试作弊没有拿到大学毕业证书。
他回到了家乡城市,娶妻生女,但终是不甘心,几年后又考了黑龙江一个大学的研究生,毕业后在那儿留校任教。
自大学毕业起,他再也没和高中或初中同学联系过。
有时候忍不住想-难道大家就这样失散了吗?很是怅然。
我们搬家以后的那一两年内,这个小院里发生的两件事让我触目惊心。
一件是邻居郑姨,那个特别和善的,结婚时我给她戴红花、经常给我们打一笊篱饺子的阿姨,得了癌症,而且是晚期的,她当时最多也就四十多岁的年纪。
妈妈和其它朋友一起去看她,回来时特别难过,一直念叨她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人,怎么会是这样的命运。
另外一件事发生在一个来插班的女孩。她姓潘,人非常朴实善良,和我相处得也很好。那年我们上初二,记得两人特别喜欢一起到处找分解因式来做。
她的哥哥是学校的职工,她是来借读一阵子,暂住在学生宿舍。
有一晚她在睡觉,有人从外面敲窗子,跟她说家里有急事,要她赶紧跟他回家。她懵懵懂懂地跟了出去,结果那男的是个骗子,把她给糟蹋了。
当时我已经在另一个学校。听到这个消息,那种又惊又悲又气的感觉,到现在也难以忘怀。
她后来休学了一段时间,所幸后来也考上了我们那个重点高中。校园里经常碰到,总是互相微笑着打个招呼。
从那时候起,深切体会到有些话,是打死也不能说的。那是我第一次真正了解到保守秘密的重要性。
只可惜她后来没有考上大学。我去上大学前的暑假,她邀请我去她家,给我看了她以前承诺给我看的一切,还特地折了几支洁白的荷花给我带回家。我哼着歌儿骑车回家,一路上花香扑鼻..
现在想来,这两件让我感到紧张和恐惧的意外之事,很大程度上可以说,给我人生中那段最无忧无虑的时光画了个句号。
我开始意识到生活里不仅只有快乐、新奇和无聊,还有无奈和苦痛。
也是从那以后,升学的压力,工作的压力,个人情感的波折,异国他乡的艰辛,一桩接着一桩。
生活里依然有很多欢乐和欣喜,但再也不是那种单纯的甜,而更多的是五味杂陈。
15年回国,特地带着爱人和孩子去看了那个我魂牵梦系的小院。整个学校早就改型,家属院已经荒废,破败不堪,垃圾成堆。
我想我的大脑大概是拒绝接受这个事实的。因为在那以后,直到现在,不管我何时何地想起这个小院,它仍然和几十年前一模一样:干净整洁,花儿飘香,绿树成荫,大人忙忙碌碌,小孩玩耍嬉戏,欢声笑语飘荡在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是的,那个装满我童年欢乐的乐园,那个我开始接触人生各种滋味的小院,我记忆中的宝贵殿堂,会一直在我心中,不曾改变,也永远不会改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