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识花蜻蜓
昨晚临睡前,偶然看到一部4分钟的微电影《The Other Pair》。
一个小男孩,了无兴致地在火车站周边玩耍,他悻悻然朝墙角走去,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前方是一群奔跑游戏的孩子,嘻嘻哈哈的欢笑像空中愉快的鸟雀,自由且奔放。
灰色的污垢像一块丑陋的胎记,印在他的脸上,破旧的蓝色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这世上,最无法隐藏的,便是贫穷。
他没法加入那场游戏,无奈地拿着自己残坏的拖鞋,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让它复原。断了的鞋襻儿,一次次从他的手中挣脱,他望向不远处那风一样的轻快脚步,和伙伴们阳光的笑脸,眼睛里写满了渴望与落寞。
“假如,我也有一双新鞋该多好啊?”可是,现实的生活,让他不敢有任何奢望。他害怕看到母亲那闪着泪光的眼睛,他不想看到父亲大声地责骂,背后却痛苦地抱头沉默。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很早就能理解父母所有的苦楚,也早已体会到生活的责难。
城有天堂,生活在底层的人们,却生如蝼蚁。
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只能虔诚地守候着上天给予的一切,希望有一天,能靠自己的翅膀,飞向头顶的蓝天。
好也罢,坏也罢,自己闯出来,才是心安理得能拥有的。
可爱的是小时候,我们对贫困,并没有多少概念。能伤害我们的事情,也会有父母小心巧妙地避开,能让我们哭泣的,也往往只是丢了一块糖果,坏了一双鞋子,少了一个朋友。
那时候的世界很小,快乐也很简单。而此时,一双新鞋,就是他所有的梦想。
不远处,一个男孩穿着端庄合体的小西服,从他的眼前经过,脚上那双锃亮的皮鞋,在尘土飘扬的土地上掠过,如昏暗的天空中,镶嵌着一颗闪亮的宝石,那么耀眼,那么迷人。
拿着公文包的父亲,牵着他的小手,脚步匆匆。他们要去赶火车,可男孩的心思,却全放在那双新皮鞋上。
孩子的欣喜,总是那么的一致。
多么心爱的一双新皮鞋啊,男孩每走几步,就蹲下去,小心地擦拭着灰尘,好像穿上它,他就能变成动画里的角色,一个变身,就能打败怪兽的英雄。
火车隆隆地驶来,他随着父亲快速地奔向前去。或许是人多拥挤,也或许是新鞋不那么合脚,等他踏上台阶,挤上火车时,他的皮鞋,掉了一只。
灰脸男孩看到后,激动地跑上前,捡起这只皮鞋,抱在怀里。抬起头,他却看见车窗里,另一个男孩用恳切的目光注视着他。
汽笛拉响,火车起动,只见他赤脚飞快地向男孩跑去,双手高高地举起鞋子,想要还回主人的手中。
差一点,又差了一点……。
火车在加速,把男孩拉得越来越远,男孩知道追不上了,便用尽全力把鞋子抛向了车窗,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男孩立在地上,一脸的沮丧。
这时,火车上的男孩默默地脱了自己的鞋子,丢了出去,然后对着那个灰脸男孩,开心地笑了。
如果不是我的,我会把拥有的,还给你。
如果我无法得到,我会把我有的,给你。
两个男孩都笑了。这种诚挚的烂漫,这种天然的善良,好比天上的星星,闪亮动人,珍贵无比。
列夫·托尔斯泰说:没有单纯、善良和真实,就没有伟大。
而当善良遇见善良,就会开出世界上最美的花朵。
当善良遇到善良,就会开出世上最美的花前些天,陪姥姥去菜市场买菜,拎着东西出来时,看见前方走来一个乞丐。她看起来年龄不大,一头打结的头发比姥姥的都黑,却衣衫褴褛,口里念念有词,举着破碗,逢人就说:求求你了,给点钱吧。
菜市场门口进进出出很多人,我拉着姥姥想赶紧出去,却被姥姥反拽着向那个乞丐走去。我拗不过她,便只好看着她,向那个碗里丢了十块钱。
姥姥一辈子向善。小时候,她带我去镇上烧香赶庙会,总会提前换上大把的零钱。庙里有一条街,坐满了乞丐,有的少了肢体,有的天生畸形,或呆若木鸡,或痛苦呻吟,看起来,悲惨至极。
烧香的人,一般都会躲着走,但姥姥每年去,都会顺着那条街,在每个碗里,放上一张零钱。姥姥说,她最看不下去的,就是这种场景,有时候日子难了,想想他们,就觉得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姥姥心宽,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大街上所有举牌讨要车费、饭费的人,她都倾囊相助,所以,经常被骗而不自知。
我却最讨厌这种腿脚灵活,有自理能力的人,不依靠自己的能力,反而要靠别人施舍生活的人。
回到家,我一直跟姥姥唠叨个没完。跟她举例:有多少乞丐都是骗子,表面身体残缺,生存无望,背后却生活富足,家有洋房。
姥姥却说:“我才不管那是真的假的,但帮助他们的那一刻,我是真的,这就够了。那点钱,影响不了我的生活,但说不定,就能改变别人的生活。”
我哑口无言。面对一个心善的人,所有的词汇都显得暗淡无光。
接着,她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让我震惊不已。
我舅舅小的时候,走丢了。
姥姥年轻时,是大队的妇女主任,姥爷是大队的会计。有一次,他们被叫到乡里开会,从下午一直开到晚上,他们摸着黑从乡里赶回家。
姥姥还没走到家,就看见二娘着急地跑过来,边跑边喊:“大柱不见了,傍晚时听他说要去找你们,我没当回事儿,刚刚叫他吃饭,才发现大柱不见了。”
她话说得急躁,额头也冒着细汗,姥姥一听,腿一软,整个人就坐到了地上。回过神来,又赶紧爬起来,扯着嗓子喊着舅舅的名字,村头村尾挨家去找。
姥姥人缘好,十里八街的人大都认识她。那天晚上,一个村子的人都打着灯笼帮着找舅舅,黑漆漆的天空下,叫声连天,火光点点。
后来,一个邻居在河里捞起一只漂浮的鞋,姥姥哇的一声背过气去,她认出,那只鞋就是舅舅的。
众人向下游寻去,但一直未找到舅舅的影子,姥姥伤心欲绝,她说,那一刻,她真是尝到了心被撕成碎片的感觉。
她躺在床上,茶水不进,一天一夜,生而无望之时,一个老太太牵着一个孩子,走进了家门。
那个孩子正是舅舅,姥姥从床上一跃而起,下地时被凳子绊倒在地,两个膝盖都磕青了,她紧紧地抱着孩子,任泪水在脸上蔓延。
村里的人都挤满了院子,大家的脸上有泪有笑,都等着这位老人揭开谜底。
老人是镇上乞丐,几年前丈夫去世,只留下她和卧病在床的儿子。后来儿子也去世了,她一个人心灰意冷,加上体弱多病,就成了一个乞丐,活到哪天,算哪天。
许多人都对她避而远之,但姥姥每次去镇上,都会在她面前的碗里,放上几枚钱。镇上许多人都认识姥姥,她也认识。
那天晚上,她在自家的柴火垛边看见一个孩子,他睡着了,穿着一只鞋子,身上脏兮兮的,脸上都是鼻涕,眼泪也肿着。
她把孩子抱回了家,给他洗了脸,给他煮了饭。后来,她从孩子口中听到了姥姥的名字,她一下子便想到了那个弯着腰,往她碗里放钱的妇人,她慈眉善目,是个好人。
于是,她背着孩子,一路上,走错了几个村口,问过好几个路人,终于踩着星星把舅舅送回了家。
姥姥感激涕零,老人却推辞万分,在微弱的月色中,踩着碎步离开了。走时,老人说:“没想到,我老了,还能做一件有用的事。”
姥姥说:“如果没有我之前的帮助,或许就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算起来,我帮她是小,她帮我,才是大啊。”
是啊,为了那万分之一可能的轮回与回报,她愿意每次都伸出援手,让那个看起来凄惨的人,拥有一点点的幸福。
没有人会一直幸福下去,我们每个人,都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这个时候,我们靠的,往往不是自己的威力,而是别人,一直保留的善良。
善良是一种力量,一种传承,当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当一朵云碰触另一朵云,当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贫苦时该坚守什么,富有时又该如何去做?其实,万事源头,不过是心的欲望,而每一颗心,本来的面目,都是善良。
全世界的人都在忙着赶路,忙着快速苍老,但是再忙,请别丢失了善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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