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物。比如我,理性与感性并存。
奶奶在父亲八岁时去世。我对奶奶的身世以及生平很好奇,不光是奶奶,其他长辈也是。当我小时候握着父亲的小拇指跟在他后面时,时常问关于奶奶的一切,但是父亲没有一个问题能回答得上来。父亲连奶奶的名字都不记得,除了奶奶姓什么。来到这世上十九年,我像失忆般的几乎每年都要问一次,但每次答案都是一样的。爷爷是一九二五年生人,在我们这个偏僻的小村庄里,他是当时为数不多的上过私塾的人。由于当时年幼,并没有对祖辈故事求知的意识,直到八年前的那场大火带走了他,我才追悔莫及,后悔没向爷爷了解祖辈上的事,痛恨自己没有好好待他。至此以后,我对长辈们都心存敬意,不管是亲近的还是陌生的,都有着莫名的好感与崇敬。而我在这里想要说的,不是爷爷也不是奶奶,而是我的外公。
我们与外公家是邻村,记忆中我与他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但我把他当作亲近长辈一样对待,会随同父母一个月去看望他两到三次,过节我们给他买礼物送东西,过寿辰为他办宴席,过年的时候他会像对待所有的孙子,孙女,外甥,外甥女一样给压岁钱,只是从来不召集在一起,而是单独给。年轻的时候他在部队服役过一段时间,所以做起事来风风火火,以至有一次三轮车翻了,外婆从车上摔了下来。自此我们都劝他骑车不要那么快,不要老与年轻人抢车道,为这件事我们都劝了他好几回,但他始终不听劝告。他住在舅舅家,院子里有一棵核桃树,亭亭如盖,每逢金秋时节硕果饱满,压弯了枝头。小时候家里条件窘迫,每次去看望外公的时候我都望着那核桃出神,而他每次也会捧出一捧装进我的口袋。
从出生开始算起的十七八年间,我自认为和他相处的挺和谐。不知道厌恶的苗头是从何时何事起的。
由于家庭经济实在囊中羞涩,父亲在建筑队的工资不足以支撑日常开销,母亲毅然决定北上打工。母亲不在家的两三年之中,每当我星期天父亲就带着我买鸡蛋牛奶之类的东西去看望外公,那时候外公去附近的一个砖厂看大门,我不知道我的两个舅舅和两个姨是什么时候去看望外公的,只是我和父亲去的时候从来没见过他们。母亲在北京的时候时常打来电话说要经常去看望外公,我和父亲让他放心,告诉她一切都好。
两三年后,母亲回来了。我上了初中,父亲每次干完活很累,看到母亲经常去看望外公,我和父亲也就减少了去的频率,经常是母亲独自一人去。有一天父亲和母亲因为琐事拌嘴,母亲是那种性格要强的人,小小的拌嘴就演变成了吵架。母亲埋怨父亲不去看望他父亲,说父亲讨厌她娘家人,父亲则争吵着解释,看母亲不信,就反过来问我:“你问问妮儿我们去没去?哪次没去?哪次我们是空着手去的?”这是我记忆中他们第一次吵架,目睹着这无休止的战争,我默默关上门走了出去。。。。。。母亲为什么说父亲没有去看望外公呢?我们明明在电话里说的好好的,母亲没有必要不相信啊,而且语气态度还这么坚决。许久,我似乎明白了,人都是两面性的动物,有善良温暖,同时也不缺乏欲望贪婪,正所谓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物。自此,我看待他不再如同神灵般美好善良,只是仍然同往常一样,该做的照做,该有的态度照有。
自小父亲和我什么话都能说得着,那次争吵以后,直到如今,父亲只要说起母亲,就像个振振有词而且有道理的怨妇一样。而母亲也时常和我说父亲的不是。也正因为如此,我知道了许多在我还没出生以前的事情。
家贫,父亲上完高中就开始了建筑工人的生涯。母亲嫁过来的时候,外公常常喊父亲去给他干庄稼活,而同时,家里的庄稼没人管,老实木讷的父亲没说半句话就去了。而以后的日子,外公经常说父亲不去建筑工地挣钱,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儿,流言蜚语在母亲娘家那边传的开了,父亲就无心解释了,只是在母亲问起的时候说是咱爹喊我回去干庄稼活,我工地上的活老被耽搁。除这件事情外,还有一件我出生以后的事。母亲向来爱搀和她娘家那边的事,不是说不让关心,而是人家儿子们分财产的事情母亲也要指上两根指头。大概五六年前,我还在上初中,外公村里要拆迁,理所当然地外公分到了一笔赔款和房子,但数目我至今不知。而这笔“巨款”也让两个舅舅挤破了脑袋巴结外公,大舅更是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把某个东西上外公的名字换成了他自己的名字,二舅忿忿不平,为此三人打了场官司,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事情本来不严重,只需要外公一开口,两个儿子各拿各的钱,怪只怪人性的弱点,如此悲哀。在此之前,母亲就时不时跑回去说钱应该分给谁,房子应该分给谁,谁分的多谁分的少。父亲不止一次说过不想让她搀和这件事,可母亲不听,还说父亲是在阻止她关心自己的父亲。且不说大人会怎样看了,单是拿我这个孩子来说,我就会认为母亲也想分得那笔财产,即使不是,也可能是母亲巴结一方,以后跟着他受益。然而她是我的母亲,我不愿把她想象的那么龌龊,但她的个性做女儿的不能不了解,我试图劝过她,可想而知是徒劳的。
外公有三个孙子,两个孙女,五个外甥,两个外甥女。考上大学的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分别是大专和大专,学费由外公拿出大部分。而我是其中唯一一个考上了不太好的二本院校的外甥女,今年被洛阳师院录取。尽管他并没有多么明显地表现出来他有多不待见他的外甥和外甥女们,但自认为感性的我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前几天,他破天荒地来了我家一次,而且带了一个西瓜,我和父亲正好不在家,听母亲说他非要等我回来才吃。但那天回来的时候不舒服,我直言并不想吃西瓜,父亲也说现在条件比以前改善了许多,西瓜也不是什么太稀罕的东西。当时我觉得父亲说的话有些让人听着不舒服,幸而父亲并没有再说什么。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母亲送外公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你知道你外公在外面说了什么吗?不稀罕就扔到鸡圈里喂鸡!他本来是来给你送两千块钱学费的,你就这样伤他心!真叫我寒心!”我当时就懵了,我什么时候伤他心了?为了避免争吵,我一声不吭地走到我屋里把门关上,谁知母亲跟着把门打开哭着并且怒气冲冲地说道:“行!我以后再也不在你们面前提起我爹了,你要是再听见我提起我爹我就不是人!!”当时我背对着门坐在床上,从镜子里清晰地看见母亲自己狠狠的扇了自己三巴掌。我不明白,心里有一万个委屈说不出口,难受至极,坐在床上哭了很久。父亲当时在外面,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看见我哭一个劲地问我怎么了,我不想让他知道,以免他们再吵架,只是说了无数遍想哥哥了。父亲不信,说:“肯定是她说你了!我去找她!”我拦住不让。不想再在家里多待一分钟,便借口同学找我出去玩一个人去桥上散心。去的路上哭了一路,在河边晃了好几圈,终于停在了弹吉他的旁边,最近学会了吉他,于是在那里坐到了晚上十点多。回家的时候发现父母站在胡同口的路灯下等我。
可能我也有错吧。毕竟她是我的母亲,我会无数次的原谅,但不会忘记那天发生的事情。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母亲照样提起外公,并时不时的说让我去看看他,但我都以各种借口搪塞过去了。表面上波澜不惊,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我知道,我与他的矛盾已经开始了。我不是个爱巴结人的人,也拒绝热脸贴冷屁股,因为他的一句“不稀罕扔到鸡圈里喂鸡!”或是以前的种种,我都不再接受他了。我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有多好,可以有多坏,但是我足以认清一个这样的人,此刻我无法形容这是一个怎样的一个人。。。。。。终究他还是我的长辈,我并不能怎样,可以说我小心眼,我不懂事,不孝顺,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会认真地拿出心来对待一个人,假使在空谷之中得到了回响,我就可以知道你起码不是个冷漠之人,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会在彼此的生命里照亮对方一小段路,或是在生命四季里开出一季的花。如果得不到任何回响,我会立刻收手。可能是我们今生真的无缘吧,再见,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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