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风一直在吹,天空没有飞鸟,满天的大雪仿佛要掩埋一切。可是球场上一直有他们三个人的身影。
那年冬天叶梒踢了二十多场足球赛,而穿的很少的知秋,就这样看了叶梒一个冬天。有时知秋两颊冻的通红,嘴唇冻的干裂,不停地在雪地上来回跺脚来让身体发热,雪地上都是知秋凌乱的脚印。也有时候知秋感冒了或者是到了生理期,也一直坚持要看叶梒。知秋相信,有叶梒的地方,一定就要有知秋。而叶梒,也固执地一次次告诉知秋多穿,别去看他,可知秋就是不听。叶梒也只能一次次脱下自己的羽绒服服,裹着知秋让她回教室。刚送回去不久,知秋就又跑来了。叶梒又好气又好笑,不知拿她怎么办。
这或许就是年少时的最真实的感情吧,无论那时候做什么,都是看似愚蠢的,可是又是最真实的。
叶梒每次回到座位,课桌上总是放着刚刚泡好的奶茶,味道在咖啡和巧克力之间变换。知秋说她也喜欢这两种味道。其实叶梒不知道,知秋是觉得咖啡和巧克力都是经过漫长的时间才能这样浓,才是永远让人忘不了的记忆。知秋想要让叶梒记住她的一切。
知秋对他的喜欢让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而越是和叶梒靠近,她就越感到她和叶梒的距离。她从来没有听过叶梒问起她的事,也从来没有听过叶梒对她说过喜欢她之类的话。自卑感一天天在她心里堆积起来。
可她已经习惯了叶梒一直在身边,她渐渐地意识到,她已经离不开叶梒,假如有一天叶梒离开她的世界,便会带走她的很多东西。索性知秋就不告诉叶梒心里的想法,她想着就这么一直能待在叶梒身边就好。
转眼一年过去了。
叶梒没有经过父母的同意便搬出了宿舍,自己在外面租了公寓。那时候要租到一个像样的公寓并不简单,而生活费的大部分都是每晚叶梒在火锅店辛苦工作一点点挣来的。他这种生性自由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也经常和阳泽徜徉在酒吧,常常很晚才回到公寓。空闲的时候他就会自己练练吉他,写写小说,听着那些喜欢的歌。他很喜欢现在的一切,他只是简单地想要把生活过成自己向往的模样。他对眼前的一切都那么满意。
这天叶梒正忙着做一个简单的音乐盒,那是他准备送给知秋的。叶梒小的时候和父亲学过木匠活,能够自己做一些简单的小物件。
叶梒的父亲曾是个军人,退伍之后学过很多技术,做过很多不同的工作。还记得小时候父亲给他做了一个能够扣动扳机的木头枪,他一直都留着。
他自己有一个音乐盒,那是小时候叶梒的姐姐送给他的。他不想买音乐盒送给知秋,他要自己做一个送给她。
叶梒刚用刻刀削出一片木头翅膀,门铃响了。
门开了,是知秋。
“叶梒,你果然在这里。”
“知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换了住处……”叶梒心虚地挠了挠头。
“你就是不想第一个告诉我。要不是阳泽告诉我,还以为你消失了。”知秋推开叶梒向房间里走去。
“没有。”叶梒跟着知秋。
知秋四周打量了一番,“感觉还不错,”“这是什么?”知秋把目光移到书桌上的那个未完成的音乐盒上。
叶梒的书桌放着很多东西。两边放着很多本小说,中间竖着放置着他的浅木色吉他,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刚好能在书桌和地板之间形成一个木吉他的影子。吉他的下面是纯茶色的桌布,两边的小说中间偏左的地方错综放着几张唱片,还有那台老式留声机。最中间的位置放着叶梒还为完成的木音乐盒。旁边还有锯子和胶水,以及一些碎木屑,还有很多白色和蓝色的鹅卵石。虽说有点没有条理,可看着却很舒服。
“随便做着玩的。”叶梒回答。
“音乐盒吧?”知秋眨了眨眼问道。
“你确实聪明。”叶梒微微一笑,脸颊出现微陷的酒窝。
“认真的?”知秋伸出手指去戳叶梒的酒窝。
“什么认真的?”叶梒想去抓知秋的手,没抓住。
知秋心里知道,这是叶梒要送给她的。知秋想要去抱叶梒,可在这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觉得有点不自然,而且眼前的人又是叶梒,和她有着距离的叶梒。
知秋倚靠在书桌前,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和她的发上,很美。知秋随手拿起桌上的小说,皱起眉毛翻着。
“要喝什么?”
“有啤酒吗?最好是冰的。”
“除了啤酒好像也没有别的。”叶梒转身去拿啤酒。
叶梒打开冰箱,拿了一罐冰透了的,又拿了一罐刚放进去不久的。冰透了的那罐给自己喝,不那么冰的给知秋。叶梒放啤酒的那个冰箱很小,里面的东西也很少。只有些能做简单的饭菜的食物,和几罐啤酒。
“我要喝你的,”知秋看到了叶梒调换啤酒的动作。
“那我喝你的。”
知秋将拉环拉下,喝了四分之一口,满意地笑了。
“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我也想住在这里,”知秋把剩下的啤酒又喝了一半。
叶梒觉得知秋在开玩笑,没太在意,“随便。”他把喝剩的啤酒放在桌上。
“那就当说定了。”知秋拿了张唱片,放在留声机上,转身半躺在叶梒的小床上,认真地听着。
叶梒看着她,“真拿你没办法。”
“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
我什么都能放弃居然今天难离去
你并不美丽
但是你可爱至极哎呀灰姑娘
我的灰姑娘”
伴着郑钧的《灰姑娘》,叶梒坐下来继续做自己的音乐盒。
他时不时会去看知秋,知秋也看着他。纵使两人心里有千言万语也不说。
时间到了傍晚,叶梒说出去买点东西,让知秋等他。叶梒想做点东西吃,他想知秋也该饿了。
叶梒回来的时候,知秋已经走了。
“太晚了,改天我还会来的。”知秋给叶梒发了条信息。
叶梒随便做了点,自己吃完了又开始忙自己的事。
周末的时候,知秋果然来了。门没锁,知秋向里面叫了几声叶梒的名字,没有回应。叶梒昨晚睡得很晚,还没有醒来。
知秋小心地把鞋子脱下来,和叶梒的并排放在一起,光着脚向叶梒的床走去。
叶梒背对着知秋躺着,睡得正沉。叶梒的被子盖的很严实,只有两只脚露在外面。他有裸睡的习惯,在冬天不得不把棉被盖好,把整个上身也都藏在棉被里。
知秋在叶梒的身边坐下来,她不想去叫醒叶梒。他猜叶梒应该每天都睡得很晚。叶梒的床还有一点点地方,足够知秋躺下。知秋偷偷地背对着叶梒躺下来,眼睛看着天花板。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啊,她多想每个清晨都这样躺在叶梒的身边,感受叶梒的呼吸声,她只想这么安静地陪着他。
知秋转过身,半躺着,她轻轻地撩开叶梒的被,叶梒还没有醒。
知秋偷偷打量着叶梒,她猜叶梒显然睡得很晚,淡淡的胡茬比往日要长。微微浮起的眼袋上面垂着他长而直的睫毛,眉浓而修,鼻上高高的梁透出几分英气。
知秋还是第一次能这样近距离地观察着叶梒。她感觉此刻她离叶梒的距离是那么近,近的有点不像话,可是又那么遥远。
叶梒的眼皮微微动了动,知秋意识到叶梒可能要醒了,马上起身理了理头发。
“知秋,”“你来了。”叶梒揉了揉眼睛。
“叶梒,是我吵醒你了吧。”知秋歪着头乖巧地问。
“啊,没有,抱歉,我睡得太沉了,一点都没察觉,”“你来多久了?”叶梒拿起桌上昨晚喝剩的啤酒,一饮而尽。
“没多久,你知道的,只要是你,多久我也愿意等。”知秋笑得很甜。
“这么早啊……还没吃早饭吧,”叶梒从被窝里探出上半身,下半身裹藏在被子里,上半身半裸着。“嗯。”知秋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梒。
“知秋,你能不能先转过身去。我可什么都没穿,”叶梒小声说。
“你什么样我没见过。”知秋不情愿地转过身。
叶梒说是穿衣服,也只是穿了个简单款式的白色内裤,便转身下床,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打开喝了一口,放在桌上,去了厨房。叶梒把粥煮上了。
“知秋,看看我给你做的音乐盒,”叶梒说。
“我看到了。”“我很喜欢。”“你不会为了这个一夜没睡吧。”
那个音乐盒,从外形看起来,就知道是叶梒花了很大心思的。底盘是一个大洋,里面放满了细碎的海蓝色和淡白色的石头,大洋中央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巨大人鱼,人鱼的身上有鳞的花纹,就连翅膀上也雕了羽毛的花纹,花纹不是特别细腻,但是也不难分辨。人鱼的手上,是一只飞鸟,张开着翅膀。
“没有,我睡得挺早的。”
“喜欢吗?”,“你就是这只人鱼,而我,是这只飞鸟。”叶梒说。
“怎么这么像电视剧里的桥段?”
“很自然,不是吗。”
“哈哈。不得不说,你的嘴是真会说。”
其实叶梒和知秋就像人鱼和飞鸟一样,互相慰藉,那么近,又那么远。
粥熬好了。是小米粥,叶梒故意熬的很稠,还在里面加了红枣。她知道知秋平时一定不怎么好好吃饭,在这寒冷的冬天,对于生理期不稳定的知秋,吃点这个总还是暖和的。
“来吃点东西吧。”
叶梒转身拿起三个鸡蛋,娴熟地在桌子上磕了几下,进了厨房直接倒在锅里。不一会儿三个热腾腾的煎蛋就呈现在知秋的面前,其中一个放了糖,两个放了盐。
“你吃两个,我吃一个。”叶梒说着把一甜一咸两个煎蛋夹到知秋的盘子里。
“看着好诱人,”知秋显然是饿了,况且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做早饭,虽然很简单,但她很满足。
“不错,”知秋觉得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煎蛋,还有最好喝的粥了。她觉得这以后,只要不是叶梒做的,就没那么像早饭了。叶梒则在一旁看着,吃掉自己的,就开始喝着啤酒。
知秋吃完了,就拿起叶梒的啤酒喝着。
“叶梒,你最近还在写作吗,”知秋抹抹嘴上的油渍。
“有的,有时写歌,有时写写小说,”叶梒顺手拿了两张纸巾递给知秋。
“真羡慕你,能有这样的生活。”“一直都是自己想做的。”知秋的眼神里带着喜欢和羡慕。
知秋不明白,自己同样过得自由,可就是没有叶梒这样的生活,或许她过得并不自由。不过只要是能和叶梒一起,她是再幸福不过了。
“就像煎蛋一样,”“你去做才会有。”
“你倒是像个哲学家。”说着知秋笑起来。叶梒也跟着笑起来。
“那你很幸运啊。”叶梒说道。
知秋觉得这话一点不假。遇见叶梒,可能是她最幸运的事了,她觉得以前那些自己所谓的快乐,都不是真的。而眼前这个男孩,才给了她真正的快乐,这种快乐,和食物无关,也和酒精无关。
叶梒由于吃的不多,又喝了啤酒,不觉有点冷,转身穿上了一件大衣。
接着叶梒拿起那把木吉他,“歌手叶梒,一首不完整的歌献给知秋小姐。”叶梒舔舔嘴唇,鞠了个躬,开始拨弦。
“我看着天空
九月很蓝
散落了我的流年
在荒芜的孤岛上
有一只小船
漫长的夜
是否向你透露过我的迷茫
在这孤岛上
来了个姑娘
能不能
掩埋了所有痛啊
在这孤岛的雪地上
有我和这个姑娘
从此
我不再整日等待
那个所谓的将来……
我不再整日等待
那个所谓的将来……
我不再整日等待
那个所谓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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