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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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淡的月光稀稀落落地洒在大地。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慢慢出现在昏黄路灯的边缘。她戴着厚重的帽子，粗糙的围巾胡乱地围在脖颈上。仔细地看去依稀能看到围巾的线头在风中摇曳。

已经是深秋了。

“呼，北方的秋天还真是惹人心烦。”她长叹一口气，一阵白汽透过缝隙消散在空气中。街道上空无一人，零落的枯黄的落叶在无助的漂泊。黑色的小包上有微弱的紫色光芒闪烁。一闪一灭一左一右似与夜空的繁星遥相呼应。空旷的大街上，就只剩下了赶路的人缓慢却又坚定的脚步声。

忽然，她站住了，就站在路灯下。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头顶的路灯。黄色的灯光为单调的夜增添了一分异样的颜色。轻微的窸窣声传来，她缓慢地从袖子里抽出手来，左手张开缓缓挡在眼前不远处。金黄的灯光透过指缝刺进眼中，让她感到一丝眩晕与忧伤。不过片刻，停留的她又踏上的回家的步伐。可是，一滴晶莹的水珠闪耀着坠地。或许是露珠，又或者不是。

“月儿弯，星儿闪….”悠扬动听的歌声轻轻地在夜里响起….

“咚！”倒地声响起，她倒下了，会有人注意到吗？在这深夜的街道。或许不会吧？或许会呢？

炫目的灯光刺向她的瞳孔，强迫着她睁眼。略微从指缝窥见一缕光线，昏黄的光依旧如常。“怎么突然摔倒了呢？”她疑惑着，略过路灯，她似乎觉得星星比以往的多。明明是大人了，可她却依旧如同女童般在地上躺了些许才不愿地挣扎着起身。

站起身来，她突然如临大敌般，慌张地将背包转到身前。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包上的紫色小灯，确认小灯无碍后才如蒙大赦般地长出一口气。稍微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尘后，又沿着已经无比熟悉的路回家去了。

她低着头，看着泛黄的板鞋一步一步地向前挪。走了约有一刻钟。似乎是太熟悉回家的路，她抬起头望向二楼的家。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容身，她是绝不愿回到这里的。抬头望去，从二楼家中传来的光线让她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记得我关灯了。”

“关了吗？没关吗？”

“可能是没关吧。”

她自说自话着，鼓着勇气往家走去。黑暗的楼道一直是她的梦魇。可是，老旧的小区物业迟迟不愿装几个崭新的楼道灯。站在单元门口，她快速地吸了几口气，大步地迈开腿向自己的家跑去….

兴许是太黑了，她慌慌张张地从口袋中寻摸着钥匙。在她的恐惧即将到达顶点时，门被打开了。

就这开门的短短几秒，她的脑海中无数的思想一瞬间炸开来。灯光炫目，大脑促使她闭眼，可是，时间的仓促根本不允许她做到。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了在她面前。

“爸？”

中年人的脸上，无数的皱纹已经悄悄爬上了脸颊两侧。可是，坚毅的面容又削减了许多时间带来的沧桑感。两鬓染霜，剑眉星目。是对男人最贴切的形容了。她一时之间怔住了，大脑霎时间什么想法都没了，就只剩下了瞳孔传来的男人的样子。

顷刻间，泪水决堤，无数的话语都化作了沉默的珍珠，大颗大颗地落在她的怀中。

他将手从门把上放下，又迅速地在裤子上摸了几把。“呦，差点忘记接女儿了！”他急匆匆地从门口走出。窗外的月光很亮，照得楼道都洒上了银辉。

男人从她的身躯里穿过，带起了一阵闪亮的辉光。他步履匆匆地下楼了。响亮的脚步声在楼道间响起，楼道顶的感应灯一盏盏亮起…

“爸！”一阵稚嫩的声音由远及近，飞奔而来。一道稚嫩的身影从黑暗中迅速地奔来。

“慢点，囡囡慢点。别磕着了！”他也加快脚步朝女孩奔去。明明是深夜，可我觉得他的眼中充满了闪光与慈爱。

一把抱起女孩，疲惫的身躯一瞬间绷直。仿佛女孩就是枯燥生活的咖啡。让他霎时间又充满了干劲儿。女孩躲在他的胸怀里，哽咽起来。

“囡囡乖，不怕，不怕。爸爸在呢，爸爸在呢。”男人轻抚着女孩的后背，缓缓安慰着她。

“爸爸下回一定到路口接你好不好？”

“说好了，不准骗人！”女孩泪眼婆娑地抬起头蹭着男人的胡茬。

“说好了，不准骗人。”看着这一幕，她站在楼道窗边静静呢喃着。

“好喽，我们回家喽！”他奋力将女孩举高一些，扛在肩上向家走去。

“爸爸你看，天上的星星好多好亮啊！”女孩遥指天边的星星大声说道。

“是吗？让爸爸看看。”他一边回答着，一边艰难地从女孩胯下抬起头。恍惚间撇过楼道窗口，但又很快把目光望向了天空。

“囡囡，你看，最亮的是北极星，就那边最亮的那个….”他指着天空说道，“它会告诉你哪是家的方向。”

“那最亮的应该是爸爸！”

“为什么？”

“因为爸爸会带我回家。”

“哈哈哈哈哈，好，爸爸是北极星…..”

一老一少缓缓走进楼道，连空气中都荡漾着欢乐的声音。

她穿过房门，就静静地看着。看着她们吃饭，看着他刷碗，一直到了女孩躺在床上。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弥足珍贵的，是藏在记忆深处的，不愿回忆的。

“爸爸，我要睡觉了，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好，那爸爸就唱一会，你可要乖乖睡哦。”

“好！”

“你保证！”

“我保证！”

“那爸爸唱喽，不好听可不能嘲笑我哦。”

咯咯的笑声中渐渐传来“月儿弯，星儿闪…..”

她走上前去，站在男人身边，轻轻地缓缓地将手掌放在男人的肩膀上。虚浮的感觉传来，她知道，她没有碰到他。可这已经让她很满足了。

窗外，一阵乌云遮住了月亮，皎洁的光艰难地透出，却很快被完全遮蔽了。漆黑又一次笼罩了大地。炫目的炽光灯刺着她的眼睛，一阵疼痛不得不让她眯着双眼。浓厚的消毒水味刺激得她呼吸有些不畅。

“都是梦吗？”看着闪烁着红绿光的医护仪器，她问道。

“你醒了，你的身体出现了营养不良的状况，可能需要住院几天调理。”戴着口罩的大夫沉闷地说道。

“好的，谢谢你。”

“那你歇一会先去楼下把住院费什么的交了吧，以免影响后续治疗。”

“对了，你的私人物品就在床下物品栏里。”

医生匆匆地走了，房间里就剩下她一人，仪器的声音嘈杂不堪，灯光也是那么晃眼。她探出身子，从物品栏里揪出小包，看着闪着微弱紫光的挂件。一切，都安心了。

又躺了一会儿，她才挣扎着起身。紧紧攥着挂件拿着手机下楼缴费去了。一切都结束后，她全身放松的躺在病床上，看着出去窗外的乌云。一时间，无数的话语都被乌云遮住一般难以吐露。不知不觉，她失去了感知….而此时，月亮又悄悄探出头来。

这个梦好长，长到她看着女孩昼出夜归；长到看着他奔波忙碌；长到她看着钟表飞速转动…..直到有一天，时间出奇般地过得极为缓慢。她有预感，要醒来了。又要见不到朝思夜想的父亲了。

“那，这个是爸爸送你的礼物哦，别看着小灯不亮，但是有了它，爸爸就能在黑夜里“拯救”你哦。”闪着紫光的挂件赫然出现在男人手掌中。女孩看着挂件，一时之间竟然无比安心。

“有了它，爸爸就能来赶跑黑暗了！”

“对！囡囡真聪明！但是，要等到明天早上再给囡囡挂上哦！爸爸先把它放在我这，等明天囡囡记得提醒我哦！”他慈爱地看着女孩说道

“好，我不会忘的，只有爸爸会忘记！”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爸爸不如囡囡。”他揉了揉女孩的头溺爱地笑着。不一会，熟悉的歌声从女孩房间传来….

“月儿弯，星儿闪….”

蹑手蹑脚的他从女孩的房间退出来，随手将挂件放在了茶几上就进屋忙碌去了。

“哎，我就知道，你一向粗心。”她轻笑着摇了摇头，正欲走进房间再看几眼他时，他的房门却打开了一条小缝，只见他如持珍宝般紧紧攥着什么。又很快拿着茶几上的挂件进屋了。房间里，缓缓传来阵阵歌声…..

她猛然惊醒，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张开手掌，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手中的挂件。突然，挂件底部一道细小的缝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急忙翻找着小包，直觉得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物件就急忙撬着缝隙。

“咔哒”

挂件底部的卡扣开了，掉出来一个小小的纸卷。

她颤抖着双手轻轻地将纸条展开，纸条展开的那一瞬间，她连呼吸都屏住了，时间几乎静止。泛黄的纸条上只写着几个字。

“囡囡，照顾好自己。”

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打在掌心。迷糊的视线间，她注意到手间拿着的，正是父亲的相片……

“月儿弯，星儿闪，风儿越过思念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