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毛毛说,建国,等你出来后,我要嫁给你。
建国急得白了脸,说妈的,我是你叔,这是乱伦啊。
毛毛小了建国五岁。
早年建国混社会,毛毛的爸爸是老大。一伙人横行乡里,人见人怕。开始也没作多大的恶,无非就是打架斗狠欺负乡邻。后来不过瘾,竟干上了抢劫的勾当。刚巧赶上了“严打”,五个人,毛毛爸爸判了死刑,其他三人各十五年。建国最小,跟屁虫一个,作恶最少,判了三年。
听说,毛毛爸爸在牢里得空对建国说了句:我要是死了,我那婆娘肯定不会守寡。所以,你一定要照顾好我女儿。
建国出狱后,依言去了毛毛家。果然,大嫂早就扔下孩子,脚底抹油溜了。毛毛随着年老多病的奶奶生活。
当时,毛毛正蹲在奶奶家门口,捧着一个大碗喝棒渣子粥。
建国说,毛毛,以后我养着你。
十六岁的毛毛抬起头:建国,你的意思是想要娶我?
建国一脸正义:说啥呢,我是你叔!你爸不在了,我照顾你天经地义。
毛毛扑哧笑了:好吧,算你够义气。
建国出狱后,似乎被吓破了胆,简直是见到蚂蚁都绕着走,唯恐惹祸上身。时不时的,还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别人,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遵纪守法。简直就成了义务普法宣传员。
有一次,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当街揍建国,惊掉了吃瓜群众的下巴。若放在当年,建国是什么人物?那也是人见人怕的主儿。按说现在也算余威尚在,然而却虎落平阳被犬欺。关键是他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意思,那模样儿很明显:你们打吧,消了气,这事儿就过去了。
毛毛却不买账了。那时毛毛正读高一,放学路上撞见,直接从路边小吃摊提了两个酒瓶子,一手一个别在身后,默不作声地靠近行凶者,脸上甚至还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到了近前,手起瓶落。两个小子抱头哀嚎。
毛毛看着建国说,你真没用!走,回家!
建国却没能回得了家,而是把打架的事扛了下来,赔偿了两个小子,然后又在派出所蹲了一夜。
我和大头去弄了点吃的给他送去。他看了一眼说,拿去给毛毛吃吧。
大头眼一翻,没吭气。
建国眼里满是哀求。大头只好说,好吧,再弄一份给她。
要说建国对老大也真是忠心。对毛毛就不用说了,甚至对老大的老母亲也是尽心尽力。建国开了个理发店,虽说有点小收入,但生活也捉襟见肘,但平时给老母送衣送食,从没间断。三年后老母去世,建国披麻戴孝把老人家送下了地,然后把毛毛接到了自己家里。
镇上人都很服气建国,说这小子当年坏倒是坏,倒是有几分梁山好汉的作风。
但也有人很猥琐地说,毛毛那么漂亮,换我,我也愿意养着呀!看着,建国早晚把毛毛弄床上去。
确实,毛毛已经是大姑娘了,亭亭玉立,是个标准的美人。只是行事很有乃父之风,一个女孩子,三天两头打架。学校自然是早就呆不下去了,于是就整天在镇子上晃悠。镇上人送其外号:小辣椒。
毛毛先听到了关于她和建国的风言风语,找到传谣的阿三理论。没说上两句,就动手把阿三家的锅底砸得漏了洞。阿三及两个儿子不买账了,爷儿仨抓住毛毛,一顿耳光子,将毛毛的脸抽得青一块红一块,小辣椒变成了大彩椒。
当时,我、大头、建国还有另外一个闲人,正在建国的理发店里打扑克。建国输得很惨,满脸都贴满了画着乌龟的纸条。
毛毛突然闯了进来,坐到地上就哭。
建国手忙脚乱地拨拉掉脸上的纸,看了看毛毛,吓了一跳:谁干的?
毛毛简单说了事情经过。
建国跳起来就往门外走。
我喊:别急,再了解下事情经过嘛!
了解个屁!
建国叫着,声音已经在门外了。
建国经过卖水果的摊子前,顺手摸走了西瓜刀。摊主不买账:哎,刀放下,你拿了,我怎么切西瓜?
建国回过头,恶狠狠地说:你的西瓜老子包了!
那天的建国让很多人都记忆深刻,似乎又看到了他当年横行乡里的精气神。光天化日之下,他手持尖刀,很坚定地往阿三家走去,身后跟着一帮子看热闹的闲人。
马尔克斯的《一桩事先张扬的谋杀案中》,维卡里奥兄弟根本不想杀人,所以事先张扬,就是希望有人阻止。而建国却分明是怀着十步杀一人的决心,并且挡我者死。
阿三的两个儿子先上。看似瘦小的建国反应却异常敏捷,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那两小子就躺在了地上。片刻,建国把刀就指向了阿三的喉咙。
阿三瘫坐在地上,尿了一裤子。
最终,建国在阿三的身上不轻不重地扎了一刀,鉴定为轻伤害,被抓去判了一年半。
临走时建国对我们说,有件事拜托哥们儿一下。
大头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照顾那个小霸王。放心吧,饿不死她!
毛毛去看守所看建国,说建国,等你出来后,我要嫁给你。
建国白了脸:妈的,我是你叔,这是乱伦啊!
毛毛蛮不在乎地说,去他妈的乱伦!
2
建国出狱后,毛毛还真就和他登记结婚了。
建国人前人后都会红了脸:哎呀,想想我真是对不起老大,这事整的。
私下里建国说,刚出狱的那天晚上,毛毛就硬挤着上了他的床。他管得了自己的心,却没管住自己的身。没办法。
我们虽然心里觉得有点硌应,但还是打圆场:行了,男婚女嫁,又不是近亲结婚,法律支持!
毛毛斜着眼睛说,你俩,得叫嫂子!
然而,毛毛和建国结婚仅两年,就提出了离婚。理由是建国比她老,而此时她又恰好爱上了别人。
毛毛嘴里的别人,是个二混子,整天喊打喊杀,不务正业。现时下不比过去了,法治越来越严,整天打打杀杀的人注定不可能再名震江湖,结果大都是只能呆在监狱里意淫。所以,二混子在镇子上转悠的时候,毛毛正眼都没有瞧过他。
事情发生在去城里的客车上,毛毛去城里逛,二混子也去。一个扒手掏了毛毛的包,二混子仗义出手,结果被几个扒手拉下了车打。事后,毛毛把他送去治伤,并塞了一些钱给他。一来二去,就熟了。熟到不能再熟后,就滚床单去了。
建国大怒。毛毛很平淡地说:二混子起码比你男人。
建国顿时萎了下去,之后和我们喝得大醉,说:我估计,毛毛是在那个二混子身上找到了她爹当年的威风。你说,这是不是叫什么恋父情节?我他妈的怎么不男人了?我不男人,还不是为了她能安稳的过日子?
建国哭了。
大头说,要恋父也得恋你这样的呀,对她多好,真是个白眼狼!走,整死那个二混子去!
建国摆摆手:是兄弟的,谁也不要管这事。毛毛早晚会回来。
毛毛和二混子未婚同居一年,生了个女儿。
后来二混子的经历变得有些狗血。他有个舅舅在深圳开公司,本来一直没有什么来往,但自从舅舅的儿子也就是二混子的表哥意外身亡后,舅舅也许是怕自己辛苦打下的产业后继无人,于是就力争让二混子去深圳发展定居。
二混子试探性地去了趟深圳,呆了一个多月,回来后变得西装革履普通话,直接就把毛毛甩了。
就在二混子打点行装,准备彻底奔赴深圳的那天,毛毛抱着女儿走进理发店,把孩子塞给建国,说帮我照看一下,我去办点事。然后顺了一把剪刀就出了门。
建国清醒过来后,忙喊我和大头:赶快拦住她!
那天我们拦住了毛毛,但建国却亲自找到了二混子,一拳打折了他的鼻梁骨。
二混子报了警,建国躲了起来。后来二混子去了深圳,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派出所也没再追究。
就这样,毛毛又住进了建国的家里,对建国呼来唤去。建国还是像以前那般,贱得没了骨头,对毛毛百依百顺。
我们很不满,常数落毛毛。毛毛说,我们两口子的事,建国都没怪我,管你们鸟事!我私下对大头说,都是建国惯出来的,看着吧,有一就有二。
3
果然,不过短短的半年,毛毛又一次挂上了别的男人。那是个南方人,据说是来小镇上选址投资开服装厂的。男人到理发店里洗了几次头,就和毛毛对上眼了。男人开着浙A牌照的宝马,操着港台腔,讲的都是毛毛不知道的外面世界的事。
很快,毛毛就成了宝马车的乘客,和男人出双入对。
建国和毛毛激烈地吵了一架,结果以建国的失败而告终。
毛毛把女儿扔给了建国,和男人去了南方。
建国又是一场大醉,但这次却没了愤怒,只是咕哝着叹气:走就走吧,早晚还不是得回来。
看着孩子在建国怀里踢腾着,弄了他一身的鼻涕。我和大头恨铁不成钢地连连跺脚。
建国忧伤地说,这孩子,和我亲,不要她妈。
毛毛再回来,已是两年后了。那天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毛毛穿金戴银,一身的华贵,只是神情间添了许多的落寞和沧桑。
毛毛照样在建国的家里安顿下来,据说不再走了。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毛毛拖着建国又重新去领了结婚证。建国让我和大头去喝酒,庆祝复婚。到了他家,只见建国端着保温杯人模狗样地坐在沙发上,毛毛却在厨房里忙得底朝天。未几,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就齐了。我和大头相互看着,差点就要怀疑人生了。
建国这贱骨头说,自从毛毛回来后,我再没做过一次饭。你看,没几天,我就胖了十几斤。
真是一切皆有可能啊。
天知道,毛毛这两年都经历了什么。饭桌上我们旁敲侧击,毛毛只是不语。问得急了,便怒道,当心我在菜里下药,毒死你们俩!
小镇传闻,据说,据说那南方老男人是走黑道的,杀人越货的事都干过。他把毛毛带去了海南,逼着毛毛当妈妈桑,带着一帮小姐卖淫。毛毛在替老男人敛财的同时,暗中也攒下了一笔钱。后来,她瞅准机会举报了老男人,老男人被绳之以法。她才得以解脱回来。
另一个版本比较传奇,称毛毛本来就是建国着意安插在老男人身边的。在得到老男人的信任后,莫名其妙地搞死了老男人,然后卷着财产跑回来。这个版本只需脑补一个画面,毛毛面对死不瞑目的老男人说:对不起,其实我是卧底。
事情的真相如何,只有建国和毛毛知道。
总之,毛毛已确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知道了建国的好,也确实对建国好。像个合格的小母亲。
建国倒是在酒醉的时候说过一件事,他说在和毛毛结婚的那两年里,他压根儿就没碰过毛毛。结婚前的头天夜里,他分明看见毛毛的爸爸血淋淋地站在床前,说,你就是这样照顾我女儿的?
所以,建国说,我和毛毛什么事儿也干不成,就只当养了个侄女儿吧。
所以,建国说,我从来没怪过毛毛。
现在建国和毛毛的私生活怎么样了。我们没问,他也没说。
但几年过去,毛毛又生了一个儿子。于是建国时常牵着老婆孩子的手,招摇过市。像一只心满意足的老母鸡,身后跟着一群不安份的小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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