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十七岁,粗布长衫,素面朝天,却挡不住一身的朝气,面对姨妈姨父的关切问候,乡下而来的我羞怯唯诺的一一回应,来到陌生的环境,我心里有胆怯,也想要去适应,而我,也在这个夏天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轨道。
姨妈家有两个可爱的小孩,大女儿叫金儿,小儿子叫银儿,从她们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姨妈很爱财,在夫家姨妈是典型的家庭主妇,家务活农活几乎都是一人操持,从我来到这里后,我便一直帮忙这些活计。但是我想上学,很想很想,姨妈一直打着小算盘,给我找门亲事,无关乎人品什么人家,只求有钱,我很怕,我心里其实有所察觉,姨妈时不时会让一个女人来坐坐,那女人偶尔观察我,听村里人说,那女人有个傻儿子,家里有一些钱,娶过一个媳妇儿因为傻儿子的家庭暴力不得不离家出走,留下一个孩子由那女人养着。
为了能够有一技之长,我每天干完活会出去找工作,我想要自立就必须有份养活自己的工作,在姨妈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在一家影楼里做学徒,一个月只有三百块钱,我每天干最苦最累、许多别人不愿意做的脏活,虽然辛苦,但是我很开心,我相信自己有一天一定会走出困境,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为了不让自己的人生捏在不相关的人手里,这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工作中难免遇到难缠的顾客,被顾客责骂后还要被老板批评工作不够认真,甚至当着很多人的面责骂难听的话,那时候的自己低着头默默承受,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那么努力,为什么得不到一句肯定,在三个月后,我的工资从三百涨到五百,我知道我该辞职了,我离开了影楼,也离开了姨妈家……
离开了姨妈家的我像一只放飞的鸟,对未来迷茫而憧憬,在同事的介绍下,我在一所公寓住了下来,公寓里的每间屋子大概能住十来个女孩,我们所租的其实就是一张床。
租金一个月三百块钱,除去吃喝,我几乎所剩无几,每天能省则省,那一年里我没买过一件衣服,没换过一双新鞋。看着身边同龄女孩儿阳光美丽,衣着光鲜,我不由的向往,时不时露出羡慕的神色,有时有些学生会来店里拍照,看着她们说说笑笑,天真烂漫的样子,我除了羡慕,还有些许嫉妒,同样的花样年华,她们在无忧无虑的读书、玩乐甚至恋爱,而我,却像一只丑小鸭,有时恨不得将自己埋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独自一人悲伤,是的,我很自卑,也渐渐的,由自卑衍生自负,由自卑变得有些冷漠。
十七岁,花一般的年纪,爱幻想大概是所有女孩的通病,虽然辍学,却依然喜欢看书,有时中午下了班,和同事吃完饭喜欢逛书店,我们存了包,在书城里遨游,我爱死了摊在书里无法自拔的自己,因为只有在这时候,我才是自由的,心灵才是纯净的。有时也会遇到点麻烦,图书管理员会时不时冷着脸说几句,一般会推你一把,大呼让一让,然后随意的整理整理书,嘴巴里念叨着要么就买,不买别呆在这儿不动之类的,那时候的自己自尊心很强,被这么一说心里非常不舒服,拉着同事便离开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去过那里的书城。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不是父母的原因,我不会辍学更不会住在姨妈家,如果不是住在姨妈家我也不会跑出去工作,而不去工作我永远不了解这世间的人生百态。十七岁,是我人生的分水岭,十七岁之前的我懵懂无知,却单纯的如同一张白纸,十七岁之后的我,为了生计奔波劳碌,心里流着泪,脸上却笑脸相迎。十七岁,我的心却像七十岁,沧桑而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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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儿?”
“回家。”
刚出公司门,我被同事小李叫住,很奇怪平时都不怎么打交道的人怎么突然找我。
“小夏啊,你先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小李着急忙慌的拿手提袋,边穿鞋子边说“唉,这一下班一个个走的比谁都快,也不帮忙把卫生搞搞”
听着小李的吐槽,我只是笑笑,对了,忘了说,三年前我从影楼离职,误打误撞来到了这家跆拳道馆做前台,来这里工作间隙,没事也会跟着教练们学几招,有时太忙了,也会帮着带带,如今也算半个教练吧,在这里工作虽然依旧朝九晚五,但是这份工作带给了我很多快乐,我很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
小李是道馆后勤部的一员,主要负责卫生,服装,道具之类的,因为道馆分初、中、高级班,因此我和她除了偶尔会见到,并无深交,今天突然找我,我很是讶异。
“小夏,咱们走吧!”小李笑着挽起我的胳膊。
我有些尴尬,但也不好意思抽出胳膊。
“小夏,你今年多大了?”
“啊?”
被她突然这么一问,说实话我有些不高兴。但我还是礼貌的回复了她:“哦,我今年20 了。”
“呀,你都二十了,!还以为你十七八呢,看着真显小!”
我尴尬的笑了笑:“姐,我做的公车快到了,我先走了!”
“哎,别呀!”小李拉住我:“还没跟你说正事儿呢!
我就知道她找我肯定有事。
“姐,你有啥事就说吧。”
“嗨,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吧我又怕你不方便!”小李有些支支吾吾。
“啥事你就说吧,能做到的我尽量而为。”
“哎,是这么回事,我有个朋友他最近病了,媳妇儿得癌症去世两年了,这不,留下个五岁的孩子,这几天我一直帮忙照顾,可是明天我得回趟老家,这小孩儿没人照顾不行啊,所以……你看……你能不能,帮你照看一天。”
我一听想也没想就要拒绝,我一个女孩在外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能照顾一个五岁的孩子呢,万一出点啥事我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呀!
她一看我要拒绝,又说:“小夏,你听姐说,这孩子可乖了,你就给买点吃的喝的就行,钱我会留给你,而且不白让你照顾,我给你钱,你就帮帮姐吧!”
“姐,这不是钱的是事儿的,我不能……”
“你帮帮姐,也帮帮那孩子,他妈死了,他爸医院住着,亲戚朋友都躲得远远的,现在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要不是老家实在有事儿,我也不放心扔下那孩子的,你就帮姐照顾一天,就一天,我保证第二天就回来接走!”
看着她诚恳的样子,我的心软了,而那个孩子的身世,也让我想到了自己。
“那……行吧,但是姐,咱们说好了,我就照顾这么一天,你说啥第二天得把孩子接走!”
“哎!好好好,谢谢你了妹子,哎呀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心的孩子,太感谢你了,这样吧,你跟我回家,我带你见见孩子,正好晚上你就带孩子走,我和公司请了假,明天就坐车回老家了。
”
我点了点头,我们打了一个车很快便来到了她的家,她很热情的招呼我坐下,那孩子从我们进来就一直呆在沙发上看电视,好像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回来一样,尽管她示意孩子跟我打招呼,可是那孩子也只是看了看我,扭过头继续看电视!
这孩子很没礼貌,这是我对祁睿韩的第一印象,后来祁睿韩对我说,他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就觉得我像个冤大头,当他说完这句话,我哭了,很委屈,我相信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愿意做一个冤大头,变成冤大头的人,往往都是没有狠硬的心肠……
吃过饭,我把祁睿韩带走了,我们和李姐笑着说再见,而我不知道,这一次的再见,是永远不见……
我的人生因为祁睿韩的到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三个月来,我每日为他忙前忙后,下了班不仅要去学校接他放学,还要为他准备一日三餐,以前的我不饿就不吃,饿了随便吃点完事,自从他来后,我的生活一切都变了,因为他,我忙的脚不沾地,我有时甚至想要放弃,可是看着他紧皱眉头的睡脸,又放弃了送他去孤儿院的念头……
是的,他是孤儿了,小李那天走后就再也没回来,她在回来A市的路上被一辆货车撞倒,抢救数小时撒手人寰,她没有兑现对我的承诺,而我,当还在庆幸祁睿韩父亲病情好转时,噩耗在小李死后的第二天传来,齐睿韩的父亲在凌晨十二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人世。
那日我陪着祁睿韩送他父亲最后一程,他紧紧拉着我的手,看着父亲被推去火葬场的瞬间,我想用手遮住他的视线,不想他看到父亲焚成灰烬的样子,但是他掰开了我的手,他压着嗓子说:“小夏,我现在只有你了。”
我无声的握紧他的手,心情沉重。
回到家,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我想到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将祁睿韩送去孤儿院这是我脑海的第一念头,是啊,我与他非亲非故,不过是承着人情照顾一日,我有什么义务当他的监护人,我才二十岁,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凭什么因为他而放弃自己的人生,我又不欠他的,这些天为他父亲的事我已经仁至义尽,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做了,这老好人也该做到头了……
想到这儿我也决定了,明日便联系孤儿院。将祁睿韩哄睡后,我也回卧室很快睡着了,但半梦半醒中总感觉旁边有人,直到第二天醒来看到祁睿韩的黑眼圈,才知道祁睿韩坐在我床边看了我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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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那个男的又来找你了!”
在厨房切菜的我听到后赶忙走出来:“谁呀!”
“你快来看,这次还捧了束花,啧啧!真浪漫啊!”
祁睿韩调侃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我一招排山倒海让他闭了嘴!
趴在窗户看向楼下,是秦文尚,只见他靠在车门旁,西装革履,一手捧着花,一只手打电话说着什么。
秦文尚五官精致,说起来皮肤比女人还细嫩,俊美的样子比此刻手中拿的鲜花都要耀眼,引的周围路人频频侧目……
“唉!真是个妖孽,老夫要是法海,就把它收了藏在宝塔里!”
祁睿韩看着我笑:“你现在就是法海,快下楼去吧,今天不用你做饭!”
“唉?这是什么意思!”
祁睿韩推着我让我换衣服,我一脸诧异!
“你的春天来了,可别耽误了收妖孽,我在家自己吃就好,你赶紧的,别让人等急了!”
“什么我的春天,你怎么知道秦文尚是在等我,也许他女朋友刚好住这个小区啊,喂喂,你别推我了……”
这小子如今大了,力气也见长,小萝卜头如今已然是颗小树苗了,十年了,想不到已经和祁睿韩生活十年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呀!
“想什么呢,快接电话呀!”
祁睿韩将手机递到我跟前,我回过神看到来电显示,“秦小媳妇儿”几个字眼不停闪烁,晃的我赶紧夺过来,但显然为时已晚,祁睿韩臭小子趴在沙发上笑得直叫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居然不知道你还有这嗜好,哈哈哈哈哈哈,秦文尚知道了估计要掐死你,哈哈哈哈……”
我老脸通红,也不想争辩什么,走进我是接听电话:“喂!啥事儿!”
“我在楼下,快点下来。”
只听对面传来嘟嘟的声音,该死的,每次都挂这么快,我还没来的急表现我的娇羞、不好意思、婉转、忧郁啥的,这傻狍子玩意儿就给挂了,唉,可是又怎么办,谁让秦文尚是我上司大人呢-_-#
带着祁睿韩生活了十年,每一次以为熬不下来的时候都咬牙坚持走过来了,祁睿韩的到来并没有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他懂事聪明,不给我添乱,反过来,在生活中还学会照顾我,他真的是个天使,调皮可爱的天使。
祁睿韩抢过我手里的锅铲,把我推到房间,要我赶紧去换身衣服下楼,我叹了口气,这孩子,力气越来越大了。
这几年,我边带着祁睿韩艰难生存,边挤出时间复习文化课和画画,终于考上一所艺术学院,如今,我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动画师,我热爱生活,热爱工作,我的生活,逐渐在我们的努力下慢慢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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