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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强奸”的这三年

我被“强奸”的这三年

作者: 盖盖会发光 | 来源:发表于2016-10-24 22:45 被阅读0次
    “等你以后发财了!一家人就可以一起给我过生日了。”电话那一头的她,一个人在广东打工,今年她整整四十四,男人走五年了。我很爱她,比她的男人还爱!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这个被生活万般刁难的女人安定的生活,让她免受他乡漂泊之苦。

    1

    老陈和我一个村的,是我堂叔的大舅子。常年和村里的几个人在外务工,说是在工地做水电。

    2014年年初,避开了春运高峰,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高铁,老陈带着我来到了这座不属于我们的城市,而不曾想,我却生活了三年的城市。

    繁华的大都市迎接外乡人自然是不热情的,除了漆黑的夜和尚未融化的积雪,还给我心中带来了莫名的恐惧。

    老陈说“工地在郊区,这么晚了只能打出租车了!”

    “会不会很贵啊?”

    “贵也没办法啊,老板还在老家,不能开车来接我们,没事的,以后好好上班,小年轻不要经常休假,这些钱都会赚回来的,走吧!”

    老陈把吸了一半的烟扔在了地上,踩了踩,提着大包小包起身。

    “哦”

    我拖着行李箱跟上他的脚步,生怕走丢了。

    出租车开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到刺眼的路灯,停在了一个像是废弃的厂房面前。

    “师傅,再少点吧,咱打工的不容易。”

    其实价格150块在上车前就商量好了的,下车后,老陈仍不死心还在和出租车司机砍价,语气颇有点哀求。

    我是厌恶的,站着司机看不到的车后望着他。

    少了十块钱,老陈才肯罢休,对我一笑说到。

    “进去吧,宿舍在里面。”

    那是一栋两层的活动板房,上下有十几间房间。周围长满了杂草,房前的空地上满是被扫出来的生活垃圾。老陈在其中一扇窗户里掏出钥匙,开门,我站着身后,一阵霉味扑鼻而来,异常刺鼻。打开灯,一个不到二十平的房间里放了五六个上下铺,有点发黑的被子是裹起来的,床头还挂着内裤和袜子。一双绿色的劳保鞋像是已经被洗干净了,放在了几块木板钉的桌子上,桌子上散落着牙膏牙刷水杯还有饭盒。地上一地的烟头和纸屑。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情低落到了谷底。我是接受不了这种环境的,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可能我一辈子也无法想象活动板房里面竟然是这个样子。

    “其他人还没有来,你随便找个干净一点的床睡吧!我明天带你去买些被子和生活用品。”

    “另外现在还没有热水洗脸洗脚,今天就将就一下睡吧!明天我们就上班!”

    老陈一进屋就连抽了三支烟,满屋子都是烟味,像是在刻意掩盖房间里的异味,还有他流露于脸上的尴尬。

    “嗯”

    我努力克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从鼻孔里哼出一个字。

    我一直站着,没敢坐,也实在找不到哪里可以坐。

    “烟我能抽抽吗”我指着老陈的烟问他。我好像找到了压制情绪的好办法,其实到现在我也仍然是用这种办法,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支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抽两支。

    “可以,你抽。”

    我是不会抽烟的,抽了几口,便呛出了眼泪。

    这时手机响了,是她打来的,我逃出房间。

    “到了吗?还好吗?”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复读?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我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愤恨的吼叫,歇斯底里地。

    “如果你爸还在的话……如果他还在的话……你回来吧!”

    她开始抽泣。

    “我不会回去的。”

    回到房间,老陈已经睡了,鼾声如雷。

    我又抽了几支烟,随便找了个床铺躺下了,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如果这场“强奸”无力反抗,那就享受好了!管它呢,每件事总有它存在的意义!

    整晚我都和衣而睡,不敢乱动。我怕蹭到更多的灰尘,实际上,我心里的灰尘要多得多。

    2

    第二天,阿高来了。

    阿高,也是我们一个村里的,三十多岁,又黑又瘦。他是我们这帮人的头,除了我和老陈,他还带来了几个同村的,都和老陈的年龄差不多,有妻有儿,被迫背井离乡谋生计。

    而我却显得像个异类,格格不入。

    于是白天干活的时候刻意换上从家里带来的旧衣服,穿上劳保鞋。晚上下班回来,满身灰尘也一屁股坐在要睡的新买的床单上,头发隔两三天才洗一次。

    其实我是有洁癖的,但我怕人笑话,说我矫情,在工地还穷讲究。我无数次暗示自己,工地就这样,试图努力迎合他们的口味,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异类。

    厂房只有一些扫尾的活了,阿高安排我和老陈装开关插座面板,一天下来倒也快活。

    我也似乎忘记了要怎样去反抗,反抗这场生活的“强奸”。

    不久。

    阿高就把我们这帮人调到了新工地。新工地在城市的另一边郊区,我们去的时候还是一片山。阿高说,未来两年这里将建起五六个楼盘。你要努力呀,争取以后在这里买套房。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将来能不能买得起这里的房子我不敢确定,我敢确定的是,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会涌来大批像老陈他们这样的农民工,靠在这里拼命干活,养活自己的妻儿,支撑起整个家。这里也许不是这座城市的希望,但一定是每个背井离乡到这里讨生活的人的希望,且无比热切。

    老陈带着我做临时生活区的给水管。给水管是埋在地下的,得挖出一条沟渠来。这是体力活,四月的天气不算太热,但一大早我就汗流浃背,明显吃不消。

    “你爸爸要是还在的话,你现在应该在上大学了吧!怎么可能来工地干这个。”

    “你吃得消吗?你还是回去吧!”

    老陈开着玩笑,嘴里叼着烟,烟蒂已经被他咬瘪了。

    我笑笑没有说话。

    “等着看吧”我心里暗暗的说。

    自己选的路,我爬都会爬完。

    3

    六月,工地开工了。如我所料,操着不同口音来自天南地北的泥瓦工、木工、钢筋工、架子工都聚集在这里,在这个繁华城市无人问津的角落尴尬的蜗居。

    小王,四川人,比我大几岁,还没有结婚。跟着阿高干了好几年活了。他说阿高管理得不严,他正好乘机多学点东西也学点管理经验。他想再干几年,回老家自己承包活单干。也想快点娶个老婆,他有点心急了。

    说到这些,他眼里发着光,美好憧憬的光,我从未见过。

    小王和大部分四川人一样,能吃苦耐劳。脑子也好使,算是这里的大师傅。

    阿高也总是有意无意的安排我和小王一起干活,我知道阿高的良苦用心。

    “小李啊,你还小也聪明,既然来了就多学点东西,不管以后用不用得上,反正不是坏事情。晚上不加班的时候,你就去我办公室多看看图纸,不懂的就问,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好的,叔!谢谢叔。”

    阿高像父亲一样,像我父亲一样,像全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

    后来,我干脆把图纸拿到了宿舍,晚上没事就看图纸背尺寸。自然效果是很明显,水电也略懂一二。而我竟在此找到了充实感。

    六月的太阳毒得很,毫不留情的烤着底下这群可怜可爱又可恨的穷苦人。除了骂几句娘骂这鬼天气,可从未见过他们抱怨命运的不公,也许无从选择也许无力改变,也或者是晓得已为人夫为人父,没有抱怨的理由。

    而我不同,我告诉自己说我不同。

    4

    工地生活区只有一个大澡堂子,与厕所隔堵墙,二十平左右的样子,两排只有冷水的水龙头,其实刚开始是有莲蓬头的,但后来被人拧走了,一天少几个,可能莲蓬头是什么稀罕物件吧,或者家里正好缺。

    夏天的澡堂子从晚上六点到十点没有断过人,十几个大男人一丝不挂的就站着那里,上身白下身黑,腰间的分界线特别明显。浓郁的汗臭味、狐臭味、脚臭味混合着各种牌子的廉价香皂、沐浴露充斥着整个澡堂子,味道是令人作呕的。你的洗发水蹭到了我背上,我的沐浴露甩到了你头发上,我刚刚擦干水渍准备穿内裤又被你贱了一身水。

    这群人好像丝毫不在乎,反正洗了就算数,反正明天还要干活,明天还会出汗,只要不出血,只要能挣到钱。

    工地的食堂是被私人承包的,价格不算太贵,主食有白米饭和馒头,荤菜五块一份,素菜两块三块。一餐下来八九块钱算是标配管饱。

    拉家常喝着小酒吹牛逼的,或者狼吞虎咽的。各地的方言交织在一起,饭点的食堂是异常热闹的,他们表现得无比惬意,短暂的休息后又各自散去,留下一片狼藉。

    只是除了阿呆。阿呆像个异类,如我。

    听口音,阿呆是四川人,架子工。他每餐只要一份白米饭,然后去生活区的小店买包辣条,蹲在食堂门口吃得津津有味,毫不顾忌他人的眼光,也许他很清楚他根本没有观众。

    每次路过他身边我都要看他几眼,只是看几眼。

    一次偶然听人说,阿呆脑子有问题,他在上一个工地,别人骗他A城有女人在找他,他就真的从B城走了一百多公里到了A城。后来被他做架子工老板的亲戚找了回来,打得半死。

    到现在,我会突然想起阿呆,想起他吃饭时满足的样子。就觉得不正常的应该是我,这么年轻却容易满足怎能算得上正常?

    5

    夏天晒黑了冬天又会白回来,再晒黑再白回来。可很多事要想回去重新开始,谈何容易!

    人说所谓理想的生活是:干净的圈子,规律的作息和不离的爱人。

    这些我全都有,只是拥有得太早太早。自然并不会牢靠。

    终于,去年的七月这场“强奸”迎来了第一次挣扎———和我谈了五年的初恋分开了!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真正的反思过,问问自己。

    “我的出路在哪里?”

    这个问题自然是无解的,除了让自己更加百爪挠心,再无其他。

    让我无能为力的是,在我一无所有的年纪却遇到了想照顾一辈子的人!她是个好女孩,只是希望她以后能嫁给爱情。

    去年下半年过得浑浑噩噩,但也熬到了年底。

    “明年不去工地了,我想去学IT?”

    我捏着手里的烟蒂,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跟你大伯商量好了,明年把老房子拆了,我们两家重新修个楼房。”

    “得多少钱?”

    “你大伯说二十万可以做好毛坯,我想等你要结婚了再装修。”

    我抬头看着她,分明看到,这个历经沧桑的女人眼里却发着光,和小王眼里一样的光。

    我没再说话,掐灭了烟,也掐死了另一个自己。

    6

    今年年初,这座城市像迎接老朋友一样的,用无比惬意的暖阳迎接了我。这座城市其实一直充满着善意,包容着我们这帮外乡人。只是我们没有把他当家,可能也没法把他当家。

    我给自己定了个五年计划,今年自然是修房子。

    我看到了自己眼里的光,第一次见。很耀眼。

    阿高说:“小李啊,不错呀!没想到你真坚持下来了,没让我失望!关门弟子给我长脸了!”阿高笑得合不拢嘴。

    眼里有光的人,走路是带着一阵风的。工作上的如鱼得水让我发现,其实每天都见的这群人,这群被生活刁难的人们原来是那么的可爱。

    “小伙子呀!这边水热一点,来!给你接。”

    “你用吧,你用吧,都是出来打工的都不容易!”

    “小李啊!脚伤好些了吗?我去帮你打饭!”

    我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儿子,谁家的爸爸,谁家的丈夫,我甚至不能完全听懂他们说的带着浓郁方言的普通话,但是我却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关爱,温暖的善意。愿所有善良的人都能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我祈祷。

    这场“强奸”我不想再去反抗!相信我若能安抚自己这颗年轻却又躁动的心,那么命运一定不会辜负我所受的苦难。我想要的都会得到,美好的东西,晚点来没关系。我错失了夏花绚烂,必将走进秋叶静美。

    7

    今年,我想早点回家。

    因为想早日看到新修的房子。因为想念家里的老人。

    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便可以陪她看故乡的春冬秋夏。

                           ——end——


    盖盖,95后,一个我手写我心的男孩。关注我,给你不一样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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