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 亲

认 亲

本文参加七大专题征文活动    故事:主题辜负

有这样一种人，一只眼睛里闪烁着爱的光芒，而另一只眼睛却燃烧着自私的欲火。是谁辜负了谁，又是谁将这深埋的欲火越烧越旺。

“妈，妈，我回来了。”

“娟娟你回来了。”“娟娟变漂亮了。”“娟娟你是不是又赚大钱了。”

我刚进大门还没看见爸妈，就看到七大姑八大姨的一群亲戚向我围过来，东问问，西瞅瞅，活像个猴子被一群人品头论足。

“妈，妈，二姐回来了，你快去救我二姐，她被我们家那群事婆们给包围了。”三妹看我进了大门这情况，赶紧跑去找我妈救场。

“什么！这群势力的女人们，没见过有钱人！我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妈妈说完赶紧放下手中的菜刀，掀起围裙擦了擦手上的菜叶子，急急的向外走。

“妈，等下，把脸上的面粉擦掉，你看你这做饭，都做到脸上去了。”三妹看妈妈滑稽的样子，偷偷捂嘴笑着。

妈妈一听三妹说脸上有面，两手在脸上胡乱一抹就转身接着走。

路过四合院的东厢房，妈妈终于来到了大门口，大喊着:“娟娟，娟娟，你在哪？”

“妈，我在这。”

“让一下，她姑。你们这围着她是干啥，散了，都散了。”

妈妈拉开挡在我前边的大姑，用她那肥壮的身材硬挤着进来，一把抓起我的手就往出冲。

“终于出来了！”我和妈妈跑到院子的一个角落才停下来。

“妈这咋回事啊？怎么大家都住这里啊，这是我花钱给奶奶住的。”我一脸疑惑的问着妈妈。

妈妈看了我一眼，心虚的低下头说：“能咋样，都是你奶奶的孩子，你奶奶一来都想着来沾点光。”

妈妈说完叹息了一声说：“走吧，别多想了，这糟心事你别管了。”

我点了点头，妈妈拉着我穿过几个走廊来到了奶奶的房间，到了门头我大声喊着。

“奶奶，娟娟回来了。”

“谁啊，先进来坐。”

推开房门，一股霉味和尿骚味远远的传来。我捂着鼻子走到了里屋的炕沿边，看见奶奶正躺在炕上闭目养神。

“奶奶我看您睡着，您要困我就先出去了。”

我实在受不了这异味正打算转身就溜，奶奶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缓缓坐了起来。

我出神的看了奶奶一眼，80岁的她摇晃着头，不受控制的乱抖着手，似是苍老了好多。我

“奶奶，您在这房子住的可还好。我看您的儿女都在这住，有他们陪着您更高兴吧！”

奶奶听了我的话，忽然伤心的流着眼泪说：“我有这么多儿女还不及你有孝心，他们都是一群白眼狼。”

奶奶看我被她夸的傲娇的样子，捂着嘴偷笑了下然后说：“我老了，忽然想念我娘家那唯一的侄媳妇了，我想回老家去看看你说可好。”

“好啊，您几年没回去了，转转也好。”

“你说的是真的，没骗我？”奶奶一把抓住我的手激动的问。

“没有，不就探亲吗，赶明我陪您去。”我正愁如何摆脱这些亲戚，奶奶这主意刚好正中下怀。

安抚好奶奶我才跟我妈回到了我的房间。妈妈坐在凳子上拿手捋了捋胸口指责我说：“你个傻丫头，乱答应。你奶就下这套等你呢，你还钻。”

“妈，那咋办，都怪我，被奶奶套了多少回还是没长记性。”我假装着急的看着妈妈让她认命。

妈妈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去不行，就同意了这个事情。过了会她看我揉着头不耐烦的打盹，觉得我被这帮亲戚搞的累了，叮嘱我休息着她转身出了门。

过了两天，我们一家人带着奶奶回到了老家。老房子在我们齐心协力的收拾下总算在晚上入住了进去。

第二天，我起的很早。老家的空气格外的清新，我站在院子里眺望着远方葱绿的崇山峻岭，厨房里传来妈妈剁肉的声音。

我无聊的进了奶奶的屋子，奶奶此时正拿着一些发黄的黑白照片发呆，不时的拿手抚摸着，像是抚摸着一件绝世珍宝。

我看奶奶看的出神，也饶有兴趣的拿着看了起来。照片里的女子笑魇如花，扎着马尾，看起来是那么的美丽。

“奶奶，您年轻看着还挺漂亮的。”

奶奶回神看了我一眼，然后听我夸她，高兴的说。：“那是，我可是村里的村花呢？”

“怎么这里边全是您和您的儿女，我爷爷怎么没有。”我看奶奶高兴，赶紧打听我从没见过的爷爷的事迹。

奶奶听我提起爷爷，立马脸色变了，她颤抖着双手指着我说：“谁给你的胆子提他，不许提。老不死的，自己死的早，拖累我被娘家抛弃。”

我看奶奶流着泪一脸的狰狞，满心怨恨的指责着我，我忙从裤兜里掏出了纸帮她擦着眼泪，一边说着好话哄她。

“娟娟，你们是不是都奇怪我为什么快要死了非要见娘家人吧。”奶奶止住了哭泣，忽然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好奇的问道。

“哈哈哈，我活这么久是因为我心里一直有个信念，我要活着，看那些曾经抛弃我的人一个个悲惨的死去。”

听着奶奶这么变态的想法，我心里开始发毛，可她盯着我，我只好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奶奶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他们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娘家人。”我本来想说变态，可她毕竟是我奶奶我不好骂她，只好委婉的劝她。

“我现在不恨了，再多的恨也消了。我常想着是不是我恶毒的诅咒让她们遭到了报应，我开始怕了。我想在死前做一件善事，也让我能安心的死。”奶奶终是说出了此行的原因，我才知道原来她是这样的一个想法。

那天谈话后，我几天都没进去和奶奶闲聊。我受不了她那么分裂的人格，更接受不了她的那些做法。我怕我知道的越多，她的那些负面的，丑陋的嘴脸会让我会恨不得打她一顿。

我知道她是我奶奶，我也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管她，只捞她的好处。因为她那自私的人格教会孩子们的也是这些自私与贪婪。

奶奶病了，心病。她老了，这几天忧思过重终究是躺在了病床上。村里的一些远房亲戚闻讯，都来家里看她，也算是给我父母回礼。

这天早上大清早我家的大门就被人使劲的敲打着，我被吵的睡不着，只好揉着眼睛去开门。

“谁啊？”

刚打开门，我看见一个全身穿着孝服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你奶奶在没，银钱沟里她一个侄媳妇死了，今天早上我们要起坟下葬，让她务必来。”说完那个人转身急匆匆走了。

我听了这消息呆若木鸡，赶紧惊慌的去敲爸妈的门。

“爸、妈，快开门，出大事了。”

过了会爸妈才把门打开，两个人衣衫不整的跑了出来。

“出啥事了，大清早的。”爸爸一脸气愤的对我又吼又瞪。

“爸，走咱进去说，这不太方便。别被听见了。”我拉着爸妈往进走，向奶奶的房间看了一眼看没动静才放心的关门开始说。

“刚银钱沟的人来传话了，奶奶要见的人今早死了，早上要去送葬。

“你确定消息属实？”

我点了点头，爸妈好一会才缓过神。爸爸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然后说:“要不咱们就偷偷去，不告诉你奶奶？”

“你们不用瞒我了，我们去送葬吧。”不知何时奶奶已经站在门头偷听到我们的谈话。

“什么，妈你？”我们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奶奶。

“走吧。”奶奶率先拄着拐杖出门了，我看了爸妈一眼也都进屋拿了东西就去追奶奶。

到了她家，门口全是村子里送葬的人。快到晌午，我们戴着孝抬着亡人，伴随着这低沉的念经声来到了坟地。

我扶着奶奶跪在了坟前，奶奶就那么平静得看着下葬的过程。我担心的不时的盯着她的动静，但是直到土藏结束也丝毫看不见她丁点的伤心和痛苦。

第二天早上奶奶早早就起床了，一反常态的陪我们吃饭，还不断的夸爸妈孝顺。我们觉得奶奶今天似乎有事要说，或者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果不其然，吃完饭奶奶开始拉着爸爸给我们说了这么一个事。

“儿子，妈其实这次回来最主要的原因是想认亲。”奶奶看了爸爸一眼，然后低头弱弱的说。

“认谁？”

“我娘家的一个舅舅。”

“您哪来的舅舅，不是最后一个娘家人都死了吗，怎么又忽然冒出来个亲戚。”爸爸一听奶奶要认亲戚很是气愤的质问起奶奶。

“这个舅舅是我在市里边住的时候认出来的。前几年舅舅也希望和我相认，只是当时条件不允许。这次正好回来了，我打算去相认。他就住在永康县城，离我们不远。”奶奶把认识这个舅舅的缘由告诉了爸爸，原来他们相认已久，几年前就相认因为相距太远所以无法认门，一直拖到现在。

爸妈相互对视的看了看，互相使眼色的商讨着咋办。我也是觉得头疼，没想到这探亲变成了认亲。认亲意味着要走很多流程，要花钱，要逢年过节的拜访。

“认亲可以，你打算那些亲戚怎么给拿认亲礼？”爸爸最担心奶奶认亲钱的问题。

“我听说有十几家，每家亲近的一千，一般的五百如何？”奶奶说出了他的打算，爸爸听完拿手指比划的算了算要花一万左右，郁闷的直接转身走人。

我和妈妈看爸爸直接气的转身走人，也跟着追了出去。

“爸，你别生气，奶奶估计是自己不出钱，拿你当冤大头。要出就你们兄弟姐妹平摊。”爸爸出来蹲在台阶上抽着烟，我和妈妈也站在他旁边劝他想了这么一个办法让他消气。

“中，就这样，让你奶挨个给她那些好儿子好女儿打电话，他们同意我也同意。”爸爸觉得我们建议的挺好，又开始乐呵着笑了起来。

我看爸爸想通了，忙跑进去把我们的想法说给了奶奶听：“奶奶，你看认亲需要花钱，我们建议您给我那些叔叔和姑姑说下大家一起平摊，这样您不是能得偿所愿吗！”

奶奶听完我说的也觉得有理，也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高兴的拄着拐杖回房间打电话去了。

“耶，成功了。”我们一家三口高兴的为这次反将一军庆祝了起来。

到了下午，我和爸妈坐在一起商量我又打算回公司的事，奶奶就拄着拐杖一脸悲伤的走了进来。

“儿子，他们都不同意认这门亲咋办，一群畜牲，白养他们那么大了。”奶奶坐在沙发上气的敲打着拐杖恨恨的说道。

我们一家没想到事情最终成了这样，还以为大家合力这事好办，结果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人。

“妈，要不咱不认了吧。”

奶奶一听爸爸想放弃，厉声道:“你也想当个孽子，连我这点心愿都办不到？”

“妈不行就这样，咱们少出点去认了吧，毕竟儿子也没啥钱，靠女儿养，我不能一没钱就找孩子要吧，您也体谅下我。”

爸爸声泪俱下的开始抱着奶奶的腿开始哭穷，奶奶没识破爸爸的诡计只好点头答应。

认亲的那天，奶奶穿着一件喜庆红色衬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脸，看着格外的精神。

“到了，到了，妈你看门口好多人啊，看着还挺欢迎您的。”爸爸开着车看着这个舅爷家门口的排场，也是高兴的哼着小调，向奶奶诉说着这份喜悦。

下车后，奶奶忙整理了下穿戴，捋了捋衣服的褶子一脸笑容的被这些亲戚迎接到了客厅。

“外甥女，终于是见到你了！”只见客厅正上方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开口问好。

奶奶激动的颤抖着双手，缓慢的向着那个人靠近“舅舅，我终于来认你来了，你还好吗？”

“我很好，终于盼到你来了。”他很平静的捋了捋胡子，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奶奶向他靠近。

举行完认亲典礼，就这样失散多年的亲人就在一阵阵欢声笑语中认亲结束了。奶奶不忘给在座的每个亲戚都发了红包，兴奋的不知道不知道发出去多少，晚上我们回到家里奶奶还嘴角挂着笑。

“妈，奶奶今天笑了一路，估计这回她可是风光了一回。”

“对啊，能不开心吗。老了老了有娘家人撑腰，有人疼了能不乐呵。”

“妈，我担心咱们这红包份子有点少，你说人家那边不会忙完一打开嫌弃我们小气吧。”

一说起这事，妈妈也是叹了口气说:“希望人家理解吧，谁叫你奶奶非要认。”

晚上谈完话我和妈妈就心神不宁的睡了，梦里我总梦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折腾到天亮我才睡着。

第二天我们等着回礼，做好了丰盛的宴席等着奶奶认亲的那些人来开席，直到落日降临也没人来。我和妈妈最后实在等不住让奶奶打电话去催催。

电话接通了，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奶奶气的把手机拍在了桌子上，晕了过去。

此时医院急诊室门口，爸爸焦急的来回走动。忽然门开了，大夫喊爸爸过去。

“病人受了刺激已经快要不行了，你们进去见最后一面吧。”大夫一脸沉痛的说完转身走了。

我们赶紧跑着到了奶奶的床前。奶奶看我们进来，她抓着我和爸爸的手说:“儿子，我悔不当初啊！”

奶奶死了，就这样被气死了。下葬的那天奶奶的儿女都赶来送葬，没有一个愿意出钱办丧事。

爸爸和我自掏腰包的为奶奶办了一个像样的葬礼，就这样这个一生争强好胜的女人被常埋于此。

奶奶死后爸妈依旧是在老家住，再没有回那个四合院里去住。听妈妈说那套房子里整天硝烟弥漫，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大吵。人人都想要继承权，争争抢抢殊不知房产权本来就是我的。

回想着奶奶的一生，我觉的可悲，可叹，可怜，可恨却唯独没有可爱。

其实和奶奶在一起我是憎恶的，我用一副孝敬的面孔得到了别人的赞扬。

这个家族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面目，根深蒂固的自私不是什么所谓的亲情可以改变的。最终只有她悔悟了，只是所有人都学会了做戏，却不知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试问戏子哪有情，人间哪有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