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 | 遥远的旅程

作者: 恩亚 | 来源:发表于2023-02-18 19:29 被阅读0次

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

“HI,斓一。”
是维浩,看着眼前的男人,斓一的心卷起一阵温暖,他永远这样温和爽朗,似乎相识以来就没变过,有时她真想抛开一切顾虑投入他怀中,可她做不到。
这是时隔五年,维浩从珀斯回来,他们第一次见。
过去二十多年,他们总这样,时隔几年才碰面,而这次她已年过四十。

“看看这些礼物”,维浩打开手袋满怀期待:“这是我刚到澳洲时给你买的,应该还没过气吧,这些是最近的,有你喜欢的吗?”
斓一的眼光从礼物上移开,她看着维浩,俊朗的脸有了风霜印迹,鬓角已有白发,眼神有如大海一般深沉辽阔了。

“原谅我总是忘记你喜欢什么,只要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想买下来给你。”
维浩看着双唇紧闭的斓一和她淡淡尾纹的眼睛,怜爱之心顿生,无论走过多少山川大海,在她面前,他只会如少年般简单纯粹。
她的眼神跟五年前比,分明坦然许多,那时斓一仍沉浸在伤心回忆中,以至维浩会在俩人会面时小心翼翼,避免触景伤怀。
现在的她对他回国有了期待,见面了却依然沉默不语。
二十年了,她仍未从往事中走出来吗。

“好吧,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好看的,我来点餐吧,”维浩打开菜单:“今晚喝酒吗?”
斓一靠在沙发背上没有答话,他看不清她的表情,被橱窗外不甚明亮的街灯点亮的秋夜细雨,轻敲在映衬着丰盈身段的玻璃上,写着“真一咖啡”灯牌矗立在路边,似乎从未挪动过位置,眼前的场景如此熟悉,在他脑海却是一幅永远无法具象的画。
他们每次都在这里碰面,这个斓一自营多年的咖啡馆,是她的精神寄托,她的家。

“你什么时候走?”
斓一忽然凑近桌前发问,幽兰般的香味让他心中波澜泛起,眼前这个女人,犹如饱满的石榴籽般成熟迷人。
“又赶我走是吗?”这是第一次,一生所爱之人几乎伸手可及,迄今为止仅仅只有这一次,他感觉她意在挽留。
斓一又躺了回去,陷入沉默。
最近十年,他只回了两次,每次就待个三两天,他和斓一什么都不可能发生,他们之间永远隔着另一个人,十年前他明确这一点后,就不再妄想。

二、

“嫁给我吧!”喝多了的维浩被斓一挡在房门外,她刚洗漱完准备睡觉,丝薄睡衣下的身体犹如去壳荔枝一般糯白,他猛地将她强搂到自己身前,任凭挣扎不肯放手。
挣脱的斓一扬起手掌,结实的耳光打在他脸上,明月悬在小楼顶空,夏夜一声虫鸣都没有。
准备订婚的维浩即使知道结果,仍不甘心地做了最后一次努力,在他心里,斓一无可替代。明天他将离开此地,回到自己打拼的另一个城市和另一个女人订婚,因为那个女人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更因为他和斓一之间始终不可能。

一阵风来,闷热天气稍稍冷却了些,空气中可以闻到栀子花香。
“对不起,”俩人几乎同时开口,这是彼此的歉疚,但并不代表他们的关系有延展的空间。
维浩摇晃着走了,这是他此生感情失意的写照,在他未来的生活中,斓一以外所有的女人,都似过眼烟云。
那年斓一三十二岁,此前六年,真宇死了。

“当我想你,就会感到痛,这种撕裂的痛你懂吗,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不要丢下我。”
每天,斓一呆呆凝望一张真宇从身后环抱她在藏区的留影,那时真宇在那儿服役,她把一学期的生活费省出来前去探望,才有了这张俩人之间屈指可数彼此珍爱的印证。
高中时代一起报考军校的三个人,她最终去了重点大学,失利的维浩选择出国留学,而奋力学习的真宇如愿被军校提档录取,自那后,斓一和真宇开启了八年的异地恋。

为了斓一,真宇最终放弃了部队的优厚待遇,转入地方武警队伍,俩人拿出所有积蓄贷款买下一间临江旧屋,打算开家咖啡馆交给婚后的斓一经营。
家庭尚未组建,咖啡屋尚未筹钱装修,真宇在一次抗洪行动中失联了。
真宇成了烈士,不过二十六岁。

“你想我吗?”最初的几年里,斓一独坐窗台流泪,她想念他黝黑的脸和胸膛,想他被军旅生涯刻画的深沉而刚毅,想他干涩有力的手掌,简单热烈的目光,久别重逢后的拥吻和合为一体的畅快感,这一切都是唯一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他为了她上军校,又是为了她回到地方,而如今,他的生命消失在那浑浊无情的波涛中,至今没有找到。
被卷走的那一刻他在想什么?斓一常常陷入对这一问题答案的追索中,她原以为他们会携手共度此生,他却毫不负责永远地消失了,而不像以前那样,分别几个月后会约在哪个地方重逢。
自小缺少父母陪伴而寡言的斓一,失去真宇后更沉默了,她的心像被尘封一般,一滴儿真情都浸不进来。

三、 

得到噩耗的维浩从国外赶回。
过去几年,只有年终他回国时,三人才有机会聚在一起,当他发现自己成了这个高速发展改头换面小城的局外人时,对故土的眷顾便一日比一日淡了。
维浩站在葬礼人群最后排,凄然无声看着庄重的告别仪式和站在前列撕心裂肺的真宇父母和斓一。他无法接受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真宇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去。猛然间,使命感袭来,他的肩头无比沉重:他有义务照顾她,不仅因她是真宇的未婚妻,更因在他内心深处,自第一次见面,就为斓一留下巨大空白。
事与愿违,此后的斓一和他仿佛形同陌路,当他试图安慰,同样痛苦的俩人,只是相对无言。他唯一做的,就是以入股的名义帮她还清了房贷,并把咖啡馆装修一新,他卖掉自己苦心经营已有起色的海外代购平台,选择回国重新创业。

 “HI,斓一。”
维浩从屋外的台阶爬到二楼,看到了正在调制咖啡的斓一,阳光下她盘起的发髻乌黑光亮,撸起衣袖的手臂,白得晃眼。即使距真宇离世已经过去一年多,他仍无法摆正自己位置,是知心的朋友,生意的合伙人,还是她的追求者。
“试试这个新品,这个咖啡豆是刚进的货,”斓一的表情淡漠,似乎维浩从没离开,即使这两年她和维浩一次都没再见。
“去下馆里吧,”维浩不及坐下,凳子就被收走了,二楼她的居所,从来不许他涉足半步。
他理解,这是斓一尚未向他敞开心扉的证明,那是她与真宇的家,是她内心唯一的最后的庇护。
“咖啡有点儿生涩,是研磨不够吗,”维浩靠在吧台上,冲着斓一笑。
“要的就是这种感觉,生活的本来滋味,不懂别喝,”斓一端起自己那杯,微微泯了一口。
“哈哈,知道啦,”他喜欢斓一有脾气的样子,或者说相比始终平淡的斓一,他乐于看到她的任何情绪,无论哪一种,他都可以欣然接纳和包容:“说得对,我喜欢这种感觉。”
“谁要你喜欢,你又不是顾客。”
“好吧,看看这个,”维浩打开手袋,他给她带了礼物,昂贵的护肤套装,这两年新公司沿用了海外模式,利润可观。
“浪费!送给其他女人吧,你不小了,怎么连个对象都没有!”
谈话在尴尬的气氛中结束,维浩放下咖啡杯低头走了。

“HI,斓一。”
一晃又是两年,维浩在河堤上小跑着追上她的脚步,初夏的天空晨光泛起,像新生的希望让人心情愉悦。
这次回来他从员工口中得知她开始晨跑,特意买了一套崭新运动行头,只是衣服太显眼了,与周边真正晨练的人群格格不入。
“最近好吗?”他追赶着斓一的节奏,气喘吁吁地问。
斓一没有停下,一直往前把维浩甩在后面,似乎他未曾出现。
“你什么时候走?”斓一跑道尽头折返回来,在维浩身边放慢了脚步。
“明天吧,也许后天,”他回来和家人商议,是将家里老屋翻新,还是把即将退休的父母接去海滨之城,那儿的冬季更适合老人们居住。
“哦,结婚了吗?”
“没,你结婚了吗?”每次都提这个话题让他气恼,他故意反问,借此探视斓一心境变化。
“你应该问问咖啡馆的营业状况,”她回避了。
“没什么好问的,你做得很好。”从分红的数目看来,过去这一年多,真一咖啡馆的盈利形式已经大好。
“中午自己去馆里吃饭啊,我有点别的事,”斓一跑开了,留下他呆在原地。

“斓一,”又过了两三年,维浩最终决定带父母离开,他想告诉她这一走,以后就回得更少了。
他扶着栏杆,站在春季黄昏的细雨中,额前的卷发掩上了一层薄薄碎雨,想最后一次尝试进屋看看斓一生活的样子。
“你回来了,”修剪盆花的斓一终于抬头看他,她的眼睛有了光泽,像那昏暗原野中的一点萤火,仅仅是这一点儿光亮,维浩激动地走了过去。
“斓一,”他决意说出心中的话,但当她关上房门往外走时,心中的话悄然溺失在那一阵折返而来的春寒中。
也许时机还没有到吧,他轻声的自言自语,也许她还需要一些时间。
但是他又似乎明白,时间永远都不够,她的心门他没有钥匙。
他也已经三十多了,作为家中独子,父母什么都没有说,但花白的头发和渴望儿孙绕膝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全部。

他在婚前突然回来是想做最后的努力,如果斓一愿意,他可以抛弃一切,但那一记耳光将他最后的念想彻底击碎。
斓一的冰冷,也许不需要任何解释,只是一种简单纯粹的,对爱情的天然忠贞吧。
当他这么想,反而释然了,那正是他欣赏的。
也许孤独才是爱的源泉,一颗能承受孤独的心更能奉献无私的爱。
与其说看望斓一成了他的习惯,不如说是因他爱着斓一而不需要结果,他孤独而强大内心已经可以包容的这一部分。

他决定去看看真宇。
他拎着他生前最爱的卤味,那是学生时代每次周末休假都会去吃,真宇口中念念不忘的稀世美味,他想和他说说话,想与自己内心残存念想达成和解。

四、

真宇和斓一之间的爱是简单纯净的。
真宇在有生之年都没明白,他缘何得到了斓一的倾许。
他从没想过斓一为什么会给他写那封信,不知道斓一到底爱他什么,一开始他甚至不清楚爱代表什么,会从哪来要到哪里去,他对男女之情的懵懂贯穿着两个人相恋的始终。
只有艰苦枯燥的军旅生活加剧了他渴望见到斓一的想法,面对战友们艳羡的目光,他为自己的幸运而激动,在他年轻的心里,拥有一个漂亮女友这件事本身,意义甚至大过于拥有斓一这个人。

斓一接纳真宇,也不是源于年轻男女间的本能吸引。
一开始是因为他考上了俩人心仪的院校,她似乎履行约定一般的和真宇开启了恋人关系,她从没有想过可以和其他什么人恋爱,也没有想过人生会有别的什么选择,即使曾经,她内心更希望那封信是维浩写的,至少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比起腼腆的真宇,她更喜欢维浩的阳光洒脱。

“你又变丑了,”几个月一次的会面,斓一总这样说,她对真宇从不掩饰。
相比高中时代的白净模样,初入军校两年的真宇又黑又瘦,换作他人绝对不会惹起她一丁点注意。与真宇不同,在大学相对轻松自由环境中学习生活的斓一,如炎炎夏日的金芒一般大方美丽,所经之处纷纷侧目。
 “干嘛,不开心啦?”看着沉默的真宇,又激起她的心疼:“累了吗?”

“走了啦,我的哥哥,”当真宇立在车站,一身戎装挺拔如松,斓一欢欣雀跃地跑上前挽住他。
不知何时起,真宇有了坚定的眼神,厚实的胸膛,风蚀岩石般冷峻的脸不知何时彻底与稚气分了手,性格也如大山般安然不动,也许是后来的部队生活太过艰苦,也许是他害怕弄丢恋人而对未来产生了思考,这让斓一倾心不已。
“斓儿,我终于可以回来了,我已经跟地方打好招呼,”看着与他相守八年,异地八年从无抱怨的斓一,真宇做了一个重大人生决定。

“这几年我存了些钱,我要给你一个家!”真宇握住斓一的双手,站在一片绚丽的晚霞中,从小寄居的斓一,眼中蓄满泪水。
他们总算可以每周一次碰面,在滨江大道下面一条更小尚未开发修缮的石子路上漫步,看着沿河两岸的人影交织变得稀疏,看到夜空暗淡繁星满天。
“你那个培训班太辛苦,又当店长又做老师,不长久的,”真宇劝斓一关掉培训班,他打算从南下定居的堂哥那里买下两层旧楼,在一楼开个咖啡馆,在二楼给她安个家。
在一起的时光虽短暂但温暖,没有甜言蜜语,只有生活琐碎,星星点点筹划的未来,他们的爱情平淡得像小城每日烟火,没有任何波澜,似乎是上天一开始安排好的,当美好生活刚刚有了可能,他就这样离她而去。

只是站在墓碑前,维浩的泪水竟自流下来。
“早知道你这样不负责,就不应该把她交给你。”
“你肯定不知道,情书是我帮你写的,连回信都是我给你的!”
在自我怜惜中,他猛然发现,自认识斓一以来,他的心从没真正地停留在某个具体的地方,一直在外打拼的他不知道,漂泊将是他的一生。
如果这是宿命,也许一切都发生在那个青涩的年龄中吧。

五、

“你孤独吗?有时候”。
父母离异,寄居在姑姑家的斓一在梧桐树下自言自语,那年她十七岁,对远去他乡的母亲思念正浓。
在高中班上,她的成绩最好,身体和思想也比同龄人稍显成熟。
“孤独是一种美感,它在心里,纯粹得像一眼望穿的清澈湖水”,接受命运的斓一以为人一辈子大概原本就是要孤独终老的。

“好文静的女生啊,”对考前体检时遇见的女孩,维浩不由自主的心生感叹。
坐在窗前阳光下安静填表的斓一,像静静长在枝桠上的青苹果,似乎能闻见淡淡的清香。她拂过留海的纤白手指和黑玛瑙般光泽眼眸下的浅浅卧蚕,勾勒出的素净气质让他痴迷。
为了省学费,斓一选择报考军校,因此遇见她一生最重要的两个人。
“是你喜欢的类型!”真宇也看呆了。
“剪刀石头布吧。”

真宇和维浩正处于青春勃发的年龄,找女友在他们看来是一项仅次于学业的伟大使命,当俩人立志要在高中毕业前完成和某个女生拉手的任务后,在全校物色女生加以点评便成了他们释放学业压力的最佳方式。
“看到她的名字了,叫叶斓一,”填写个人信息时悄悄翻看了登记表的维浩对着真宇小声说道。
“叶斓一,好熟悉的名字,”真宇前思后想怎么都没记起来。

“喂,叶斓一,”体检返校路上,李维浩在她身后打招呼。
斓一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洗白牛仔裤的短发男孩朝她咧嘴笑着,把旁边的校服男孩往前推了一把:“这是潘真宇,他想认识一下你。”
潘真宇红着脸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斓一转过身往前走,她不介意但也没有表示欢迎。
“我叫李维浩,你可记得哟,说不定我们会考到一所学校。”
“好啊!”斓一停下了脚步,回头朝维浩莞尔一笑。

“这是她给你的信!”害怕他人捷足先登的维浩瞒着真宇帮他写了情书托人递了去,不想竟然收到了回信。
他知道真宇总是傻乎乎,每次猜拳都会秒出拳头,故意用剪刀输掉了赌局。既然在学习上常受真宇照顾,对自己颜值和人气无限自信的维浩,在悄悄完成多次牵手的任务后,一心只想替真宇早日达成使命。
而在模拟考试年级成绩榜上看到了榜首的名字,才知道一同体检的女孩竟然是此前久闻大名未曾一见的校花兼学霸时,真宇直接泄了气,他的排名在百名开外,实在没有任何发起攻势的资本。
可维浩却等不及了。
“你快打开看看啊,”他激动地催促。
“潘真宇同学,如果你能跟我考进同一所学校,我想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叶斓一的回信很简单,却在俩人心中激起了巨浪。
维浩却失利了,高考成绩差了几分。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张,你也不会连一声道别都没有就走了,”维浩轻抚墓碑,感到深深的歉疚:“无论去哪,我都会回来看你的。”

六、

“如果你留我,我可以一辈子不走,”看着陷入沉默凄美动人的斓一,维浩补充的话超出自己意想,原以为年龄大了,再也说不出这样肉麻的话来。
斓一重新凝视着他,晶莹的目光闪烁,有那么一刻真希望维浩不要离开,她甚至想借酒将自己麻醉,好好抚慰他二十年来的真心。
她听说他离婚了。

“开玩笑的啦,”维浩的心已经化了,却只能以一句自欺欺人的话化解这一不可能的设想。如果俩人没有强烈的意愿与决心,无论怎样眷顾,他也只能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即使那是一个与此情此景毫不相干的世界。

“那就不要喝酒了!”斓一忽然凄然想笑,靠回了沙发,她这乍现的想法,究竟是何时产生的?
时间之所以能疗愈人心,不过是因为脑袋必须清除过往以容纳新的内容,人们会自然遗忘往事,无论怎样的痛楚的记忆,都会被掩埋替换。
即使她关闭心扉简单生活,小心翼翼保管对真宇的记忆,似乎淡忘是一种不贞,但很多细节依然被弄丢了,有时候,她会忽然记不起真宇的脸。
当她顺着回忆追溯,维浩和真宇的影子竟会重叠,即使不愿意接受,她必须承认,在初识时留给她印象更深的人是维浩。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之间的感情犹如夏末天空里飘散的白云,干净清晰却在时光的照耀下无法再次凝聚。

临走前,维浩悄悄来到斓一住处,他望着咖啡馆和二楼那间小屋,如瀑一般的凌霄花倾洒在阳台上,淡淡桂花和茉莉花香交织着咖啡糕点的浓香飘来,斓一的家被群花和美味团簇着,却显得更落寞了。
在数次城市拆迁中,她拒绝了高额补偿,仍旧独自一人固守,是因为那儿本来也属于真宇吧,这样的斓一,她孤单吗。
也许不会吧,他想:大多数人的一生,拥有一段恋爱一场婚姻,在一个小小的地方,与相守之人平静地生活,先后走向死亡,大概就是生命本来的样子。

即使是常年在外的自己,也甘愿为这样一个地方,耗费当年的全部积蓄,总是不忘回来看看,不仅因为这里是他的出生地,更因为无论生活在哪里,漂泊到何处,如同他珍惜和真宇的情谊,如同斓一是他的内心向往一样,这样的地方,才像一个可以栖息身心的归宿。
这次回来安顿了父母,他就要再次起航了,也许会是遥远的旅程吧。

七、

四十岁后的人生,过得真快啊。
此后十年里,真宇那沉浸在丧子悲痛的父母相继去世,墓碑就立在真宇旁;斓一那个将她抚养成人的姑姑也过世了,这个世界比她父母更亲的人,在姑父心肌梗死过世后的第二年,死于高血压中风,斓一将他们的骨灰合在了一处。维浩的父母从海边城市回到山村故土后,也再没有音讯,落叶归根,是否因为人们依恋着过往。
人如果要在身体每况日下,年老色衰时,才能发现自己的真心会不会太晚呢,答案深藏于岁月的风声中。

度过焦躁不安更年岁月的斓一,变得愈发平静深邃了。
她藏下了那张照片,烧掉了写下的往事,把房子重新翻修一遍,将那一扇常闭的房门敞开着,任由四季光阴明灭照拂。
她常一个人整齐精致地坐在阳台上,品着细细研磨不再粗糙的咖啡望向远方,迎着日光的头上闪着些许银光,淡淡唇红点缀的依然美丽的脸庞,像一颗挂在秋日枯枝上的红柿子。
只因为维浩,一直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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