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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时间里来,又在时间里消失。那些求而不得的东西,终会在时光流逝里渐渐释怀。
有些人,仅是路过,便足以半生回顾。有些人,耗尽半生陪伴,也仅是一场路过。
人来人往,短暂停留或者长久驻足,都不过繁华一瞬,尽兴便好。而我,用尽一生才将这些美好领悟。
1.裂缝
两尊无名公墓沉寂于无尽黑暗之中,乌鸦在上空诡异地盘旋,而墓前跪着的黑影是我的爱人——阿缘。
静悄悄地躲在松柏树后,清明高空中悬挂着如初识那般耀眼的月圆。夜深风寒,望着与我相隔不远的暗影,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三年婚姻不可协调的矛盾竟是因为两尊无名之墓?
那是谁的墓?阿缘为何要深夜祭拜?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扑面而来的问题将我的理智吞噬,我如暗夜里的乌鸦一般疯狂哀嚎,企图挣脱牢笼寻找一个出口。
几两清风,一轮明月,我与他在五十米的距离下各自被黑暗淹没。
诺大的墓园,他与乌鸦私语;无尽的黑暗,我在树后等待黎明。
2.初识
十岁的年纪懂得心动么?
可我,是在那时遇见了阿缘。漫天樱花下清晰了我喜欢的模样,昏暗晚霞里满心满眼都是他朝我狂奔而来的呼啸。
心,第一次为一人改变了刀枪不入的模样。
“阿缘,我们可以一直一起吃很多很多的好吃的吗?”班级小霸王坐在樱花树下的小长椅上,满嘴零食地靠近端坐一旁的清瘦男孩。
“可以,我不喜欢,都给你吃。”那时的阿缘温柔得像团棉花糖,我呆呆地看着他忘记了咀嚼,心里软得像是五颜六色的泡泡糖。
“其他小朋友都怕被我欺负,为什么我欺负了你,你还跟我玩呢?”指尖不安又期待地纠缠,我在黄昏下目不转睛地等待他的回答。
“心甘情愿。或许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他突然失落,像是晚霞坠进了星幕默不作声。
我曾多次设想,如果那时我可以懂得几分,是不是人生会有不同。可惜,我不懂。
“行,小陈子,从今以后我罩着你!”我不懂,也不知何时会懂,仅在当下,我希望他开心。
那时困惑我的也就只有一个问题:阿缘的心甘情愿是因为我在逃课时陪他在墓地待了一下午么?
那天他和现在一样沉默寡言,而我在一旁无聊地和飞翔在上空的乌鸦叽叽喳喳对着暗号。
两个瘦小的身影在日暮消散时融为一体,任凭我无法理解的“死亡”在黑暗里狂欢。乌鸦围着树尖盘旋,凄厉的声音抖落了一地繁花。
花开花谢,任凭缘分来了又散。那些我记忆了十四年的花香,将我与阿缘置于了世界两端。
无声无息,他仿佛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而我,耗尽半生才将这片狼藉整理如初。
我不知十岁的自己对阿缘是不是喜欢,只是他走后,记性不好的自己直至24岁都不曾忘记火红晚霞下的那抹无比正派的影子,此后数年如碎银般闪耀的月光都像极了他眼里的光。
风吹四季,念君良久。
3.重逢
蔚蓝天空会长出火红玫瑰,烈日骄阳也会绽放七彩烟火。
24岁,缘分二字再次将我与阿缘捆绑。
失而复得的我们,连牵手都会格外卖力。
隔着悠悠岁月,我们成为了更为契合的灵魂。迅速牵手又闪婚,屋外张扬地挂起了“幸福小屋”的超大号牌匾,向全世界宣告着我们久别重逢的爱情。
虎子是隔壁阿姨家的爱犬,毛茸茸一团,没事总爱趴在路灯下思考狗生。它与我俩向来亲近,没有孩子的我们闲来无事总会逗一逗它,阿缘做的糖醋排骨不仅俘获了我,还把这个小将制服得五体投地。
只要它在屋外喊一声,我们总会出门迎接,拿着一颗皮球哄它,每每此时虎子总是围着我俩打圈,像极了我俩的乖儿子。
青砖绿瓦,俩人一狗,好不和谐。
我曾数次感慨,爱与想念是战胜生活与时间的魔法,可是,原来魔法是具有时效性的。
三年婚姻,一场意外车祸让我失去了色彩,而阿缘也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话越来越少,笑容越来越假,连糖醋排骨也做不出从前的味道,也因此几次喊着虎子它都不搭理我们。现在更甚,回家都越来越晚了。
风更大了,我多想他像从前那般将我拥住。终是缓缓走到他的身后,在漫天星色之下任凭理智一点点出走。
“陈缘,到底怎么了?我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不理解,爱真的会消失么?难道那些违背本能长久地爱一人的传说仅存在于宇宙尽头么?
“晓晓,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的,我们始终都要一个人走完这漫长的一生。这么说,你……可以理解吗?”他直视着我,眼神里掺杂着我看不懂的心疼与其他。
“阿缘,你不喜欢我了是不是……”一个人,他是不想要我了吧。
“晓晓,除了喜欢与不喜欢,还会有更深刻的意义让我们去接受孤独,你懂不懂,懂不懂啊……”他突然抱着我崩溃,像是乞求我快点学会什么。
毫无触感的拥抱,却将我的心拨得乱乱的。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4.失去
什么呢?
我记得了。
一年前,无尽深蓝之下埋葬了我的家人,自此,我的人生只剩归途。
最初,仅是思念。真的,我只是有一点点想爸爸妈妈了。
“晓晓乖,晓晓最棒了,生病了我们吃点药好不好,嘴巴张开一点好不好……”病着昏睡的我听得见耳边阿缘心急的担忧,也能感知到他一遍又一遍的擦拭与亲吻。
“妈妈,妈妈,晓晓不要吃药,晓晓想喝牛奶好不好……”清醒与恍惚交错,躺着的我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过往了。
如果生病可以看到妈妈,那我一直病着好不好?
病好之后,我总是在阳光四溢的阳台发呆,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想着天空之后的天空,慢慢地尝试着理解死亡与失去。
那些我不曾接受的道理,就这样血淋淋地与我对视。
“年后一起去哪玩吧!我觉得云南就很不错耶……”
阿缘怕我孤单,或者说怕我想不开,喊来了昔日好友,企图让我明白剩下的人活着的意义。
“我觉得重庆四川也不错啊,火辣辣的热情!”
“晓晓,我们去西藏吧,有你喜欢的山川冰河与珠穆朗玛……”阿缘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换个地方生存这种他最懂了。
“我想,回娘家。阿缘,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呆滞地望着远方,听不到他们的谈论,也看不到阿缘的爱意。
话音刚落,四地寂寥。
又一场开导无疾而终。
“晓晓,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我没睡着,却也不想理他。
或许,只有那晚陪了他一夜的繁星才知道他真的爱我。
或许人生来如此,向来不知足,向来失去且不自知。
5.新生
“砰!”
不知是阿缘长期精神状态不好疲劳驾驶,还是对方车速过猛,碰撞的火花之间,我失去了父母不在的记忆。
不过,脑子却是清醒了不少。
死亡是无法避免的话题,只有直视死亡,接受死亡,才会懂得珍惜,拥有未来。
正如初见阿缘时说的“缘来则聚,缘去则散”,云卷云舒,自有天意。
车祸之后的日子过得静悄悄的,无人打扰,连虎子都少来家里了,几次来时喊它竟是理也不理了。
阿缘却变得越来越陌生了,正如此时此刻的我们如此近又如此远。
风太大了,连初见时的花香也一同吹了过来。
“阿缘,我懂,我懂了。我一定不再任性妄为了,我会认真生活,认真爱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拥着阿缘低声哭泣,可我不知,曾经困住我的也困住了我的阿缘。
“晓晓,我不在了,我再也做不出你爱吃的糖醋排骨了……可你怎么办?你一个人怎么办啊?”他无助地抱着墓碑失神,我这才看清,他已面目全非。
“阿缘,此生为人子女我很幸福,为你妻亦无憾,没有什么需要强求的了。”我笑着望着他,像儿时简单的喜欢,像婚礼时的热爱,像此刻坦荡的释然。
“阿缘,你会怪我吗?怪我不懂珍惜,怪我任性妄为?”如果我不曾被失去迷失双眼,是不是现在可以拥有另一种人生呢?
“晓晓,我从未对你有过怨,哪怕半分,我也是不舍的。”是啊,不然已然接受父母去世的他又怎会被困在生死局里。
“晓晓,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以后便让这些乌鸦替我们守护着你。晓晓,你知道我向来不舍得拿你怎么办的。”
夜幕将尽,乌鸦哀啼,公墓之上金轮高照,而他消散在在每一片金光里。
幸福小屋外,虎子叫了几声,竟空无一人。
在那闪烁的金光里,我还看到了自己。
我们来人间一趟,或声势浩大、或平寂无为,或许,都不过是一场路过。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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