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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在路上行驶了二十分钟，到达了西街。
顾曼瑶从车上下来，同顾曼霆挥挥手，然后走进西街。
她一边走，一边感叹这几年北城的发展会如此之快，道路上的汽车比她走的时候多的多，而且道路两旁的商铺西餐厅也都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到了顾曼霆说的裁缝店，才知道那是一个专门定制礼服的店铺，看门前的金匾额就知道这一家不是普通的店铺。
这家店的玻璃橱窗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长裙礼服，仅从外面看进去，就十分的华丽。
顾曼瑶一进门，就有人迎过来问道:“是顾家三小姐吗？”
她闻言真想照照镜子，难道自己脸上写了名字？
那人见她没回应，就当是默认了，便拉着她进了里面。
她原来以为像这种店铺走进去会是满眼的布料和裁缝机器，再不济也有几个老太带着老花镜在穿针引线。
可是没想到那地上是洁白的汉白玉石砖，顶上是水晶吊灯，最中间的地方还放着一个纯白色的雕塑。
两排长沙发和几对小沙发排列在屋子的两边，每个沙发中间还放着一张透明的玻璃茶几，茶几上是各种风格的茶具。
那人熟练的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叫她稍等。
过了不大一会儿，一个个子不高的瘦老太拿着一个皮质卷尺走了过来。
她自觉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示意那老太给她量尺寸。
老太太拿皮尺在她身上比划了几下，然后把皮尺环城圈放在与她胸齐的高度，她轻轻一拉，皮尺紧紧的贴住她的胸。
一瞬间，空气里弥漫着尴尬。
她虽然是偏瘦那种类型的身材，但是胸却一点也不小，就算与那些洋妞儿比也不逊色几分，可是偏偏她就是喜欢别人那种匀称的身材，对于这种“凹凸不平”的自己，她从心底里不接受。
于是她就去买能遮胸的衣服，而男士的衣服大多宽松符合她的要求，所以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穿偏中性的衣服。
只是在国外的时候，她都是到商店里去买的衣服，好久没有人给她量尺寸了，就那个刚刚卡在她胸上那根皮尺，像一只眼睛窥破了她努力的隐藏的小秘密，惹的她脖子根一片赤红。
老太太并没有多说话，甚至没有与她对一个眼色，量完就一声不吭的走了。
顾曼瑶靠在沙发上，等顾曼霆来接她。
可能是时间太久，她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太阳挂在正当空的时候，空气也开始热了起来，顾曼霆的车停在了裁缝店的门口。
伙计看见他来，便殷勤的引他去找去顾曼瑶，看见睡成一滩的妹妹，顾曼霆没有叫醒她，只是俯身把她抱到了车上。
顾曼瑶感受到了动静，睁开眼睛瞄了一眼，发现是自己哥哥，便又闭上眼睛又继续小憩。
十分钟之后。
“曼瑶，醒醒。”顾曼霆得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睁开眼睛，发现车子整停在一个西餐厅的门口。
顾曼霆拉开车门，叫她下车。
顾曼瑶迷迷糊糊的下车跟着顾曼霆走了进去。
门口的服务生就穿着一件黑色的燕尾服，手上带着一双白色手套，弯腰给二人指路。
餐厅里每个餐桌上都铺着一张同样花色的桌布，桌子中间还分别摆放着金色烛台和小花瓶。
最令她敏感的是空气中漂浮的香水味道，她很确定那是外国人才会喷的，尽管北城的太太们也会用一些胭脂水粉，但是这种程度的浓香，还是很少有人接受的了。
两人在靠窗的一张桌子前坐下，顾曼霆拿着菜单点了两份七分熟的牛排一瓶红酒，还有一份蔬菜沙拉。
顾曼霆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一边笑道:“这家是洋人开的餐厅，我想着可能牛排会正宗一些。你们从外国留学回来的人应该更懂，等会儿可以品鉴品鉴。”
顾曼瑶睡眼朦胧的点点头:“那我……等会儿尝尝……”
“昨天没睡好？”顾曼霆看着自家妹妹几乎粘在一起的眼皮，无奈的问道。
“嗯？没有啊。”顾曼瑶闻言撑开眼皮道:“不过早上醒的时候肩膀脖子都是疼的，跟打了一晚上仗似的。”
“还是睡相不好。”顾曼霆说道。
“可能吧。”顾漫瑶点点头，“我们中午不回去吃饭，你跟母亲他们打招呼了吗？”
“说过了，”顾曼霆开口道:“父亲今日去商会了，中午不回来吃饭。大妈二妈好像去庙里了，正好给刘妈放了一天假，她儿子最近结婚，忙的很。”
顾曼瑶混混沌沌的开口道:“那三姨太怎么吃饭？”
本来还悠闲自在的顾曼霆突然脸色压了下来:“你吃饱不饿就行了，管她干什么？”
“我就问问嘛，咱们都出来开小灶了，把她一个人撇家里还挺可怜的。”顾曼瑶见他脸色不好，突然声音软了下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顾曼霆手里的白色毛巾骤然捏紧。“以后不要在饭桌上再提一些不相干的人了，影响胃口。”
“……”顾曼瑶从早上开始就觉得众人在刻意回避跟三姨娘有关的话题，但是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这厢看着自家哥哥的眼睛里，满满的是厌恶和鄙夷，还有一丝丝的愤怒。
她在他充满警告性的目光中，咽下了种种疑问，默默转移话题道:“这菜上的有点儿慢……”
话音没落下，就有服务生端着两个盖着铁盖子的托盘走了过来，两人自觉的往后撤了撤身子，服务生放下盘子之后，拿开了那银白发亮的铁盖子，两块精致的牛肉躺在盘子中间，旁边还伴着一些颜色鲜亮的蔬菜。
服务生没有离开，在征求了顾曼霆得意见之后，拿出红酒起子，在木塞上转了两圈，然后顺利的拔了出来。拿起红酒给二人各倒了一杯，然后撤到一边。
顾曼瑶没有急着吃，而是端起面前的红酒杯凑到顾曼霆面前，跟他手上那一杯轻轻碰了一声，然后说道:“谢谢哥哥请我西餐，小妹先干为敬！”
本来面色并不好看的顾曼霆这才缓和了些，慌忙伸手拉住她胳膊:“红酒后劲儿很大，你少喝点。”
她闻言咯咯笑起来，她也就是说说而已，哪有人会一口喝掉一杯红酒呢？
她低头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然后含糊不清的说道:“嗯，不错。”
其实在国外的时候她经常和自己同一批去留学的同学一起去一家西餐厅，那家餐厅里的牛排说的上是正宗的西餐了，但是在顾曼瑶这里，她充其量会说一句美味，因为无论正不正宗也无论是哪国菜肴，吃的美味才是最重要。
但是要是她的同学们坐在这儿可就不一定会这么说话了。
他们一个个说起话来总带着一种没有由来的傲劲儿，就好像牛排放进白色的大圆碟子再浇上千岛酱就是他们上等人才吃得的高档餐饮，才不管那白瓷盘子同车夫阿三家的饭碗是出自一个瓷窑，也不顾那端上桌的牛肉与小面馆里的五香牛肉干本是一头公牛的脊梁盖儿。
她正想着抬头看了看顾曼霆，觉得他虽然在穿着打扮上与那帮公子哥儿没什么区别，但是在内里与他们终归不同。
自从二哥去世之后，他就开始参与家族生意，每天忙里忙外不仅要管理商会的人，还要拉帮结派搞关系。
他也才二十五岁，同龄人沉迷于大烟和小姐的时候，他却每天早出晚归，身边连个女人的影子都没有，大概是他自己也知道他的肩膀上背负的是整个顾家的未来。
顾曼瑶敢在他面前撒泼，也愿意在他黑脸的时候去哄着他，完全是他对家里人的好被她完全看在眼里，也被母亲写在信里。
顾曼霆抬头碰上她的目光，问道:“怎么了？”
顾漫瑶一脸认真的说:“哥，我要不是你妹，我都想嫁给你了。”
顾曼霆闻言咧着嘴笑起来:“看你那点出息，吃个牛排就要嫁了。眼皮儿能不能别这么薄？”
顾漫瑶摇摇头:“我眼皮儿就是这么薄。”
对面人也无奈的笑着摇头:“可惜我就是你哥，你还是把魔爪留给别人吧！”
“戚。”顾曼瑶故意嘬嘴道。
吃完饭，顾曼霆把她送回了公馆，然后又驱车出了门。
家里除了几个丫鬟，一个人都没有。
顾漫瑶觉得无聊，打着遮阳伞跑到花园的树荫底下乘凉。
这一天的太阳不比前一天的小，但是潮热之气却退下了许多，她坐在树荫底下感觉还算凉快。
低头在草地里捡起来一个小石头，朝着水面扔了过去，“咚”的一声，水面被砸了一个小小的水坑，然后石头不见了。
她凑着脑袋，心里十分不服气，她好像总是学不会那个高难度的动作——“打水漂”。
她觉得可能是石子儿太小，不利于发挥，于是草坛子里面走了走，想找一些大一点儿的石头。
突然，她看到了一小块儿被烧黑的东西，那是几块扣在一起的铁皮，她伸手将那东西拿了起来，顺势而下几片细灰落在地上，她轻轻一扣，那铁片掉了下来。
她看着铁片上规整的圆洞，总觉得十分眼熟，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直到一阵微风刮过来，不远处的草丛里有半块儿焦黑的木头露出头来，她才恍然大悟，那扣在一起的铁皮就是首饰盒上的锁片。
她抱着那块儿残余的木头，仔细打量了起来，能看得出在烧之前是粉色的。而且上面印的是很新潮的图案。
家里的丫鬟是用不起这种规格的，母亲二妈是欣赏不动这种图案的，除了她之外，只有三姨太会喜欢这种样式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把它烧了了呢？
这么想着又是一阵微风刮了过来，一小片边沿发黑的纸片从草丛里卷了出来，贴在了她的脚边。
彼时顾曼瑶正蹲在地上，伸脚轻轻一踢，那纸片便落下了。
她拿起石头准备起身，眼睛的余光却看见了那片纸上的东西——三姨太没有被烧掉的右眼。
原来那不是一片纸！
那是三姨太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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