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野草浇水的孩子

作者: 断鹂 | 来源:发表于2019-04-06 23:27 被阅读551次

    鄂北农村的春天比北京来得早,刚走进4月的门槛,河滩上就长满了紫云英,溪水边的红茎虎杖,已高过膝盖。

    车溜进村口,就闯入了一个绿色的世界。家门口的柳林,撑开一朵朵巨伞,柳叶焦绿,完全盖过了墨绿的竹林的风采。微风一吹,竹叶搓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仿佛在辩解着什么。

    竹林边新植的桃树,不过一人来高,还没到开花的年纪,一株株顶着鲜绿的桃叶,在春风里搔首弄姿。家对面的山坡,被野火烧过的部分,已经长出了翠绿的茅草,没烧的部分,仍然覆盖着一层枯草,绿得若隐若现。若干盛放的泡米花,在枯草中反而显得格外醒目。山边的槲皮栎,均匀排开,如同姿态优雅的卫士,它们挥舞着嫩绿的枝叶,像是摆弄尊贵的权杖。

    回来之前,我问熙熙要不要一起回去,她问回去能干啥,我说给祖宗们送钱,她摇摇头,继续盯着她的漫画书。我说回去可以看春天,她眼睛一亮,询问我春天的模样。我说春天是一位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她就来了兴趣,一定要回来看春天。

    下车到家,刚吃完午饭,她一刻也不愿意闲着,要去山坡上找春天。要判断一个孩子的生命力有多鲜活,一定要让他接触大自然。往常在我眼中不起眼的各类植物,无一不成为她的兴趣之源。

    应她的要求,我开始仔细观察翻白草和蒲公英的区别,并仔细跟她讲解,尽管她可能听得似懂非懂。她知道了有种鸟叫白头翁,也有种植物叫白头翁,而且二者“发型”极其类似。火棘已经花满头,牛奶子依然在闭目养神,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它们都会在秋天结出丰硕的红果子。她学会了区分野菊和白莲蒿,虽然她不能保证下一次不会认错。

    貌似季节早了点,没有寻着“茅针”,她有些失望,因为我曾给她描述,这是一种从茅草茎上抽出来的食物,剥开可以看到白白嫩嫩胖胖的茅草花,比棉花糖好吃。她咽了口唾沫,大义凛然地挥挥手,示意继续往山上走。

    走到山脚下,看到稻田一角长着一株雏柳,节骨间距很长,适合做柳笛,我忍不住摩拳擦掌起来。熙熙高兴得直跳,蹭蹭蹭跑回家里,扛了一把镰刀过来,历经砍、削、切、敲、捏等工序,一支小号柳笛制作成功,她塞进嘴里,把腮帮子鼓得老高,却吹不出连贯的声音,摸索了好半天,才发现柳笛往嘴里多放一些,发音才更自然。她一高兴,对着家里的小黑狗吹起了柳笛,吓得小黑狗汪汪乱叫,缰绳都快挣断了。

    泥土、泥巴、沙子、溪水是她的最爱,好像怎么也玩不够。这个清明节假期,温度很高。在田埂的豁口处玩泥巴的时候,她回头望了望,突然可怜起田埂上的小草——一定渴得不行,她寻了个开裂了的敞口塑料瓶子,扬言要给小草浇水。我躺在另一条田埂上,敷衍地应了一句,那就浇吧,其实压根儿不相信她会有那么大的耐心。

    待我一觉醒来,她已浇完了大半个田埂的野草。她跑得飞快,旁观时根本看不清她的腿形。浇完整条田埂,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坐在草地上一口气喝完了半瓶子矿泉水。

    见我光着脚,她也脱掉了鞋袜,只是不敢下地,我鼓励她去感受大地的温度,她却紧张得不知所措,双手抓住我的手指,双脚踩在我的脚背上,甩都甩不下来。好不容易踩在了地面上,她顿时安静下来,抿着嘴眯着眼,好似在品尝某个佳肴。我问她感受到了什么,她说:力量。

    紧接着又去踩泥巴,垒堤坝,采水边的活血丹“酿茶”,玩得不亦乐乎。

    她挽着裤腿,戴着草帽,俨然一个小农夫,在大自然这个天然游乐场里,痛快地释放着自我。

    今天下午,她跟我商量,以后就住在这里吧,不回北京了,回去又得上学,我当然不会同意。不过在孩子和大自然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神秘链接,我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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