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青年X的自杀计划 》第五章 第四天
文|徐匪
第四天
虽说爸爸妈妈和其他的姑姑们对大姑姑一家多少抱有微词，但他们还是约好时间一同前往火车站接车。
这次来的只有大姑姑夫妇和他们的孙女而已，我没有去接车，不管父母怎么说，这种家庭活动我一向不愿意参加，尤其是聚会吃饭一类，看着亲人们在伪装的和善下不遗余力的相互攻击实在不是一件让人好受的事，但估计这次避无可避，至少也得一起吃顿吃饭。
我的大学所在地是大姑姑现在居住的城市，这让人很是为难。我本不是喜欢走亲访友的人，在父母的逼迫下和大姑姑一家略带骄傲的邀请下，我不得不每个学期抽时间到大姑姑家或者大表姐家走动一下。
人们说这是礼貌，我却觉得形同绑架，曾经我也想表现的亲切热情，讨人喜欢，但我本性并非如此，实在强装不来。况且大姑姑说话极具攻击性，大表姐曾说这是“刀子嘴豆腐心”，可这句话在我看来就是缺乏体谅他人感情的可笑包装。
大姑姑夫妇是我见过的乐于将自己的意见强加给旁人的极致代表，而且你不许反驳必须接受，因为他们就是用这样的教育方法教出了像大表姐这样优秀的孩子，所以他们的方式方法一定是对的。
我不喜欢接触大姑姑一家除了他们无时无刻的逼迫，用他们子女的成功极尽能事的摧毁我的自尊之外，他们还非常喜欢旧事重提，用他们上一辈人的恩怨让我明辨是非。这事儿中往往会有父亲的身影，在他们眼中父亲简直就是忘恩负义的典型，强迫我跟他们同仇敌忾，坚定地站在正义的一方，但不管当时如何，这难道不都与我无关么？父亲的为人处世可能确实令他们怨恨，但难道人的一生就没有做错事，说错话的时候么？无论如何，我愿不愿意接受，他都是我的父亲不是么？
时隔多年“荣归故里”，出了车站的大姑姑一家当然要先去看望爷爷奶奶，我也不得不去露个脸，这个时候就觉得不合时宜的周休还真是让人讨厌。
爷爷奶奶，各位姑姑们当然还有爸爸妈妈都一窝蜂似的张罗起来，准备好好招待远来的“客人”。
“你们就别弄了，多麻烦啊，我们出去吃吧，你们这羊肉好吃，我们就吃手抓吧。”大姑父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一边给各人展示他们此次出门游玩的照片，一边说道。
原来这次只是碰巧路过，并不是特意前来啊。
“啊，这个都准备上了，听说你们今天来昨天刚买的螃蟹，不然这样，中午随便吃点儿，晚上定个地儿，咱们再吃手抓吧。”父亲挽起衬衣袖子露出的手还滴着水，但其实我想他也并不像表面上表现的那样热情，只是不想让他们瞧不起而已，真是个人的心思只有个人知道。
“哈哈，行啊，也行，我们家小宝贝最喜欢吃螃蟹了。”大姑夫毫无感情地笑着说道。
大姑姑各处走动，把他们旅游路上买的零散吃食分发给家里的人，口中念念有词，说着这个你们没吃过，那个你们没吃过。
“我说叫你们别忙了，你们不听，我们就待几天就走了。话说回来，一路坐车过来看看这些房子，看看这些马路，你们这还真是什么都没变啊。小城市果然不行，跟不上时代，你看看我们那，三四年就是一个变化。”大姑姑朗声说道。
“我们这面也开始建地铁了呢。”小姑姑喃喃回道。
“就是，等建好就好了。”二姑姑像给自己打气似的接着说道。
其他姑姑们的话，大姑姑就像没听见一样，注意力全被吵闹的孙女吸引过去了。
“姥姥，姥姥，我们什么时候去宾馆啊？”小女孩说。
“乖啊，我们在这就凑活住几天，这是姥姥的妈妈家，过几天咱们就回家了，你看这还有大螃蟹吃呢？”大姑姑安抚的说道。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住这，这里这么破，而且一点儿也不暖和，怎么能住人。”小女孩说着都要哭出来了。
“我说爸妈，你们看看，你们这房子也不修一修，我们家宝贝都不愿意住，这暖气烧的也不热，我们家全都是地暖，她一回家就喜欢光着脚在家里来回跑的，到这儿了啥都弄不成。要不这样吧，我给你们安个空调，这都什么年代了连个空调都没有。”大姑姑忿忿地说。
爷爷奶奶通常听不得这些话，对他们来说这间屋子好的很，金山银山都不换。
“安什么空调，冬天有暖气，夏天也不热，我们还能用几年？”爷爷瞪大眼睛，顶了大姑姑一句。
他们的小宝贝又哭又闹，让人不得喘息。我想在她眼里这个七八十年代，她姥姥曾经短暂生活过的单位分房可能跟贫民窟摇摇欲坠的危楼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这楼也确实已经破破烂烂的了，而爷爷奶奶只要还能住就从来不让人翻新装修，也不让配备新家电。他们总说他们住不了几年，回头都浪费了，可这份节俭在大姑姑一家眼中就别有一番用意了。
“我说X啊，你们在这儿这么多年怎么也不给家里添置点儿东西，这是都等着我来置办么。”大姑姑冷不丁地向我发问。
“……”
这话其实是说给我爸妈和其他姑姑听的吧，喂，就不要这样拐弯抹角的借跟我说话的机会传达了。
“话说回来，你知不知道你们这附近有没有好一点儿的房子？你看我们家这个小宝贝闹得不行，住不惯这里。我们也没有别的要求，有淋浴有空调，暖和干净点儿就行，虽然住不了几天，我们付一个月房租也行啊。”
“那你们住快捷酒店不就行了，如家，7天不是到处都有。”何必平白说这么些话。
“我说老公，实在不行要不就住酒店吧。”大姑姑看我没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转而跟大姑父说道。
“哎，对了，我说老婆子，你家小妹妹的房子不是刚买刚装修好的新房子么？”大姑父说道。
“哎呦，对呀。小妹啊，我们晚上去你那住行么？”大姑姑恍然大悟，跟小姑姑说。
“当然可以啊。”小姑姑没多想便答应了。
“好了好了，我的小宝贝再别哭了。你看，我们晚上去你小姨奶奶那住，那都是新装修的，可漂亮了。”大姑姑获得回应，迫不及待的对她孙女儿说。
“那有空调么？”
“当然有啊，给，这个花信纸给你玩。”
喂，等一下，那个好像是我的吧。
“我可以撕了它么？”
what？
“你想干什么都行。”
“姑姑，那个信纸是我的……”
“啊？给你侄女玩玩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
我收回前面说我喜欢孩子的话，我果然讨厌他们。
不过这让我想起微博上的一句至理名言：熊孩子的身后一定会有熊家长的存在。
虽然那些信纸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它仍然是属于我的私人物品，你们觉得我小气也好，斤斤计较也罢，只是不管多么微小的物品，在征得它的主人同意前，都不应该私自处置，这一点我想比起物品原有的价值更加重要。
只是在大姑姑眼里一切事物都应该围绕着他们的宝贝孙女才行。她的成长之地已经变成了耻辱，她的兄弟姐妹都想榨干她的鲜血，她为家里所作的贡献无人能及，所以她的孙女在这里也要受到理所应当的优先待遇。
唉，我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没办法义正言辞的说出来，头痛欲裂。
小小的桌子摆满了饭菜，大家围坐在一起，没有其乐融融，都是一副疏离尴尬的模样。我象征性的跟着大家举杯对大姑姑一家的远道而来表示欢迎，然后进入了埋头苦吃的阶段。
“我们也就是来看看爸妈，他们也这么大年纪了，你说我们还能再见几次面呢，是不是？”
飞机不过两个小时，不也四五年没见来过么。
“哎呀，老婆子我说什么来着，你看我们家两老也已经都走了，等我退休了，我就过来好好伺候伺候爸妈，让他们享享福，哈哈哈。”
大姑父你不是曾经跟我说，人老了，比起别的更想要钱么。
“姐夫，那敢情好，可到时候你们家宝贝孙子怎么办？”
“哈哈哈，我说二妹啊，你这手上都戴的什么啊，又是珠子又是串儿的，手上还戴那么几个戒指，我说你们这的人呐就是爱现。”
转移话题么。
“姐夫，你看你这话说的，我这就是随便带着玩玩儿。”
“老公你说这个干嘛，他们这的人都这样，你看我们那都是越有钱的人越朴素，人家真正钱多的不在乎这些。”
“大姐你看你说的，人活在世上，也就这么几年时间，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喜欢戴什么就戴什么呗。”
二姑话一说完，忽然大家都没了动静，过了这尴尬的一时半刻，大姑夫接着说道：“那个谁，X啊。”
完蛋，来了！看样子是要准备用攻击我打破僵局了。
“你这现在在哪儿上班啊。”
“私企。”
“干什么的？”
“行政。”
“没想着考个公务员？你看你大表姐，我们当时也没托人走关系，全靠她自己考进去的。”
“哎呀，老公你当谁都跟你女儿似的，那是我教育的好。”大姑用筷子敲了敲大姑父的碗，表示不满。
“她现在的工作也还行，只要她自己喜欢干就行，我们也不要求什么。”妈妈气弱地说道。
对于父母的维护，我只觉得自己不争气，只觉得心疼，其实并没有让我好过多少。
“所以那时候，她在我们那上学的时候我就说了，你在大学一定要做什么？一定要做三件事，第一入党，第二当学生会主席，你姐当时就是学生会主席，第三拿奖学金。这三个必须做到一个，我说什么来着，这都是你以后的资本，不然你拿什么跟社会上的人竞争。”
“她也有拿过奖学金的。”妈妈紧跟着又小声说了一句。
“啊？是么？这就对了。来来X，吃螃蟹，你们这里少见吧，这东西，你吃过么？会吃么？”
“我当然……”
“大姐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不比我们当年了，这小一辈的啊，小时候就都见过吃过了，怎么能不会吃呢。”二姑姑接过了话头。
“那就好，那就好，那个Y啊，你现在干嘛呢？”大姑姑问完了我之后，把矛头指向了也在埋头苦吃的表弟。
“我啊，就在机场上班。”
“恩，机场不错，你要像你大表姐多学习，我们家姑娘现在都是正科级了，大姑也不要求你多有出息，混个一官半职总是应该的，知道了没？”
“当然了，我大姐多厉害啊，一切向大姐学习！”
“这就对了，我就喜欢听Y说话。”刚说完Y，话题一转就到了不在场的二表姐身上，“我说，老二你们家C，小孩也一岁多了吧，真是快啊。这么说我们家还出了个医生呢。不过就一点不好，本来是城里孩子，怎么就嫁到镇子上了。哎，当时要在城里找一个多好。”
“他们婆家对C好着呢，只要她好就行了呗，还分什么城里镇里的，都一样。”二姑姑没当一回事。
“也是，我们家姑爷也不是什么大城市的，可人家父母可厉害了，高级工程师，知识分子家庭，我家姑爷也是国家重点大学毕业的呢，不到十八岁就上大学了，可是神童呢。”
这一顿饭吃的我消化不良，看爷爷奶奶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跟我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奔鱼虾肉。
晚上爸爸带着大姑姑一家和其他亲戚一起出去吃了他们唠叨一下午的手抓，而我以明天还要上班为由推脱没去，陪着爷爷奶奶吃了顿饭就回家了。
爸爸妈妈回家已经十点多钟了，大姑姑一家吃完饭就直接去了小姑姑家住。这几天估计大家要带着他们到处转转，而这边爸爸妈妈一回家就开始连珠炮似的对大姑姑一家表达各种意见，进行各种批判，多数不是什么让人听着顺心的话。而我也觉得今天真是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已经没有力气再研究我的计划了。真是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一起的感觉，还好明天就是工作日了，暂时借以逃离一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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