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

作者: 仙灵 | 来源:发表于2023-04-28 11:22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伯乐写作主题之【在路上】

-01-

没有人会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

所以,我决定逃离,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向厂里请假,在一个漆黑的凌晨,打包好行李,走出房门。

远处车间里仍然灯火通明。同宿舍的三人今天是夜班,我得以光明正大地离开。进厂时骑来的摩托车,像一堆被丢弃的零件,孤独落寞地停在角落。我一把扯掉盖在上面的蓝色防水布,昏暗的灯光下,那个曾陪伴我无数个日夜的老伙计,似乎挺直了一下腰杆,在呼唤着我骑上去。我抚过布满灰尘的黑色座椅,抚过不锈钢制成的行李架,上次侧翻磕破的地方满是橘红色的锈点。那些锈点,像爬在我心口的蚂蚁,挠着我,催着我,赶着我。我掏出钥匙,插入锁孔,向右拧了半圈,接着按下点火按钮,老伙计发出“呜~”的一声欢呼,排气管里“噗噗”作响,最后化为一声叹息,熄了火。我又试了一次。老伙计剧烈地颤动着,不断地“呜呜”叫嚷着。我知道它已准备好出发了,我不会像以往那样,只是点燃火发动一下,以确保它不会因为长期熄火而报废,这次我会骑着它出发,去远方。我绑上行李和防水布,一步跨上去,拧动把手,加大油门,毫不留恋地向大门冲去。门卫室里灯光闪烁了一下,瞬间被抛之身后。黑夜中的背影是我留给这座我工作了五年的工厂最后的画面。

四月的夜晚有些凉。夜风从衣服领口灌进,衣衫鼓起来,“剌剌”作响。我感受着紧绷的肌肤,畅快地任风抚触,那是自由的感觉。我加大油门,向着西边的大山奔去。此行我没有目的地,只想一路向西,走山穿林,沿着任何摩托车能穿行的小路,向西,再向西。这是一场全新的冒险。我收起没有充电的手机,没有准备补给,没有地图,钱包里只有白天刚发的工资,4391元。我不知道能走多远,但我想走得尽可能远。

-02-

当太阳升起时,我已闯入大山深处,沿着山路到了一片农舍前。大朵大朵粉色的月季花爬满篱笆,将农舍和小路分隔开来。靠近日出的屋子,升起一缕炊烟,整个农舍像是要朝着太阳驶去的火车。一只黄白相间的小橘猫蜷着身子,躺在屋檐下,听到动静,立起耳朵,朝我张望,但慵懒着并没有起身。雾气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看上去有些狼狈,和这片如画般的山林格格不入。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叩响门栏,一位佝偻着身子的婆婆从敞开的房门走出来,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露出慈爱的笑容,仿佛看到了远行归来的孩子,用温和的语调说,娃儿,咋啦?昨天白班心不在焉,许是连着几天失眠的缘故,下班后领了工资就径直回宿舍休息,没吃晚饭,到底也没能睡着,等到了这里,饥饿和疲累一同侵袭而来,我知道我需要饱餐一顿再睡上一觉才能继续上路。我说明来意,婆婆招我进屋,引我坐到饭桌旁,我想去帮忙,她制止了,让我坐着好好休息。屋子里陈设简单,除了桌椅,只在角落里放着一个簸箕。墙上挂着一张黑白老人画像,带着笑意直直地盯着大门口。我赶紧收回目光,正看到婆婆一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放在桌上,一手拿着一条崭新的毛巾递到我面前。我说了声谢谢,接过毛巾擦了擦头发,一口喝光了杯里的水,一种暖意席卷全身,说不出的轻松和舒服,我的头缓缓地低垂下去,枕着手臂,睡着了。

是猫的叫声和食物的香味让我醒来。婆婆端来一大盆面块,又拿来两个小碗两双筷子,催着我快吃。面块里煮着一些梅干菜,还卧了两个煎蛋,带着咸香味的面汤,像极了小时候妈妈做的味道。婆婆夹了一个煎蛋到我碗里,我吃着吃着,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我已经五年没有回过家,没有尝过妈妈做的饭菜了。三十岁那年的争吵,我赌气骑着车离了家,想混出一番名堂才回去,却被现实打败,一年又一年,打包好行李,又放回去,成为留守在厂里过春节的人。婆婆是明白我的眼泪的,她叹着气,没有说安慰的话,自顾吃完后,舀了一些面块去喂小猫。

我连面带汤吃了个干干净净,好久不曾有过这样饱腹的满足感。我收拾好碗筷,偷偷给婆婆留了50块钱,这点钱不足以表达我对婆婆的谢意,不足以购买婆婆带给我的如家般的温暖,但我知道我必须留下一些财物,好让自己心安,又能让婆婆无心理负担地收下。

挥别小院,再次上路,背对着朝阳,摩托车载着我的影子长长地投放在前方。一直到正午时分,我把车停靠在路边一棵大榕树下,借着细细密密树叶遮挡形成的树荫,沉沉睡去。

-03-

我没有去记忆时间,也没有去注意方位。困了就找块平整的地方,铺上防水布盖着大衣睡上一觉,醒来不管白天黑夜,又骑上摩托车出发。偶尔骑到镇上加油,买点食物,买包烟,或是去餐馆吃个饭。我再没有扣响过任何一家农舍的房门,我在刻意避开情感的羁绊。

所以,当我在某天清晨,发现山路上有另一辆摩托车同行时,我故意停了下来,靠在路边抽一支烟。空气中湿润润的,有细小的水珠在飘荡,烟雾似也受了影响,扭扭捏捏地上升再扩散。烟抽到一半,我便觉索然无味,扔在地上,用力踩了踩,踩进了泥土里。我不再需要香烟来遮掩百无聊赖的心。

在路上的感觉很棒,我不用去管还有多少工件没有做完,不用去想明天还有多少任务等着去完成,不用在意一天的24个小时太多或太少。在路上的每时每刻所见所感都不相同,这样的新鲜和冒险,让我感受到了年轻时候的活力和希望。我不再失眠,不再焦虑,我感到无拘无束,畅快自在,我尽情去享受风声,去聆听蛙鸣,去静待花开。时空已不再重要,只是我,在行走着的我,是一切的意义。

这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旅程,我不想被打扰。

估摸着他已走远,我才再度启程。走到分岔口,我选择了另一条没有车辙印的路,偏离了一点方向。我本就没有目的,偏了也无所谓,而且,路的尽头是何方,在路开始的地方是很难知晓的。

到黄昏时分,我找到一处凸起的大石头作为过夜之处。石头顶上还算平缓,只在一些小小的坑洼处积攒了些许泥土,长着青苔和杂草。我躺在用防水布、衣服铺就的简易垫子上,望着夕阳一点点被山吞没,望着天空由蓝转红再变橙,在失神的一刹那铺满浓得化不开的群青色,最终只剩下黑,以及点点星光的白。我从闪烁的星光中仔细辨认着那些儿时便已熟识的星座。最显眼也最容易找到的是北斗七星,此时它的斗柄指向东方,我要去的是斗柄延伸的反方向。我在脑海里把七星连起来,给斗勺两边画上机翼,斗柄处画上水平和垂直的尾翼,再画一个小人坐在斗勺里,七星七七七号机正式启航。不远处,有三颗连成弧线的星星异常闪亮,那是猎户的宝石腰带,将周围的几颗星连向腰带,很容易就勾勒出了一个拿着武器的威风凛凛的猎人,我还给他加上了一辆摩托车,他骑着摩托车龇牙咧嘴地挥舞着刀斧,要去捕获猎物。而满天的星星,总能画出一头牛,一只羊,一匹马,一条蛇,仿佛在快速移动着逃离猎人的追捕。

摩托车的引擎声打碎了整个画面,星星都归了位,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我懊恼地看着一个光点向我快速移动,由小变大,最后停在了我面前。殊途同归。我能想到的只有这四个字。车灯直射向我,我有瞬间的失明感,满天繁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双眼,看不清来人的面容。我闭了眼,星星仍闪烁在眼前。我希望他能察觉出我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而转身离去。当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耳边,我知道我的希望落了空。

大叔,你一大把年纪,要骑个烂摩托去哪里啊?

带着嘲讽、戏谑的声音响起。我仍旧闭着眼,不去理会他,假装没有听见他话里的意味。他也只说了这一句,便闭了口。我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推测他就地坐下,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来是打算也在此地过夜了。

一切又安静了下来。我听见风把蛐蛐的话语带给天上的星星,路途太过遥远,久久没有回音,蛐蛐便不停地说,重复着相同的内容,风呼呼地吹,不知疲倦地裹挟着毫无意义的音符。突然,蛐蛐停止了低鸣,风恰巧也停止了吹拂。我睁开眼,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坐靠在一旁,静谧深邃的眼神投向头顶的星空。他是否也在找寻那些被遗落的星座?他眼中连接的画面又会是怎样的呢?城市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望不见星星,就算有星星,忙碌的人们也不会记得抬头看上一眼。山林中的这片星空,美得让人着迷,于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我尽量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东西,绑在车架上后,又看了小伙一眼,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所察觉,仍然保持着和之前一样的仰望星空的姿势。我推着摩托车向前走了一段路。蛐蛐声再度响起,风也吹了起来,我骑上摩托,在夜色中疾驰而去。

-04-

清晨,我把摩托车停在了一条小河边。河道不宽,河水很浅,露出河底凌乱的石块。我顺着缓坡下到河里,踩上了河中一块比较结实的石头。我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许久未曾刮的胡须乱糟糟地爬满脸颊和下颌,头发乱蓬蓬的像顶着一个鸡窝,夹杂着肉眼可见的些许白头发。这个样子,怪不得会被叫成大叔。

我捧起河水,洗了把脸,又把头发打湿,用手指仔细梳理了好半天。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我的影像逐渐模糊,破碎,再重组,等到恢复清晰,一个还算精神的中年男子和我对视着。这样,就不像大叔了吧。我想着。

回到车上,我翻遍行李,在钥匙串上找到一把指甲刀。我对着后视镜,一点点修剪着胡须。指甲刀太钝,胡须太硬,直到太阳高挂在头顶,我才满意地收起指甲刀。镜子里露出只剩下青色胡茬的脸庞,鲜少皱纹,如此年轻,眼神却尽显苍老,了无生气。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死气沉沉的呢?

也许是日复一日重复着枯燥无味的工作,磨损了棱角与英气;也许是一成不变的流水线工作,击碎了梦想与创造力;也许是疲累的身体,拖着残破的心,于是失去了前行和改变的勇气。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从出发的那一刻开始,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精力充沛,我的眼神开始有光,变得愈发坚毅。我要去往一个梦想开始并将生根发芽的地方,虽然现在我还不知道在哪里。

-05-

再次见到小伙子,是在两天后,一个即将下暴雨的黄昏。那天午后,天空突然暗沉下来,狂风吹着山林里的树东倒西歪,右小腿开始隐隐作痛。我需要找一处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于是放慢车速,仔细搜索,甚至改变方向,走向大路。或许我总在分岔路口走错道,或许能见度太低导致视线受阻,我没有找到任何一处房屋或建筑。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踽踽独行在无边无际的荒野。

就在这时,我听见另一辆摩托车呼啸而来的声音。

小伙追上我,慢下来,和我保持着相同的速度并排骑着。我听见他在呼喊着什么,风太大,声音穿过头盔,我只听见一阵嗡嗡的声响。我稍侧身,用余光望着他,见他挥舞着一只手臂,我看懂了是让我停车的意思。于是我停了下来,他也停了下来,我们几乎同时取下头盔。风把我们的头发吹得乱蓬蓬的。

大——叔——,我知道哪里有避雨的地方!你跟紧我!

他怕风会淹没他的声音,仍然大喊着。我的方向正好在下风口,那声音无比响亮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朵。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跟着他,我很快就迷失了方向。他应该来过这里,驾轻就熟地在一个个岔路口选择了左转或右转。雨滴开始猛烈地击打在头盔上,他加快速度,在逐渐蜿蜒狭窄的小路上疾驰着。雨越下越大,天空漆黑一片,车灯只能照见眼前不到两米的地方,雨雾模糊了视线,我的速度越来越慢,远远地落在后面,失去了他的身影。不过,他总会在岔路口停下来等着我。

终于,我们停在了一处被遗弃的房屋前。

-06-

房子是木石结构,有宽宽的房檐,房檐一角堆着几捆木材。我们把摩托车推到屋檐下。房子的大门上着锁,老式的挂锁,锁扣已经锈蚀了,要砸开很容易,但我们都没有动,我在屋檐下找到一处还算干爽的地方,铺上防水布。

久未住人的房屋,屋顶的破洞便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这个屋檐也不例外,到处都在漏雨,地面湿漉漉的。小伙换下湿透的衣服,光着膀子去拿一些木材来,想要生一堆火。那些木材不知已堆放了多久,和这屋子一起被遗弃在了这里,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淋后,已腐朽不堪,小伙试了很久都没能点燃。见状,我走到木材堆旁,从最里抽出几根还算干燥的木头,用他的美工刀劈成薄薄的细条,摞成一堆,终于点燃了火。那些腐朽潮湿的木头,在火光的炙烤下,也能一点点燃烧起来。

火生起来了。我见小伙仍然光着膀子,瞥了一眼他的摩托车后座,只有一块木板和一个不大的塑料箱子,猜想他没有带可换的衣服,就从包里找到一件没怎么穿过的里衣和外套递给他。他也没有扭捏,接过衣服穿上了。他很瘦,衣服穿上去空荡荡的,显得他更加单薄。我这才发现,衣服印着某一年山地摩托车比赛的字样,还有赞助商的标语。我想起来了,那是我刚进城的那一年,没有找到工作,居无定所,整天跟着一群车友骑着摩托车到处晃悠。这个赛事吸引了我,于是报名参赛,却在比赛途中冲出赛道,摔断了右小腿。

腿骨的疼痛阻止了我的思绪继续翻飞。我抬头,望见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形成的一道道水流像一个雨帘隔绝了两个世界。帘外风雨交加,帘内温暖明亮。我想,得说点什么打破这无边无际的沉默,于是开了口:我真的很老吗?你要喊我大叔。

他哈哈一笑,声音不大,很快停止,和在淅沥的雨声中消失不见,我一度怀疑他是否真的笑过。话匣子便就此打开。交谈中,我知道了他正在读大学,学的物理,但他并不喜欢这个专业,是同为物理学教授的父母为他选的,说有他们在他的路会更好走。

你知道吗,我一直想成为画家,但他们不同意,说那是玩物丧志,是消沉,还把颜料全扔在了我的画上。他们不懂画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不懂在他们高压下的我,需要一个释放情绪的方式。于是,我载着我的画具离家出走了。你呢?这么大把年纪,不会也离家出走吧?

他的话让我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也许是这样的雨夜适合谈天说地,我跟他说起了自己的过往。

-07-

年轻时,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机车手,电视里那些骑着摩托车做出各种炫酷姿势的身影,简直太帅了。父母自然不理解不支持,他们说太危险,说没有前途,当过兵的父亲更是强硬地要求我必须当兵。桀骜的我,在高考前夕离了家。三年后,我骑着摩托车,英姿飒爽地载着女朋友回家,却被父母赶了出来。他们不喜欢我性感的女朋友,也不喜欢我及肩的长发,不喜欢我那辆拉风的红色摩托车,不喜欢我带回去的任何东西。于是,我潇洒地再度离开。也许是为了故意激怒他们,也许是少不更事的叛逆作祟,此后的每一年我都带回家不同的女朋友,骑着不同的摩托车。一直到我30岁那年,一事无成的我回到家,没有存款,没有家庭,没有名头。十几年的光阴,我并没有成为梦想中耀眼的机车手,甚至常常连饭钱也没有。父母对我失望透顶,将我关在门外。我愤愤地骑着车离去,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闯出一番事业再回去。而现实是,我再也成不了机车手,只能在工厂流水线上干着机械重复的工作,一成不变的生活再击打不出半点火花。

我颇有些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如果当初我不那么桀骜不驯,也许现在的生活会完全不一样。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可能就会明白你父母的良苦用心,会后悔当初不成熟的选择。

他不置可否地撇撇嘴。交谈就此停了下来。夜已深,无话可谈的两人合衣背对着躺在防水布上。我听着外面的风雨声,想起小时候最喜欢这样的雨夜,空气里都是泥土和香草的味道,伴着雨声会睡得特别香。然而越长大越难以成眠,心事太多,雨声便如重锤一下下敲击在心间,将睡意全都赶走。我望着火光映照下的雨幕,往事像一张张照片重重叠叠挂在上面。我问自己,你后悔过吗?忤逆父母,放荡青春,落得如此不堪的结果。如果时光倒流,你是否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黑夜没法给我答案,雨声也毫无波澜地继续淅沥着。

腿摔断之后,我躺在病床上,没有告诉父母,也没有朋友来探望,昔日一起骑车快活的伙伴,都远离了我。孤独包围着伤痛,我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也第一次意识到,成为机车手这个梦想本就不切实际,我只是追求着那种表面的荣光和炫酷。这么些年的追逐,我应该早就意识到,那只是年轻时可以无所顾忌去疯去闹的一场游戏。到了而立之年,那些虚无缥缈的梦就该醒了。于是,出院后,我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锁上摩托车,过最平凡的生活。这才是一个普通人最正确的选择。也许天亮后,我就该启程回去了,给领工带一条好烟,说几句好话,还能让我继续上工,把这几天当病假销掉。三十五岁的年纪,还是好好攒钱,年底回家一趟,随父母心意,找个普通的女人结婚生子,了此残生。

我不知是在说给小伙听,还是自言自语。

-08-

天亮后,雨停了,太阳从远处的山头升起来。我四下看了看,不见小伙,只有叠好的衣服和一幅画。画上是远处的群山,山脚是清油油的田野,全都沐浴在朝阳下,一派欣欣向荣的样子,和我眼前的景象重合在一起。画最下面有一行字,上面写着:大叔,我回家去了,画留给你。我会不定期来这片山林写生,也许我们还会再见面。没有落款,只画了一辆红色的摩托车。

我把画小心地叠起来,夹在衣服中间,收拾好东西,将烧完的黑灰清理干净,屋檐又成为了原来的模样。我骑着摩托车,想顺着小伙的车辙印去追他。也许他在雨停之前就已离开,路上再不见半点痕迹。

我不记得来路,只得胡乱转向,在走到第五个岔路口时,望见了一条两车道的公路,公路旁有一个小卖部,我进去买了点食物,借充电器给手机充好电。我打开地图,导航回厂里,发现只需要半天的路程。原来,我在山林里转悠了这么些天,并没能走出去多远。

回到厂里,生活又恢复了原样,但不再是一成不变,有了些许不同。每个月,我会给自己两天假期,骑着摩托车去山林里,每次都会去帮婆婆干点活,陪她说说话,给那只小橘猫带几条小鱼干。只不过,我再没有遇到那个小伙子,也没能找到和那个雨夜相似的屋檐,那幅画我明明记得收好了的,却怎么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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