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超出了我们作为个体的独特性。这是一种除了要求我们到场以外对我们一无所求的存在。”
雨坐在窗台上,将目光从这段话移到窗外对面的连绵山峦。白天里郁郁葱葱的山峦,现在已陷进暮霭的烟笼雾罩中。它们是她每天凝望的对象。她不用理会它们能给予什么,仅为喜欢凝望,喜欢它们。
这跟雨喜欢想像旅行是同样的道理。有人说看过的最美的风景,是在别人的朋友圈里。而雨会将这个圈扩展到想像中,在想像中环游世界,并祈冀过目不忘。这颇象爱而不得,进而自寻虚幻的安慰的况味。雨亦不忘自嘲:人生如戏,全靠想像。
但当雨看到那段话后,一直被苦苦压抑于内心的对于旅行的渴望,就如宇宙爆炸般一发而不可收拾。这种感觉,就如数日来盘绕于脑海中的一份强烈的要诉之于笔端的念头,不吐不快,而它是非走不行。
黯然神伤的是这个非走不行被人民币先生困于原地。雨在幻想着时空穿梭机……
幻想被微信提示音打断了。
是那个经朋友介绍,让他为自己作幅自画像的兼职画者。她扫了一眼信息内容,接着幻想。
幻想又被微信提示音打断了,雨没有理会。继续幻想。
及至上床睡觉时,她收到了他发来的多条信息。她想起了自己的日记本,脑回路有点短路了。
“你好。不好意思,现在才复你!请问你离开咖啡馆了吗?”雨向兼职画者发了条信息。
“刚回到家了。你的日记本,怎样还你呢?”
“我明天要去爬钟子山,可以在那里见面吗?”
“好的。我是否要带上画画工具?”
“请带上。明天见。”
雨与他约好了见面的时间与地点。有点心神恍惚地睡去了。
第二天,大家如期见面了。二人对视,雨看着他的眼神有点特别,他看向雨的视线全是直线。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
“我以为你很少笑。”他朗朗开口。
“我以为你长发飘飘,温文尔雅……”雨没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我头长短了点,脸黑了点苍老了点,身高矮了点。”他的语调是轻快的。
“我的头发比你的长不了多少,面相清汤寡水,身高一般。” 她有点觉得他们在相亲,更想笑了。
游人很多。他们爬至一处较为安静的地方停了下来。那是一块较大的平坦的岩石,旁边一棵树临风招展,前景广阔。
“我们在这休息一下吧。我看这里挺适合为你作画的。”
雨没二话。两人都很随意地席地而坐,坐姿异常同步。
“你不能根据我的日记本来作自画像吗?”雨虽然觉得自己有点天马行空,但她以为画者就应该拥有那种透视的能力。
“可以画幅印象派的。或者画个背影。或者画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中国山水画。”
“那样也可以。”
他笑着看雨。
“你平时是不是有很多不可思议的想法?”
“保密。”
“为了为你创作出一幅佳作,有些话题是需要沟通的。”
“我已经跟你沟通过了。”
“你是指日记本?你把日记本看得太重了,把自己看小了。”
雨觉得他说得有趣。
“像你们这样的,是不是经常出去写生?”雨不觉得自己转移了话题。
“有时。前段时间我去了庐山。”
“发现美,观赏美,画下美,真的太好了。我佩服又羡慕你们。”
“每个人都可以记下美的瞬间。我也喜欢你用文字写下来的美。”
雨没说话。因为她觉得自己写得不好。
这时,他拿出在山上小吃店买的花生芋头茶叶蛋等,两人很自然地吃开来了。
“呆会画画时,需要我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吗?”
“是啊。你不喜欢那样,是吧?”
“嗯。你现在已见过我了,可以根据印象去画吗?”
“你是不是也不想让我留下你的照片?除非是非常熟悉的人才能根据印象去画。不过,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试试吧。但有个条件,你呆会要陪我去玩蹦极。我总得要多看你几眼,才能画得好。”他满脸认真地说。
雨心想他倒是有零点五分了解自己。不过玩蹦极,是她喜欢的。
可是自己为什么要陪他去?抛开那张自画像,他可是一个陌生人,虽然他们有个共同的朋友。雨不知道。她原本是打算在此时打道回府的。但他已往蹦极的方向走去了,雨跟了上去。
雨到现在才醒悟,昨晚不应该叫他带上画画工具。怪自己昨晚神游太久了。
玩蹦极时是分开玩的。他先玩,然后到雨。他在旁边仔细察看把关。在雨临跳前,忽然神色紧张地问:“真的不怕?要不下次再玩?”
雨笑了笑,纵身一跃,如降落伞般下坠。时间一到,平安回来。雨发现他有点想对自己笑,但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笑不出。
两人往山下走。他与雨聊起了庐山写生的经历,聊到了画画的乐趣和艰苦,聊到了眼前的景色,今天的天气……雨大多时候在倾听。她忽然懊悔起自己让他提前看了日记本。
临别前,他把日记本递还给了她。
他略一沉吟而后说到:“不要让日记本成为你唯一的倾诉者。因为它无法开口回应你。”
雨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回应他。
钟子山一游就此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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