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丽的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她忽然想起王大爷对他说的那段: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那婴孩大体的模样我已经不记得了,但他双眉之间那颗黑痣,我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的。
“那颗黑痣!对,我当时怎么没有想到会是他?他脸上的那颗黑痣是最明显的标致了!”阿丽看着大屏幕上的那张熟悉的脸庞在内心惊呼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阿丽仿佛明白了一切。
如果他就是王大爷在唐山大地震中营救出来的那个婴孩,那么面对被困在废墟之中的孩子们,面对与他当年遭遇同样处境的孩子们来说,他当时又怎能袖手旁观?
他当年所做的一切,不仅是为了孩子们,更是为了她的母亲以及那两位重新给了他生命的解放军战士。而我却在不断地埋怨他,记恨他!然而这一恨就是十年啊!阿丽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不由自主地向舞台的方向走去。
“真的没有想到,在您的身上还隐藏着这样一段痛苦的经历!现在,请允许我代表南坝小学的所有师生向您的母亲以及那两位解放军战士献上最诚挚地敬意!”说着,年轻的女主持人向周至民深深地鞠了躬。
阿丽一边在人群中艰难地穿梭着,一边不停地向舞台的方向张望着,恐怕会再次错过某一细节。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她的心感觉到一阵猛烈的刺痛,那种感觉就仿佛有人在用一把小刀一点一点割着她心头上的肉。她听到了广播里传来了小宝亮的名字。
“在十年前的那场抗震救灾中,南坝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周宝亮,也是这位周先生的儿子。在那次灾难中,为了和班主任老师一起营救出更多学前班的小弟弟、小妹妹们而耽误了自己最佳的逃生时间。
而我们那位可敬的班主任也因此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女主持人哽咽着继续说道,“现在,让我们将最热烈的掌声和最美丽的鲜花献给我们的抗震英雄们!”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操场上就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那个周宝亮可真是一个好孩子!我的小女儿就是当年他从教室里营救出来的!”阿丽身边一位梳着短发的中年女子,对身边的朋友说道。
“据我小女儿后来回忆说,当时他们全班的小朋友刚刚午睡醒来,就发现整个教室的地面都开始猛烈地摇晃起来了。教室外面的声音很吵杂,走廓上挤满了人。
班主任老师一边大叫喊着,一边指挥着孩子们撤离教室。然而,刚刚睡醒的孩子们被一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坏了,任凭班主任如何呼叫,孩子们只是呆在原地哭成了一团。”中年女子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那后来呢?”身边的朋友急忙关切地问道。
“地面晃动得越来越厉害了,孩子们的哭声也越来越大了。正在这时一位年轻的女教师和一个小男孩跑进了教室。他们和班主任一起开始把孩子们一个个地向教室外面拉。
就在所有的孩子都安全撤离不久,教学楼轰然崩塌了。而那名年轻的女教师和那个男孩却被埋在了里面。”那名中年妇女再也说不去了,开始哽咽了起来。“是他们救了孩子们的性命,然而他们却……”
“宝亮,我的小宝亮!我的宝亮竟然是为了营救其他的小朋友而……”阿丽想不下去了,大滴大滴的泪水随着她的脸颊滚落了下来。
那颗颗珍珠随着脸颊划落到了脖颈,肆无忌惮地钻进了阿丽的衣领,一直滑落到了她的心底。那颗颗珍珠不偏不移地落在了刚刚被刀子刮过的地方,阵阵的伤痛让阿丽几乎无法呼吸。
“佳欣妈妈,您没事吧?”一直跟在身后的婷婷妈,急忙冲上前去一把扶稳了即将跌倒的阿丽。
“没事,我只是有点头晕而已。”阿丽极力敷衍道。
“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不然我陪你先回家吧?”婷婷妈关切地询问道。
“等佳欣献完花,我们就完!”阿丽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此时,小佳欣穿着一条粉红色带着金丝花边的连衣裙,手中捧着一束鲜艳的花朵走上了舞台。
小佳欣直径向周至民走去。她的眼中饱含着泪水,整个人依然沉浸在刚刚的悲痛之中。当她发现原来抗震英雄竟然是她认识的周叔叔时,脸上露出了惊讶、欢喜的神情。
“周叔叔好!”小佳欣轻轻地说道,但那声音里掩饰不住因重逢而带来的喜悦。
小佳欣把身板挺得直直的,高高地举起右手,向周至民敬了一个标准的队礼,随后表情庄重地把手上鲜花献给了眼前的这一位抗震英雄。
操场上又随之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爷俩可都是好样的!可惜老天不睁啊!为什么好人都要经受如此的磨难呢?如果他的第二个孩子现在还在世的话,应该也和这个小姑娘一样大了吧。”身边的另一位妇女擦了擦眼泪轻声地唉叹说道。“他的妻子和那未出世的孩子在地震的第二天因为一场车祸而永远离开了人世。”
“是吗?还有这事?”短头发的女子惊讶地问道。
“这事,我是十分清楚的,我妹妹刚好当晚在县医院值班。”那个穿一套黑色运动装的女子顿了顿继续说道,“就在地震的当天傍晚,他的妻子挺着大肚子独自一人在雨中行走了几十里路才赶到了医院。可惜她还没有来得及看孩子一眼,自己却先被送进了产房。
看到产妇的样子,当时产房里的所有医护人员都哭了。产妇的浑身都被雨水淋湿了。她的身上、手上、鞋子里都沾满了泥土,整个腿部变得血迹斑斑,找不到一块好地方。
这怎样的一种力量啊!后来因为难产产妇被连夜送到了市医院,谁知老天不睁眼啊!在路上又出了车祸,从此这一家人便阴阳相隔了!”
身边善良的人们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不住地摇头叹息着。
原来,他是以为我和孩子已不在了,所以那么多年来才没有来找我们!而这十年中我却因为这件事而对他耽耽于怀!
阿丽看着舞台上的周至民和小佳欣突然一种负罪的感觉袭上心头。他们父女俩原本可以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的,可是,可是都是因为我,现在他们竟然站在彼此对面都无法相认。
阿丽感觉到心中一阵阵的疼痛,她的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
“佳欣妈妈!我送你回家吧?”婷婷妈一边使出浑身的力气搀扶着了阿丽,一边提议道。
“我们走吧!求你,带我离开这里!”阿丽满脸泪痕,声嘶力竭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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