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写故事的人的自尊心

之前在豆瓣上看了一篇文章，说是一位文学少女在参加工作了以后发现了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她必须咬文嚼字，降低格调，委曲求全才能过稿，于是，她感到悲哀失落，甚至觉得自尊心大受打击。看完以后，我正好与两位学音乐的朋友见面，也关于这个问题聊了起来。

与我聊天的这位是一位学钢琴的学生，她在维也纳的一家私立大学上学。

她认为学钢琴的人很难有出路。

首先，我们把世界分出一个一部分，叫做音乐世界。在这个音乐世界里，学钢琴的人太多了，每一个交响乐团里的乐手，可能都会那么一两下钢琴，我也认识一个弹了十多年吉他的乐手，就叫吉他先生吧，我们一起去拜访这位钢琴学生的时候，吉他先生在钢琴学生的立式钢琴前，随手就来了一段，对我这个音乐世界外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太厉害了！

然而，那位钢琴学生却说，这不算什么啊！跟着她就告诉我，现在有很多人学钢琴，如果她小时候就接触了完整的古典乐世界，是绝对不会选择钢琴来学的。比她学的好的人很多，但是，都转去学其他东西了，为什么？因为在这群人的面前，还有一堆数不完的高手！

其实，写故事的人亦是如此。

中国写小说的网站多得数不过来，更不要去认真数有多少作品了。

好的作品肯定是有的，他们出了书，成了名，甚至拍成了电视剧，电影，有相当高的版权费。

不好的作品，也出了书，成了名，甚至也拍了电影，还创造了传说中的票房奇迹。

对于前者，他的成功，我是觉得理所当然。对于后者呢？出于一个不断在写故事，不断在追求更好的写故事的人来说，这无疑是相当大的打击。

开玩笑吧？这种东西也能登上台面？

先前说的吉他先生，他确实弹很棒的吉他，走独立音乐路线，为了他的音乐事业，快要三十了，还在国外奋斗，找乐手，努力出作品。他给我一段吉他DEMO我都觉得比某些口水歌不知道好到哪一国去。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揭了一块他的伤疤——你怎么看待凤凰创奇？

我看他当下就要把沙拉盖到我头上来了！

那种歌，他不可以做么？可以，只是，他骨子里认定自己是音乐人，不会做那么low的东西，或者说，也已经做不出来了！

我觉得人的审美观一旦提升到某一个档次是回不去的。

就比如说，我迷恋过言情小说，迷恋过总裁文，心灵鸡汤。我也试着写过，到后来，看了越来越多的书，我发现，这类的东西已经越来越无趣，甚至是当你抱着学习的态度去观摩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声音在边上嗤笑。

“别开玩笑了，这种东西拿来骗人，你当人家傻子啊！”

而当你正是拿着这种连自己也骗不过去的东西的时候，坐在沙发对面看起来一脸精明的出版商却会跟你说，啊，行啊！现在的小姑娘就爱看这个！

我忘记了，出版商不是文人，他是一个商人，商人的词典里，没有文学的深度内涵，只有市场。

市场对了，你就是一个好的作者！

即使，市场和你的审美根本不在同一个高度上。

我之前看过锵锵三人行里说到倪匡，说他很坦白地说过，自己写小说就是为了非常俗气的东西，钱还是名的，我记不清楚了，而反观大陆的作者，就会说自己一心一意搞纯文学，结果最后还不是一样商业化的厉害。

其实，我觉得人的追求就是这样。你不管再怎么清高，也脱离不了最底层的一切。有人说，年轻人应该给梦想一点时间，在中国，这一点为什么总是很难。因为有一个大氛围从小就告诉你，要做成功的人。而成功最显而易见的表现就是，有钱，快速的有钱。

一篇故事，你琢磨了十年打造。精品吗？可能是精品，可是，十年前你年轻的那些东西，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个世界走的很快，换下一批人，可能就不再明白，你写的那些场景与感受。而那批和你一起长大的人，现在可能有了小孩，一秒钟几十万上下，有时间看你的文章触景生情吗？有啦，看完第二天到公司聊一下，第三天忘记。

而人家呢，一篇故事写十天，哦，对了，他就是那个一秒钟几十万上下的成功人士！再对了，他的小说也是给人家第二天聊一下，第三天忘记。

这一点，出版社方面也一样，我看过一位作者的抗议说自己的言情小说被出版商擅自改名和其他的作者的书放在一起变成套书，自己只拿到稿费，而没有版权费。我一看他说自己两年写了三本书的进度，我就知道出版商是怎么想的。

对于一个没有名气的新人来说，以对方水平的作品，出版社大可以招其他人来写，来排队的作者可以排一条街，怕纠纷就干脆不用，只是心疼付了稿费，不用白不用。帮你扬名四海，还要付你版费，我看我找别人比较划算！毕竟人家两个月就可以写完三本了。

你觉得那个作者可怜，然而，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么残酷。

所以说，一开始就别定位错自己，更不要定位错人家。

我觉得最好的维护自尊心的方法是什么？就是不要想靠这行生活。任何事情跟钱扯上关系，就必定要委屈一方。

彭浩翔好像说过卖字就好像卖身，都是——卖！既然已经出来卖，从此尊严是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