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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昆仑(七)回家

另类昆仑(七)回家

作者: 另类昆仑 | 来源:发表于2018-07-09 14:57 被阅读7次
另类昆仑(七)回家

            《另类昆仑》七   

                  回家

      到西宁第二天的早上,去古城台豫剧团给道君兄告别,顺便让他把车票给我买了。他答应过,回去买不上票找他。

    每次回家,买票是个非常麻烦的事,那才叫;一票难求。

    西宁是个移民城市。青海省其他地区回内地,也必须从西宁走。每当探亲的高峰时段,在西宁几天都走不了。经常晚上就去排队。等一夜买不到票是常有的事。

    那年,八连几个战友探家,在西宁待了几天没买上票,这天又早去排队,马上就排上了,售票员从窗口伸出头大声说:后面的人还有十几张票,买不到的不要排队了。

    后头的人一看没戏,都走了。

      前面是个地质队的老兄,一米八九的大个子,他一个人就买八张,他买了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真他妈舒米,心里又气又急。

    许志礼悄悄的说:“你几个排着别动,我想办法把那小子引开,你们抓紧买票。

      还差一个就该那小子了,许志礼往前凑了凑,看前面的人买了票出来,他一把将大个子拽出来,上去两拳打了他个乌眼青,那小子一捂眼,许志礼调头就跑。

      大个子给打蒙啦,回过神来,去追许志礼。

    西宁火车站广场西面有好多平房,还有个公共厕所。许志礼跑到那片平房转了一圈,回头钻进了公共厕所,把黄军褂脱下来塞进棉袄里,戴上瓜皮帽。若无其事的出来了。正和那小子碰了个对面。

    那小子一点没看出来,从厕所里转了一圈出来,许志礼早就没影了。

    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打,还没买上票,够倒霉的。

    他到底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倒霉。

    这招也够损的。

    嗨,管他来。黑猫白猫逮住老鼠才是好猫,二代领导人不是说;发展才是硬道理吗。只要政治正确,公平,正义,道德,操守,那都算个球。

    七一年冬天回家过年,下了长途汽车,天不黑就到西宁火车站售票大厅去排队。天气很冷。大厅里有两个汽油筒改造的大炉子。那卖票窗口前已有人排队。 

    天黑以后大厅里陆陆续续的来了大批乞丐。浩浩荡荡,场面十分震撼。把个候车大厅填的满满的。两个炉子围的水泄不通。

      乞丐们一个个脱下棉衣,往炉子上一抖擞,一个个滚瓜溜圆的大虱子被炉火一烤。那劈劈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大厅里那股腥臭难闻的气味,令人做呕。乞丐们轮流上场抖擞棉袄,直到天明。

    火车站的公交车,早上开出的头几趟车拉的全是他们,很快乞丐们消失在全市大小各个饭店里。

    几千个年轻力壮的乞丐流蹿在一个城市,在内地你是绝对见不到的。

    那年甘肃某地遭灾,政府网开一面,允许他们出门乞讨,据说西宁就有四千多难民。

      三四十万人口的城市,四千多乞丐。那场面也够壮观的。

    即使这样,我们还想着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在水深火热中等着我们去解放。看咱这胸怀。

    青海省革命委员会命令;火车站的大炉子不能灭,候车室的门不能锁,不能让一个乞丐冻死在西宁。

    这些乞丐真该感谢这个伟大的时代。如果是饿殍遍野六零年,他们不早就那个了!

    今天、请允许我代表数千叫花子们,谢谢政府谢谢党允许他们出来乞讨。

    回家第二天我去看了靳成哲。他回济南看病两个月了,在市立二院做手术摘掉一个眼球。虽说以前眼有点毛病,风沙,农药的种种作用,使他不得不失去一个眼睛。不到十年,一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废了。

    看见靳成哲那个摘去眼球的右眼,深深向里抠着,有点扭曲的脸上还是那样棱角分明,没看出一丝悲切。

    感觉有点心痛,答应元旦后和他一起去北京。他想安装一个假眼,他说:“我自己照镜子都觉的恐怖”。我听的很难受。

    当真的看到孩子那圆圆小脸,才感觉自己是爸爸了,虽然这名号两个月前已经有了,但是没找到过感觉。

    不养儿不知道父母恩。其实是非常有道理的,这不光是因为你付出的辛苦操劳,压力和责任。感觉到做父母不容易,更重要的是;当你看到这个圆圆的小脸,这个幼小的生命,立即触动了你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使你萌生出一种暖意,一种柔情,一种爱。才知道父母,在自己幼小的时候,也是用这暖暖的柔情看着你,爱着你。

    其实更多时候,孩子带给我们的,往往比我们付出的还多。

    他带给我们的那份喜悦,带给我们的那些希望和憧憬。足以抵消我们所有的辛劳。

    有希望,活的才有劲,这就叫有活头。

    当年,靳成哲的父母活的也有劲,也有希望,也有活头。

      他爸爸希望将来他“成哲”。成为一个哲学家。

    靳成哲的父亲早年也是个热血青年,凡是热血的青年,都是有文化有思想的青年。不然不会热的没边没沿。

    那年,在北京中国人民大学教哲学的他,相应党的号召,帮助党整风,不幸中了“阳谋”,开除公职,遣返原籍,他带着老婆孩子回了老家章丘。

    靳成哲的爷爷年青的时候闯荡东北,小有积蓄后回章丘老家开煤矿,发财后;置地买房,供孩子们上学。不然孩子们也没有条件;热血的热血,投共的投共。

      回老家的日子不好过,从革命干部成了右派分子,本身又是个地主羔子。从小没有干过体力活。那时候的农村又是吃食堂,大锅饭,又是三面红旗,搞的热火朝天,没几天,就是三年困难时期。被折腾的一下子没了命。

      靳成哲从八岁在济南跟着奶奶生活。虽然在省委对面住着宽房大屋,爷爷早就去世,产业,浮财大都共产。叔叔,姑姑有的还没成年,日子过得也很艰难。童年的生活经历,造就了他不同的性格特点。

    我们是一个街道办事处的,报名后在一个班。

    一到火车上,再听不见他略带章丘味的济南话,而改说普通话了。我有点纳闷问他,他不屑一顾的说:“这有什么,我从小就在北京长大,就会说普通话”。

    看着他两个大大的耳朵和缺一颗门牙的嘴,我立即就肃然起敬起来。

      别看他走起路来又摇又摆,头还不时的向后一下一下有规律的扭着,却是见过世面的。

    我们班都叫他“靳大傻子”,说他的形象就像电影“林海雪原”上的傻大个。

    其实他不但不傻,还算是聪明过人。经常是出口成章,耍起贫来妙语连珠,“脏人”不吐核。

    那时候精力过剩,没事我们也拔个骨碌摔个脚。他在二十七中上学的时候来回都走大观园,天天去婉殿门,谭树森的摔跤场看摔跤,也看明白了一招两式的。

      那些个精力旺盛的半大小子们,凑在一起听他吹;什么是“冲踢”什么是“抖踢”这样是“跪腿”那样“捡腿”。什么二十四个式子,四十八种摔法。

    听得高兴,有人就和他抓拔起来。他依仗自己的长腿长胳膊,拉开架势撅起腚就真的干起来了。其实我们大家也都互有胜负,谁也不服谁。

    这种不服气经常出现在劳动中;

    打土胚是个很累的活。一天一千多块土胚,他个子高,弯腰,起来,蹲下的幅度就大,这活不适合高个子的干。

    他很不服气,端起胚模子几步就蹿到胚场子那头,绑的一声把胚磕出来,扭头就蹿回去。那速度和野兔子是的。

    秋收入仓,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扛着二百斤的麻袋,踏上一步一扇忽的翘板,爬到三米多高的粮仓上,也是个个牛的很。

    不是为争什么先进,只是你行,我也行。当然和我们大领导扛着二百斤的麻袋,走十几山路不换肩的英雄事迹不能比。

    靳成哲干起活来经常是一懵一懵的,不顾惜自己的身体。那年在拖拉海打木柴,用力过猛,一头从大沙梁子栽下来,差一点没把头栽到肚子里,半天爬不起来。从那以后,扭脖子的频率更快了,身体摇摆的幅度更大了,四十几岁就瘫痪在床不能自理了。

    有时候他也颠憨颠的可爱。

      六七年冬天到六八年的春天,知青都回家探亲去了,连队就我们几个探亲回来的知青。我和雷延庆住在三十一号,那两排房子就我们两个。半夜听见有人进来,伸出头看看是靳成哲扛着两个大提包进来了,他说等了一天没等上车,从格尔木走回来的。

      天很冷,我和雷延庆箍怵在被窝里听他说话,一路上的见闻,革命的大好形势,添油加醋讲的眉飞色舞。边说边把他两大提包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摆了满满的一桌子。突然又兴高采烈的伸手把嘴里的假牙拿下来指着说:“石鲁生你看我镶的牙你猜多少钱,一个牙两块五,两边这两个钩也算,收了三个牙钱,七块五。在口腔医院镶的”。普通话说着,一副满自豪的样子。

    这是我头一次见假牙,看得有点恶心,特别是看见假牙上那薄薄的红红的一片。

      说到高兴处突然又想起了假牙,开始在桌子上找,翻来覆去的找不到,又端着油灯往桌子底下看,看不清,索性把灯放在地下,趴下找。不一会起来了,手里拿着假牙上钩,牙不见了。

    嗨,自己给踩坏了。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靳成哲脾气有点猛,愣尔乌症的,耍起半吊来也很强悍。但从不欺负人,和战友们关系都不错。吃软不吃硬。

      一九六八年清理阶级队伍前夕,吴济文才提拔的政治新秀谭某为副排长。这个根红苗正的小子新官上任,忘乎所以非常张狂。本来好好的一个知青,虽然有点缺心眼,但还不坏。

      那天魏鲁看见他不紧不慢的说:“谭排长,我记得头几天你还尿炕来,这几天就当干部了,进步够快的”。

    就这样一个傻逼,被吴济文调教的阶级觉悟空前高涨。仗着身高马大的身体,又有权利的撑腰,颐指气使不可一世。

    那天这小子出言不逊,和靳成哲叮当起来,你来我往的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

      以前他不这样,自从当了干部好像有打人的权利了。特别对黑五类的狗仔子。不打白不打,打了也白打。有权不使,过期作废。来吧小子。

    他哪是靳成哲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打翻在地,他一骨碌爬起来就报告了吴济文。

    这下好了,撞到枪口上了,吴济文拿他开刀了。

    不一会响起了紧急集合的哨声,大家快速整队跑步到了礼堂。

      这几天就感觉到有山雨欲来之势,恐怖气氛早在连里蔓延,没想到这么快。

    大家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几个老兵把他押上来,铺天盖地的口号就响起来。打倒地主狗仔子,敌人不投降就叫他灭亡……。

    靳成哲扭着脖子歪着头,一点不服气。大家吓得大气不敢喘,生怕把自己也揪出来批斗一番。

    就这样他背上了第一个大过处分。

    没几天连里成立了群众专政小组,过去看着还不错的知青,一进这个小组,阶级觉悟暴涨,晃晃的立刻就耀武扬威起了。靳成哲再次躺抢,把群众专政小组的张yc打了。又是一个严重警告。一个来月,两个处分,真不是闹着玩的。他开了八连处分之先。

    一九七五年元旦已过,我俩就到了北京。市立二院的大夫建议靳成哲去“北京市工农兵医院”眼科安装假眼。

    随着邓小平的复出,部分科学家和技术人员也恢复了工作。大姐和大姐夫从河南的五七干校回到北京。我们在北京也有了落脚的地方。那个时候出门谁不是投亲靠友。

    从火车站出来坐公交车到动物园,换乘332路蓝旗营下车,不远到了大姐家。

    大姐一家回北京后一直住在电工所图书馆楼上,过去在中关村43号楼的宿舍成别人的了。

    其实大姐一家就住在图书馆里,用书架子隔出一块来,拉上一个布帘子,家具除了一个双人床,其余都是电工所的。也很简单,就两个桌子,一个写字台,一个五斗柜。门口拐弯的走廊里很宽,靠墙放两个单人床,我们俩就住在这里。

    在“北京市工农兵医院”安装假眼很顺利,那时候不像现在,去北京看病这么难。这个假眼做的非常好。戴上再看,分不出那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靳成哲很高兴。

    这个“工农兵医院”过去叫“同仁医院”。和济南的省立二院一样,都是美国人干的。

      那时候我还真想不明白,这么万恶的美帝国主义还有这样的善心。在中国建了那么多医院,学校。只知道所有坏事都是美帝干的,至今还亡我之心不死。

    我们享受着西方现代文明的成果,反对着西方的价值观。我们坚持“苏学为本,西学为用”一百年不变。多么诡吊,其实无一“本土文化”,都是“西方东西”。

    小平同志说:“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是忘恩负义的意思吗?

    这几天抽空去了陶然亭对面,太平街甲八号国务院“信访办”。感受眼下的政治气氛,了解国内的政治动向,那里有全国各地的上访人员,是小道消息满天飞的地方。

    那时候“访民”还真不多,不像现在,天天人多的挤不动。

    下午去已经没人了,我那些破事还指不得他们。那里也是个“糊弄局”,颠画老百姓的,真要解决问题还是靠自己玩命。

    种种迹象表明,万岁爷已经力不从心了。屡战屡胜的毛泽东思想、也鼓不起革命群众的政治热情,“文革”已经到了强弓之末。

    知己知彼 百战不殆,小人物也要看大势。这叫“身居格尔木,胸怀全中国”对吧。

    蓝旗营马路北面就是清华大学,星期天,在这里上学的八连知青王维英来大姐家,我们一起包饺子。她是八连的副指导员,才推荐上的大学,在连队的时候和靳成哲我们关系还不错。

    那天大姐,大姐夫都在家。见我们青海知青来清华上大学也很惊奇。问学的什么专业,她说是农田水利。大姐夫说认识他们的系主任。前几天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招待会上他们在一个桌上,回来的时候还是一个车送回来的。还说他们桌上还有某某某。我只知道一个当红作家叫浩然的。

    林副主席折戟沉沙以后,祖国母亲的生日已经不上街,改饭局了。那几年大姐夫没少参加这样的饭局。

    饭局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哪里吃,和谁一起吃。这也是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吧。

      在家过春节还是挺热闹的,我们是个大家庭,老老少少二十多口,虽然这二十多年家运不幸,近期却有筑底反弹之像,下乡十年的二姐已经病退回济安排了工作,就我一个“老大难”了。更重要的是,这病退回城的路子已经趟好,就差我青海一边的问题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春节过后,我按排好老婆孩子的生活,准备返回格尔木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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