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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主席最近心情不怎么好。他上下打点,忙前忙后跑了几个月,最终还是没能留在县上。这个月,他老大不情愿来到离城二十几公里外的万家镇履新。作为镇人大主席,他没什么重要事情做。更何况他本就是从乡镇起家的,做乡镇工作轻车熟路。
这个周末轮到他值班,吃过午饭,闲来无事,又不想睡午觉,他看着窗外:深秋时节,层林尽染,云飞天外,这么好的天气,不如到下面这个村子去逛逛。自己过来快一个月了,还没正儿八经下过村呢。
出了镇子没多久,他就看见前面有位老人慢慢吞吞走着。看那身青布衣服有些眼熟,上午路过民政所门口时好像就是他在里面。孙主席紧走几步撵上他,问道,“老人家是哪个村的?”老人抬手指了指刚才孙主席看的那个村子说,“六村的。”
孙主席说,“那真巧,我正要过去转转,刚好帮我带个路。”孙主席才来不久,老年人不认识他,就问他去村里干啥,说村上净是些老弱病残,没啥可看的。书记和村长都住在镇上呢,谁还住村上。
这些孙主席自然知道,打了个哈哈说天气好出来逛逛。老人终于醒悟过来,“你是公社干部吧?我也没见过你呀?”孙主席哈哈一笑,点点头说,“我才过来上班,你可能不认识我。”老人明显有些拘谨了,“哦哦,我就说呢,村上十天半个月都没有生人过来。”
孙主席问他道,“老人家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难,早上看你在民政所来着。”
老人叹了口气,边走边说道:“唉!我也是命苦哇。孩子也命苦,一家人都苦。”
原来,老人叫金水根,儿子前几年在工地打工时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高位截瘫,全靠他养着。儿媳妇看这个样子没指望了,就离了婚,把小孙子也带走了。孩子还在上小学呢,这都几年了也不让孩子回来看看。以前打电话还接,现在都联系不上了,换了号码。
老人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要不是还有个孙子挂牵着,他和儿子早就去西天享福了。
孙主席听了不由得有些动容。问道:“孩子住哪里,远不远?”老人答到:“远倒不远,就在县上住,二三十公里。叫个什么荷塘月小区。”孙主席知道这个地方。老人又说道:“现在听说读初中了。多好的孩子呀,和他爸爸最亲了。他妈把他带走那天哭天喊地的,就是不走,非要跟着他爸爸。为了孩子他爸爸从来就没出过远门,就在县上做工地。他妈倒好,一年到头在广东打工,春节都不回,两三年才回来一次。我这个儿子从小就命苦,他妈在他八九岁的时候就没了,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眼看着娶了媳妇,生了娃,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谁能想到呢,这都什么事?怎么都让他摊上了呢?”
孙主席越听心里越堵得慌。这些年村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挣钱,政府也在修路架桥、改造危房,农村的生活确实改善了不少。可一旦像老金儿子这种,出个事故或者得个癌症啥的,整个家庭就会遭遇“灭顶之灾”。如果只能将就活着,又有什么尊严可言?
正想着,两排新房出现在眼前。这是前两年建的新农村,老金和儿子也搬进了新房。老金又叹口气道,“住了新房子又有啥用呢?哪一天我要是走了,儿子也不活了,一起走算了。”
孙主席听了很难受,开口道:“金大哥,有困难找政府,一定要相信政府。另外你孙子的事包在我身上。”
金水根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公社干部,“你说啥,我孙子的事?”孙主席斩钉截铁地说道:“对。不瞒你说,我家离你说的荷塘月小区不远。我以前在县里上班,多少有点关系,你把孩子的名字告诉我,我帮你去找。只要他是个好孩子,他有良心,我就把他带到你面前。你就放心吧。”老金这才听明白了,一时间老泪纵横。他握着孙主席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突然,老金松了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走过来的一个半大孩子。他这两年眼睛哭坏了,不怎么好使。于是撇下孙主席,一步步靠过去。那边的孩子停下脚步,叫了声“爷爷”。老金半天没缓过神来,愣在那里。孙主席也蒙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孩子自己找回来了。他激动地赶上来,拉着老金的手,使劲摇了摇,对他说道,“孙子回来了,你还愣着干啥?”老金终于缓过神来,呜呜地哭起来。孩子跑过来抱着爷爷哭。然后回了家,爷仨抱着一起哭。
孙主席坐下来,一边擦泪一边嘀咕,“多好的一家人呐!”再看看自己,一心只想留在县上养老,惭愧呀。还不如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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