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子

作者: 亲爱小资 | 来源:发表于2019-02-21 12:56 被阅读27次
    私生子

    外面有车驶进院子。

    爱民,你听,是爱梁回来了。我用胳膊碰了碰周爱民。

    周爱民打着呼噜,睡的迷迷糊糊。

    哦……哦,回来……了吗?周爱民没睁眼,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扭亮床头的灯,灯刺着我的眼,一下子有点睁不开。

    我眯缝着眼。又推了推周爱民。 周爱民这次动都没动一下。

    我望着窗户,想着可能会看到外面有车灯的光亮。窗帘隔着,屋里亮着灯,外面啥都看不见。 只听见窗外呼呼的风,不定哪一会儿还有啪嗒啪嗒的声音。

    我竖着耳朵细听,想,估计是盖稻秧的石棉瓦发出的,就在窗户外,屋檐子底下。被风吹的啪嗒啪嗒响。

    又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想着下午周爱梁电话里说的事情。 一点困意都没有。

    我披上袄,穿上毛裤,又坐进被窝里。

    开始使劲推周爱民。

    爱民,爱民,是爱梁的车,车回来了。

    这下推的很用力,周爱民一下子醒了,他睁开眼,红眼珠子盯着我,有点吓人。

    是……爱梁的车吗?看来他脑子还有点迷糊。 对啊,你听…… 然后我听见车门关上了。

    脚步咯吱咯吱地,踩着雪,由远及近。

    敲门声。

    哥……哥,嫂子…… 哎……你等下,爱梁。我应着。一只手用力地拍了一下周爱民。 快,去开门啊!顺手拉了一件棉袄给周爱民披上。 周爱民这下子彻底醒了。

    两只手抓紧棉袄,下床。济拉着拖鞋,走到外面的堂屋,开门。

    我坐在床沿上, 周爱梁进到里屋。

    嫂子,你也没睡啊……

    嗯……还没……我直直地盯着他的手,他怀里抱着平时穿的那件绿色有点泛黄的军用大袄。那一刻,我的呼吸屏住了。

    周爱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把那个军用大袄放在床上,袄上全是灰尘,还有斑斑点点的油渍。

    周爱梁轻轻地,一层一层地剥开大袄。

    我眼也不眨地盯着。呼吸停止了。

    大袄打开。 一个粉嫩的小脸露了出来 一个不到两个月婴儿的小脸。目测。

    小手放在嘴巴里,嘴巴微微地吮吸着,

    哥,嫂子,你们看……周爱梁把那个军用大袄再慢慢地裹上,只露出小小的头。小脸好像被惊醒了,眯缝着的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细缝。 爱梁,这个孩子……我和爱民几乎异口同声。 今天电话里也说不清……这个孩子……周爱梁站在床边,呆呆的,眼一直没有离开那个孩子。我是在服务区休息的时候捡的。周爱梁又顺手把被子拉过来,盖在那个军用大袄上。 本来想省事准备在车尾方便一下,就看见挨着的绿化带里有东西在动,我拿手机照了照,竟然是个孩子,这寒冬腊月的,不知道是那个狠心的把孩子扔了……

    我又看了看那个孩子。他的小嘴还在动,在吮吸着。

    知道男孩女孩吗?我转过脸问周爱梁。

    男孩。周爱梁非常确定的样子。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周爱梁。

    我本来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老关的老婆帮着换尿不湿的时候看的。

    周爱梁解释说。

    有点不自在。

    我扭头看看周爱民,周爱民用手摸着下巴,皱着眉头,在想事。

    我再看看周爱梁,周爱梁的身子向前倾着,朝那个孩子的方向,两只大手交叉搓着。 在屋里昏黄的灯光下,我分明看到周爱梁眼里有一丝光。

    一丝,温柔的光。

    你打算怎么办?周爱民打破沉默,斜着眼看看他弟不停搓着的两只手,问。

    我……我也不知道,哥……周爱梁分开搓在一起的手,摸了摸头,放下,又搓在一起。两手斑斑点点黑漆漆的油渍。

    爱梁……他连婚都还没结,这个孩子……我接过周爱梁的话。看着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两只小手上举着,手心半握,放在小小的脸上。睡的很沉。

    我也一时没了主张。

    白白嫩嫩的,这孩子……我说,看她穿的衣服,爹妈倒不像是没钱的主儿。

    我转过脸对着周爱梁。

    这个……我看不出来,捡他的时候,是个纸箱子,里边儿还搁着两包奶粉,尿不湿……噢,对了……。周爱梁像是突然想起啥,匆匆转过身。大步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我和周爱民。   

    这个孩子……周爱民欲言又止。转头看看床对面的另一面墙,那里也摆着一张床,我们的两个女儿头挨着头,也睡的很沉。

    周爱民看了看我,叹了一口气。

    周爱梁大踏步地很快回来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急刹车一样,脚步放慢,蹑手蹑脚地,像扫雷一样。

    看到我看他,有点不自在。

    他……没有醒吧,嫂子。他一只手拿着一个塑料袋,径直走到床边,靠近那个孩子看了看,又拉了拉被子。

    看……哥,嫂子。周爱梁转过身,把塑料袋打开。

    我探头过去,用手扒拉了一下,两袋奶粉,一包拆开的尿不湿,一包没拆的。一件厚小棉袄。一个洗的干干净净的奶瓶。一张叠着的纸条。

    你给他喂过奶?我问周爱梁。突然在想这个孩子为啥一直睡,到现在都没醒。

    嗯……在服务区喂的,老关的老婆帮着冲的……

    隐约感觉到周爱梁话没说完。

    有点不自在。

    周爱民站在那里没动。一直看着那个孩子。 嫂子,我是咋想的吧。周爱梁转过身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要不,交给你跟我哥养吧。看到我们没有说话。周爱梁接着说,一是我现在还没结婚,我也不知道……另一个,我经常出车,也没有时间去……这么小,我……又有点不忍心……

    我看着周爱梁,他皱着眉,一脸真诚。

    我再扭头看看周爱民。

    周爱梁和周爱民竟然有一对一摸一样的眉毛。以前怎么没发现。

    那皱着的眉里,有层一模一样的沧桑。

    周爱民周爱梁,俩从小没了爹。妈一个人帮别人种稻子,辛苦地抚养着俩儿子。老大上了中专,毕业后自己谋了一分差,到镇上的学校当了老师。老二上到了高中,条件限制,早早地跟着镇上别人家的车队跑运输,我和周爱民结婚后的第二个年头,他们的妈也去世了…… 嫂子……你,是不是有点为难?周爱梁看我没说话,打断了我的思想。

    为难,倒也不是,就是不知道亲戚邻居会咋想,毕竟……是个孩子。我说。

    其实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能咋想?他们爱咋想咋想。周爱民突然接过我的话说,语气里带着莫名的情绪。

    我懂周爱民的情绪。 艰辛里摸爬出来的孩子,有人情味。

    周爱民对周爱梁,大多时间,更像一个小父亲。

    你把孩子放家吧,你该正常出车正常出车,我和你嫂子不会不管的。周爱民大包大揽地。你把奶粉,尿片子那些搁这,去睡吧。周爱民指了指外面。

    我没有说话。

    像做梦。 那,嫂子……我先把孩子放这了……周爱梁有点忐忑地看看我,把那张纸条打开,嫂子,这上面写的是孩子的出生日期……这样,嫂子,我,我每个月给你们一些钱……

    原来周爱梁担心的是这个,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不是钱,爱梁。你,你先去睡吧,我和你哥……商量商量,肯定会有办法的。我拍了拍周爱梁的袖子。

    嫂子……哥,那……我去睡了。

    周爱梁还想说啥,没说。

    去吧,不早了。我说完,下意识地,挪到床边,把孩子放平,用被子盖好。转过身,周爱梁还在那里站着,看着那个孩子。

    满眼的不舍。

    赶紧。去睡吧。你嫂子又不是没带过孩子。周爱民紧跟在周爱梁的身后,摆着手。两个人的身体碰到一起的时候,周爱梁终于转身。

    嫂子,等下是不是……还要给她喂奶……走到堂屋门口,周爱梁又转过身,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又看看那个孩子,问。

    我知道的,你不用管了。我向他摆摆手,让他走。

    好……我去睡了。周爱梁终于走出我们的屋子。

    我坐在床沿上,看着周爱民把堂屋的门从里面关好。然后,用铁锥戳了戳煤炉子里的煤球,用脚踢了踢炉子上抽烟的管子。转过身走过来。 走到对面墙边的那个小床,给那两个孩子把被子掖了掖。

    慢慢走过来,坐在床边。 看着那个孩子,我俩好大一会儿没说话。

    睡吧……我对周爱民说。

    我俩躺到床上,没有睡意。

    窗外呼呼的风,还有那啪嗒啪嗒的声音。

    那夜,我和周爱民几乎没睡。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关于这个孩子,关于以后的日子。关于很多。 感觉那天的夜真短。

    后来,我刚迷迷糊糊有点犯困,天就亮了。 周爱民睡着了。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了看那个熟睡的孩子。他就睡在我和周爱民之间,粉红的小脸紧紧贴着周爱民的肩,嫩润的小嘴不停地吮着。睡的很安稳。 整夜,哭了两次,喂了两次奶,吃饱了,就睡。

    这么乖巧的孩子,不知道哪个天杀的这么狠心。我在心里说。会遭天谴的。

    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周爱梁今天这么早出车吗。我在想。

    从床上坐起来,披上大袄,下床,蹑手蹑脚地。

    走到门口时,我扫了一眼我的那两个孩子,她们也睡的正熟。

    我打开堂屋的门,往外瞧。

    周爱梁正在外面扫雪。扫一下看看我们的门,然后再扫一下,再看看我们的门。

    看见我。

    嫂子,你咋起来这么早?我哥是不是也起来了?他走过来。

    你哥刚睡着。我说,一阵寒风吹过来,我下意识地裹了裹棉袄。

    我一夜也没咋睡,睡不着……周爱梁放下手里的扫帚说,眼一个劲儿地往里屋瞧。

    去,你去看看那个孩子吧,乖的很,一夜,饿了才哭几声,吃饱了就睡。

    我看着周爱梁很想进屋,随口跟他说。

    周爱梁跟我一起前后脚进了里屋。走到床边,周爱梁把两只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气,伸手想摸,又缩了回来。

    周爱民醒了。

    刚扫完雪,我手有点凉。周爱梁为他刚才那个动作解释。

    有点不自在。

    你今儿不出车吗?我小声问周爱梁。

    出车,今儿有半车钢筋要拉到市区。不过我下午很快就能回来了。周爱梁强调后一句。 哥,嫂子,要不要现在给孩子取个名字啊?周爱梁像是想起什么。

    取名字的事,以后再说吧……周爱民看着那个孩子,对他弟说。

    想想,先取个也好……我看着周爱民。

    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周爱民还紧锁着他那两道浓眉。

    就叫他天意吧。周爱梁先开口。像是早就想好了的。这么冷的天儿来到我们家,也算是一种天意吧。

    嗯……你脑子挺快的。我看看周爱梁。

    我也是临时想起来的……周爱梁看我有点疑惑地看他。

    有点不自在。

    我转头看周爱民。

    名字也就是个代号,天意就天意吧。周爱民说。 行,就叫他天意吧。我一下子也想不起来更好的。

    像往常一样,我做早饭,叫俩孩子起床。

    那天俩孩子很兴奋,她们在一夜之间,多了一个小不点的弟弟。更重要的是,好玩儿,又不和她们争吵。

    吃过饭,周爱梁出车去了。

    周爱民带俩孩子去学校上课了。

    我洗洗刷刷完。先把煤炉子里的煤球捣饬好。这样,就能保证整个屋子一天都是暖的。

    然后想着这一天得这样过了,喂奶,换尿片,换尿片,喂奶……

    心里有点忐忑,但是,却莫名的心情很好。

    不知道为啥。

    今天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 我想。

    而且。 像往常一样。今天一定有人来串门。 忙活完,那个叫天意的孩子睡着了。我坐在堂屋的煤炉子旁,捣鼓着炉芯里的煤球。时不时往里屋瞅一眼。 脑子胡思乱想着。

    北方干冷的冬天,一季的庄稼颗粒归仓。人都闲的无聊,小地方,信息量又少,但凡有一丁点新鲜事,那些好奇的脑袋都会蠢蠢欲动,想一探究竟。

    我需要做好心理准备,最大限度地满足他们的好奇,让新鲜的事不再新鲜,在极短的时间成为陈年旧事。

    然后,许多事就不再是事了。

    我打定主意这么做。

    果然。 那些爱串门的女人们,还有那些本来不爱串门的女人们,在那个特别的冬天里,三五成群的,隔三差五的,陆陆续续的,都来我家,看那个孩子。

    各种不同的目的。 各种不同的心态。 各种不同的猜测。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关于这个孩子的来历,在这个巴掌大的镇子里,慢慢传开。 然后发酵……

    有传,亲戚家的孩子多,养不起,送给了我和周爱民。那些好事的就跳出来猜测,孩子长到几岁,亲戚家突然改变主意,把孩子要回去……

    有传,我年龄大了,生不了儿子了,周爱民在外面找人代孕生的。那些好事的就猜测,或许那个代孕的妈有什么遗传疾病,有一天突然查出孩子也有这种先天疾病……

    有传,是人家小姑娘在医院生的私生子,没法养,给了我俩。那些好事的就猜测着小姑娘的夫家有一天找上门,要回他们家的香火…… 传的最多的是我和周爱民为了要儿子,花钱从外面买了一个孩子。那些好事的就猜测着说不定哪天警察来封住门,强行带走那个孩子,我哭的肝肠寸断…… ……

    各种揣测,各种臆断,就是不相信是周爱梁捡的。

    然后。

    啥都没发生。

    这个孩子平安健康地长着。

    我的两个孩子喜欢这个弟弟喜欢的不得了。 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周爱梁也变了。变得比以前勤快了,不邋遢了。每次回家抱孩子前,连手都是洗两遍。

    我跟周爱民说,没看出来爱梁这么一个大小伙子,婚都没结过,竟然这么细心。

    周爱梁每次出车都会给孩子买回大包小包。我跟周爱梁说,一家人那么客气干啥。

    周爱梁说,嫂子,多了一个孩子,家里开支多少会大些。

    我说,其实这些并不重要,比起这个孩子给家里带来的快乐和惊喜,生活上的那点拮据算不了啥。

    我说的是真心话。

    我说不清楚,也许在我的心里,多少还是觉得这个男孩对这个家有点重要。

    一种自私的想法吧。

    时间还是像从前一样,平淡如水的过着。

    曾经的那些各种猜测。 还是都没发生。

    两个冬天过去。 那个叫天意的孩子,三岁了。

    我们的三个孩子一起玩,一起闹,一起疯,一起笑。

    我在心里默默的感激,我何德何能,上天如此眷顾我,赐我这样一个孩子。

    又一个冬天来临。

    那天,是个周末。

    外面飘着雪。

    周爱梁去城里出车了。

    周爱民,三个孩子都在家, 我们围在火炉旁。我编着手里的棉拖鞋,看两个女儿教弟弟烤红薯,三个孩子的脸被炉火暖的红通通的,我停下手里的活,一时看出了神。

    爱民,你有没有发现,天意的眉毛跟你很像呢。我半开玩笑地碰了碰周爱民的胳膊。

    周爱民抬头看看天意,瞎说,他跟我咋会像。 这个很难说啊,而且你发现没有,天意和咱们的那两个孩子也很像呢。我接着说,看着天意,他咧开小嘴对我笑着。妈妈……

    两排整齐的小牙齿露出来,像小贝壳一样。让人心生怜惜。

    这孩子,如果当初周爱梁没发现,他现在会怎样……我的思绪突然有点天马行空。

    我看你这一会儿有点暧和晕了吧,净瞎想。周爱民看了看我,又看了一眼天意,天意正在用小手捧着一小块烤红薯吃,粉红的小脸上沾着斑斑点点橙色的红薯瓤,笑嘻嘻的,把粘满了红薯的手伸给我俩看,妈妈,爸爸,甜……

    一家人在一起时间久了,不就越看越像了吗。周爱民的眼光从天意的脸上收过来,撇了我一眼,用煤钳从炉子里橇出一个红薯来,不以为然。

    正说着话,周爱梁回来了。

    小叔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大女儿咬一口红薯,望着院子问。

    我抬头,看见周爱梁一身的雪,大踏步地往屋这边走。

    爱梁今天回来的早啊,吃饭没?我赶紧问。 嫂子,你们都在啊。周爱梁看他哥也在,噢,我哥今儿也没去打牌……说着抖了抖身上的雪,进屋。

    要不要我给你热点饭?我问周爱民。

    我,我这会儿还不饿。嫂子……哥……我,我今儿个想带天意去县城玩玩儿……

    这么冷的天,去县城玩儿啥呀?周爱民有点惊诧地问。

    哥,嫂子,你们来里屋,我有点事跟你们说……周爱梁看了看天意,吞吞吐吐地说。

    我和周爱民跟着他进了里屋。

    爱梁,我咋感觉你今天有心事。我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凭直觉。

    嫂子,我,我……要带天意去找他妈……周爱梁的声音压得很低,抬头看看外面堂屋的孩子们。眼神有些闪烁。

    他妈?……我觉得自己听错了。

    嫂子……爱梁停顿了一下,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这个孩子是……是我和一个女人生的…… 你说……啥?我和周爱民几乎异口同声。惊愕地看着周爱梁。

    周爱梁扭头看了一眼周爱民,又看了看我。 前几年我跟老关一起搭班送货……老关那个人你俩知道的,有点不老实……和县城的一个开饭馆的老板娘好上了……周爱梁停顿了一下,看看我和周爱民,又朝外面的堂屋看了看。 有段时间我俩活儿不多,他经常带着我去那个饭馆吃饭,其实说白了就是去找那个老板娘……周爱梁又停顿了一下。看看我。

    那,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我迫不及待地问,感觉像做梦。

    老板娘有个妹妹,经常在饭馆里帮忙,有时候吃过饭我们会在一起打打牌,还有她妹妹……说到这里,周爱梁停下来,两只交叉着,不停地搓着。 有一次她妹妹跟我说,她喜欢我……我们交往了一段时间以后,我才知道她结过婚了……周爱梁抬头看看周爱民。

    周爱民眉头紧皱着,盯着周爱梁。

    她说她老公脾气不好,在外地,偶尔回来一次,还老打她……

    她没离婚,你就和她……听到这,我迫不及待地打断周爱梁,语气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像审犯人。

    周爱梁回避着我的眼神。那个男人不愿意离……她姐前些年开饭馆从那个男人那里借了一部分钱,一直没还……

    后来,有一次,她告诉我说,她……怀孕了……孩子是我的……周爱梁抬眼看看我,两只手搓的更厉害了。 孩子……她没办法留下……我……不忍心……所以……周爱梁搜肠刮肚地组织着措辞。

    哥……嫂子……我知道,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可是,孩子是没有错的……这几年我和她一直都没联系了……

    周爱梁拼命解释。

    前段时间,老关跟我说,她得了肺癌……是从她姐那里听说的……说她……也就一个多月的时候了……

    周爱梁把头低下去,声音有点模糊。

    我想把孩子带过去给她看看……从上次抱回来,她就没见过了……这是我的主意……周爱梁抬起头,央求地。

    我看看周爱民,周爱民看看我。

    爱梁……这个事……太……突然了,我……

    我看着周爱梁,心里五味杂陈,一下子不知道说啥好。

    去吧。周爱民突然说,很坚定的语气。看来也是个命苦的女人……巧的是,让你碰上了。周爱民说这句话的时候,更像是一个小父亲了。 那……下午就去吗?这样,爱梁,我和你哥跟你一起去,路上好有个照应……

    你们别去了,嫂子……我……一个人去吧,我和她也……毕竟,不是光明正大的关系。

    我看周爱梁有点为难,那……好吧,你自己路上,当心点……

    我给天意多穿了一件厚棉袄。

    你带天意早点回来……看着周爱梁抱着天意上了车,我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好,嫂子……看看,下午就回来了。周爱梁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凝重。

    我和周爱民跟着车出了院子,站在大门口,看着车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前面十字路口的转角处。

    我和周爱民才转身进了院子。

    一下午,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每次外面有车驶过的声音,我都跑到大门口去看是不是周爱梁的车。

    不是周爱梁的车,我又返回到屋里。

    反复好几次。

    他没有那么快的。周爱民说。看我一次一次往院子外面跑,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

    整个下午,我都恍恍惚惚的,守着煤炉子,我却两手冰凉。

    下午六点多的时候。

    你听,是爱梁的车。周爱民指着院外,很确定的样子。我和周爱民几乎同时起身,一起走出屋子,还没到门口,就看见周爱梁的车从外面拐进了院子。

    车停好。

    周爱梁把天意抱下车,天意一看到我,伸着两只小手跑过来。

    妈妈……妈……

    路滑,天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赶紧迎上去,蹲下来,抱住天意。

    他热乎乎的小脸贴在我冰凉的脸上。一只小手捧着我的脸。

    妈妈……有眼泪……天意的脸从我脸上挪开,看着我,又抬头看看周爱民,妈妈哭了……爸爸看……

    周爱民弯腰抱起天意。

    妈妈没哭,妈妈只是大半天没看见你……想你。周爱民摸了摸天意的头,若有所思地看看我。

    妈妈不哭……天意的小手伸过来,抹去我脸上的泪。

    妈妈不要像那个姨姨一样也哭……

    姨姨?天意,你说的哪个姨姨呀?……我握着天意的小手。

    就是……今天的那个姨姨,她没有头发的那个姨姨……

    我的脚步停下来。

    回头看周爱梁。

    周爱梁咬着下嘴唇,眼圈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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