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不觉
01
在迎来中秋的相亲局之前，我先送走了许先知。
许先知开学了，这边的房子也正好到期。搬家那天，来了两个兄弟帮他一起。
我第一次看到他房间的全貌，他的东西并不算多。屋子里除了日常用品，也没有多余的东西，最炫的就是书桌上的键盘和鼠标，以及一盆小仙人掌。
那盆仙人掌是后来那个姑娘送他的礼物，据说是作为七夕节的回礼。姑娘回去看了他的情书之后，也给他回了一张字条，绑在送他的绿植上。
他回来拆开后看到字条的内容：“我是多肉，但我也有刺。”
起初他无法理解这句话，他甚至不知道从哪个角度问她，直到某天晚上的音频直播，他找到了答案。
对于我而言也很神奇，我似乎通过音频直播这个平台观摩了一整场爱情电影。
那天晚上，是在许先知被网友们关怀七夕进度后的一次开播之夜。许先知很低调地待在角落听别人的故事，那晚大放异彩的是“温柔一刀”。
“温柔一刀”是网友们给默留白起的昵称，她以扎针稳准狠又不乏温柔被一些人喜爱。她也会出一些哲学语录，有点像许先知。
只不过与许先知给人的磨叽与呆板的感觉不同，她给人的感觉会犀利又干脆许多。喜欢许先知的人觉得他有时候很可爱，而喜欢她的人觉得她总能让人清醒。
本来我也不会刻意将他们两个人放在一起对比，只是默留白讲的故事总让我不由自主地与许先知联系起来。
默留白说，七夕那天，她收到了一封情书，还挺高兴的。尽管中间经历了些扫兴。关于扫兴的部分，她只概括带过，不讲过程。
一回到自己房间，她就赶紧拆开来看。内容还挺长，少说也有一千个字在眼前密密麻麻地站着。她心想，还挺用心。
只是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两遍之后，她就不这么觉得了。如果说对方有用心，那他的用心可能都用在如何将用心藏起来上了。
一千字的内容，弯弯绕绕，甚至不时出两句哲学名句。就连对她的夸奖里也离不开“学识渊博”“见解独到”之类的词，确实都是夸奖，但不像情书，更像评奖时要颁发的颁奖词。
对方说到对她好感的起源离不开这些词，说到对她的欣赏以及情感升华也离不开这些词，越听越像在找知己找同僚。
底下有人冒泡：“难道他是来邀请你与他合伙开公司的？”
其实听了这么多，好像是表达的问题，重点跑偏了。或者说，过分强调他欣赏的某一个点了，以至于默留白以为自己在他心里就这一个优点，而这个优点甚至像找同事需要的优点。
“总有‘我喜欢你’四个字吧？”
有，只是后面没有接目的。我喜欢你，没有然后。总体读起来就是纯欣赏默留白的“学术天赋与价值”，接下来好像可以就职公司某岗位的这种感觉。
默留白讲这些时，其实还算客气。她还是比较客观地陈述她的真实感受：“我知道他感情上不善言辞，可我确实有点失望，他不能干脆利落地说他喜欢我。”
底下许多网友也纷纷表示理解与认可。
“我懂，哪个女孩子会希望那个男生只是喜欢自己的优点？”
另一个网友紧跟着补刀：“还是学术交流大师……”
“至少表达一下对咱的心动呀！男生不是都会说吗？”
忽然有人召唤起许先知来：“许九白，你的情书不会是这么写的吧？”
许先知没有回应，假装他不在。
默留白继续说，其实她对那个男生也有好感，也一直期待他能主动表白。她爸追她妈时，就什么招数都用上了。
虽然她不要求那些，但至少需要一个明确的态度，可那个男生太模糊了，两个人聊来聊去好像只有学术知识。
她不确定，抛开这些，两个人会不会完全没有话题？他是不是只是喜欢与她头脑风暴？如果他发现她也有强势犀利、不温柔不体贴的一面，他是否能接纳她？
他的那封情书更加剧了她的这份隐忧。
与此同时，其实也有另一个男生追她，还是同班同学。那个男生也不错，很主动也很阳光。也许，若那个男生还是这么不干不脆，她就要放弃他了。毕竟，她也有果断决绝的一面。
这些话不仅引起网友们的共鸣，也引起我的共鸣。当时我就脑洞大开，担心默留白说的那个男生就是许先知。
02
后来真的成真了，符合墨菲定律。
自那晚默留白痛陈自己的失望后，她和许先知都消失了一段时间。直播间里已经有人将他们俩联系在一起，怎么串怎么觉得有故事可写。
而我开始确认这个脑洞的可能性是在一天中午，许先知点了外卖，敲门时他好像没听到，我便取了给他送楼上去。
门打开的时候，我看到了他床头柜上的仙人掌。随即问了他一句：“这是女朋友送的吗？”
他有点迟疑地回答：“还不是……不是，一个……学姐，朋友。”
我想，他对他们的关系已经凌乱了。
许先知再出现在直播间里时，是冲着那300块钱来的？那天，他的胆气似乎很壮。
他说：“我今天是来拿押金的。”
“你又表白了吗？”
“表白成功了吗？”
依然有那么多人关心他。
“开学前两天，我提前搬好宿舍，约她去操场散步，面对面跟她表白了。”
“她同意了？”
“没有。”
底下有些失望。
“那你你们……你……”
“她说要用一个学期来考察我，看看我的真心。”
“是不是还有竞争选手呀？人家是不是很强？”
“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不怕她考察。”
默留白上线了。
许先知接着说：“不管有谁和我竞争，我的真心喜欢都不会输给他。”
默留白提问：“若是她有双重人格还分裂呢？”
许先知回答：“那我不是赚了吗？有两个女朋友。”
没想到许先知还能这样开玩笑，我也跌破眼镜笑了。
“进步很多啊，许九白！”
“九白真的做到了！”
“这还不多亏了我们给起的昵称吗？多吉利！”
许先知看着底下的热闹，第一次也像是最后一次表达感激。
“我本来是个有些自闭又抑郁的人，一直都很孤独。直到遇见她，我开始相信有人能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她能懂我，我也能懂她。直到遇见你们，我至少觉得网络没那么可怕，也能遇到温暖……”
底下有人看不下去这突然的煽情，跳出来调侃一番：“谁让你当了我们几个月的许崽呢！”
气氛因此突变，笑成一片。我暗自庆幸底下有氛围调和组，否则我都想哭。
最后说到那300块，又出现一回分歧。一波人要给他们的许崽随喜，开玩笑“提前把份子钱给出了，让他争口气”；另一波纯粹要还给许先知，奖励他立下的旗帜没倒。
而许先知想把这300块发了红包，感激这伙人的帮助。虽然在这的未必都是之前的那一波人，但一切随缘随喜。
最终，我们决定，把钱还给许先知，然后由许先知自己处理。到了还是发成了群红包，大家抢红包，就像过年一样。
03
高兴之余，有网友想起了默留白的存在。新的目光聚集在温柔一针的后续发展上。
默留白也不扭捏，开场就给了一个重磅炸弹——那个男生现在已经是她的实习男友了。
底下人感叹：“还是年轻人会玩，这年头除了实习生，还有实习男友！”
“你不也是年轻人嘛！要不，你也学起来，让自己年轻年轻？”
“这个靠谱，实习期过，执证上岗，正式又规范……”
“像人事部分招工一样哈哈哈哈哈！”
“可不是嘛，男朋友好歹也是一种正经身份，没有证怎么行？”
默留白完全不介意被他们调侃，反而乐呵呵地说：“你们说得对！”
“后来呢？”
吃瓜小王和我都很关心那封情书之后的故事。
默留白说，她在看完情书后写了张纸条，绑在一盆仙人掌上送给了他。
“难道写了‘你再不好好表白，我就扎到你没机会说人话’吗？”
“不，他就是因为没好好说话才被人扎的！”
许先知跳了出来：“你们也不用这么狠吧……”
网友回应：“许崽，你不会同情他吧？”
“九白，你是不是在那哥们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许先知知道自己是送羊入虎口了，赶紧沉默。而默留白笑而不语，显然心情非常好。
我拉了拉进度，让默留白继续说。
默留白没有说纸条的具体内容，只夸网友们都很有想象力，也确实表达出她看完情书后要回复时的心情。随即又放了一个重磅大喜出来——那个男生跟她表白了。
“咋表白的？”
“在哪里？”
“他怎么说的？”
“买花了吗？”
这些问题都被她揉成一团，囫囵带过，并没有讲细节。
她只说，男生选择了傍晚约她一起吃饭，随后在附近一个比较空旷视野良好的地方与她一起散步。晚风吹过来很舒服，有一些男生在踢球，还有一些女生在旁看球或散步。
“这不就是操场吗？”
“或者体育馆。”
机智网友已经推理出来了。
她接着说，之后男生把她带到一棵树下，面对面跟她表了白。说得很直接，应该说是太直接了，是“我喜欢你，不仅是因为……还是因为……”这样的句式。
“那个男生不会用的哲学段子吧？”
“那个男生该不会是哲学系的吧？”
“那个男生该不会才上哲学系吧？”
“那个男生不会就是许九白吧？”
“许九白出来吧，快说，是不是你？”
默留白笑而不语。
在一片喧闹声中，自知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此刻的许先知冒了泡：“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是我？”
面对他的挣扎，网友毫不留情：“你是哲学家，你猜呀！”
“听说学哲学特别需要逻辑思维，许崽你不会不知道的，对吧？”
“那盆仙人掌还好好活着吗？”
“情书里的废话文学改过来了吗？”
“要不你读出来，我们来帮你改吧！”
“群策群力，这机会不容错过！”
许先知哪抵得住这么多人的密集型输出，他这才发现，世界真的很大，人才真的很多，他的“妈妈”们更多。
“就是我。”
他终于招了。
默留白也舒了口气：“我终于不用演了。”
04
他们也真的很厉害，尤其是默留白，这么能沉住气，前期已经潜水在群里听许先知讲有关于她的心路历程。
不过，她解释，她也是后来才进到这里，发现许先知的。说来也巧，好友告诉她，发现了一个明明在讲情感故事，但非得扯两句哲学出来的音频直播间。
起初她的那个朋友还很嫌弃，怀疑许先知跟很多男生一样爱装，爱拔高度，听了两场后发现，他只是单纯的爱情小白痴而已。这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以“默留白”这个网名驻扎了进来。
如今，两个人达成以一学期为恋爱实习期的约定，希望来年能再续约。
如今许先知走了，带着他的爱情梦想。二楼彻底空了下来，我的白天更空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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