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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西教授的课一如既往的无趣,虽然她不是教授,甚至连老师都算不上。但她喜欢让我们叫她教授,毕竟教授这个称呼在过去的世界里,似乎是个很高级的职业。
“克奇,克奇同学!”普西尖着嗓子叫我,似乎用那种难以忍受的声音就会让人重视她一样。
“在的,我在听的普西教授。”我懒散的举着手,这也是普西定的规则,回答她的讲话必须要举手。
“克奇,你来告诉我,独眼羊觅食地点都有哪些要求?”
说实话,我敢保证,如果每次普西提一个相同的问题,就在木桩上刻一道痕迹的话,那个木桩一定已经被剥了一层皮下去。
“首先,要保证觅食地点周围的五公里之内都是平原,不能选择沙砾地质的地点,必须要是纯黄沙平原。”
我看普西教授点了点头,便继续讲了下去。
“用测湿仪保证该地区空气含水量在二十左右。”
普西挥手示意我停下。
“很好,克奇你说一下,为什么要保证湿度问题。”
“因为独眼羊需要空气中的水分来保证口器的湿润,它们的皮肤不单单吸收水分,也是它们呼吸的器官。如果水分过高,过多的水汽会阻碍他们呼吸。”
“没错,没错。”普西教授鼓着掌
我做了个手势,问是否还要继续。普西摇了摇头,我便坐下了。
“普兰,你来继续说。”
普兰是普西的女儿,毕竟现在是谁的地位高,就用谁的姓氏。想想还莫名觉得普西的老公还挺可怜的,不过有普西这么个媳妇应该也不愁吃穿。
普兰十分自信的起身,胸有成竹的样子和平时不太一样。
“需要选取背阴的山丘后面,因为阳光过于强烈会加速独眼羊皮肤中的水汽蒸发。还有,还有。。。”
普兰人其实挺好的,就是脑子不太好,似乎总是记不住东西,想想,没准今天这个问答也是准备了很久才这么自信的吧。
“土地准备。”
我小声提示着。
“对对,在放牧前,需要把地表用翻地机翻一遍。保证生长在沙地下层的苔藓植物群落都翻到沙地表层,方便独眼羊的放养。”
普西叹着气,看来这一段真的是准备了很久。
“克奇,你要是有空就多帮帮普兰。今天就这个样子吧,同学们再见。”
“普西教授再见。”
我开始收拾东西,说是收拾,实际上我拿的也只有一支用来记录笔记的炭笔和木板。一开始我还记一记,后来就没怎么用过了。
“克奇,今天,要不要去牧场看看?”
普兰凑了过来,估计是她妈吩咐的,让她多和我在一起呆着。
“走吧,正好我也没事。”我把炭笔塞进了口袋里,木板就直接丢到了桌面上。
其实我跟着普兰也不是因为我心地善良,愿意教这个傻女孩。普兰是少数有沙地轮的学生,不得不说,有个地位高的妈真是个好事。
几天没见,普兰的沙地轮又变了样子,本来土黄色的沙地轮被喷了一层淡蓝色的伪装漆。伪装漆这东西很贵的,而且还是有颜色的,貌似是因为我说自己喜欢蓝色来着?
摇了摇头,告诫自己还是不要自作多情。
沙地轮一共分为两个部分,最外层的砂轮和内部的球体。砂轮是履带式的设计,每一节都有一个铲状突起,保证在沙地上可以快速的行进。内部的球体采用双层螺旋稳定技术,可以保证无论任何情况都可以让里面的人保持水平。以后我当上牧羊人之后,也要买一个,弟弟和母亲会很开心的吧。
“感觉,怎么样?”
普兰有些扭捏的看着我,不得不说,如果仔细看普兰的话,还挺好看的?
“挺好的,我很喜欢蓝色。”
“嘿嘿,那就好。”
普兰的砂轮里靠垫很软,感觉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似乎是一种植物的果实做的。我们这里没什么植物,只有沙地。
要想找到牧场其实不难,只要了解牧羊人会选择哪里就好,普兰这次判断失误了,我们到的地方是一片空地。
“阿勒,不应该啊,怎么会。”
普兰手忙脚乱的,那样子也怪可爱的。
“你忘记了牧场间期了,你看这里的沙子颜色,明显是最近两天翻过的,再根据最近太阳的走向,你找的位置至少偏了一百米。”
普兰一脸认真的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
我们在距离普兰找的位置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找到了牧场,牧场的四周打着激光围栏,翻地机正勤奋的工作着。
“普劳!”
普兰大声叫喊着,努力挥着手。翻地机旁边的操作员望了望这边,也挥了挥手。我记得普兰的兄长也是牧羊人,看来普西的权利的确的大。一家子人,上上下下都是牧羊人。
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牧场近前,普劳也已经完成了翻地的工作。
“妹妹,怎么啦,想哥哥了么?”
普劳一脸心花怒放的样子,不过,那是在看到我之前。
“克奇?你,你,你不会刚刚一直都和我妹妹坐在一个砂轮里面吧?!”普劳有些歇斯底里的叫嚷着,抱着自己的妹妹。
说真的,我一直觉得普劳是个变态。我甚至为了确定他的性质,查阅了大量的资料。不过也没有什么准确的记录关于变态的,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妹妹,没事吧?他没有做什么吧?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哥哥哦。哥哥会把他碎尸万段的!”
“没有啦,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哥哥。”普兰一边解释着,一边用力想要推开把自己抱在怀里的兄长,不过毕竟力气还是不够,最后只好放弃。
“普劳,你把笼子放在哪里了?”我尝试转移着话题,虽然普劳是个变态,但他的专业程度在牧羊人中也是顶尖的,最难以饲养的三角独眼羊就是由他饲养的。
普劳白了我一眼,看来他还是不太喜欢我。但出于是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还是张了口。
“在那边的的光学迷彩笼里,毕竟这个地区有可能有少量的蛮族。我正在调整这个地方的湿度和温度,三角独眼羊的要求实在苛刻。”
普劳放开了普兰,开始调节手腕上的湿度控制器。肉眼可见的水雾在空气中扩散,让一切显得那么朦胧。
“这么多水。。。”
普劳默默的看了我一眼
“没办法,你要知道,如果我们不上供品质好的肉,他们是不会庇护我们的。”
我攥紧了拳头“我知道的。”
三角独眼羊和普通的独眼羊外貌上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是在头部的位置张了三只角。以前还在自由狩猎的时候,人们偶然发现了长角的独眼羊肉质更加鲜美,而角越多,肉质越鲜美,越难以寻觅。
以至于后来蛮族出现的时候,我们为了获得庇护,开始人工养殖独眼羊。
似乎是温度和湿度全都调节好了,不远处突兀的显现出几个箱子,紧接着走出几头三角独眼羊。
独眼羊的皮肤呈土黄色,这是它们天然的保护色,四只宽大的蹄保证它们可以在沙地上飞速奔跑。整个脑袋有点像是梯形,细长的口器没有牙齿,依靠吸起沙粒来过滤出上面的苔藓来进食。本身的生命力很顽强,但野生的肉质都不太好,味道就是将将可以食用。
为了满足那些贵族的胃口,我们才开始养殖独眼羊。我又陪着普兰看了一会儿,天的逐渐变暗了。普劳也准备收拾东西回养殖场了,晚上还是不安全的。
普劳最后送走我和普兰的时候狠狠掐了我一把,我也回瞪了他一眼,总归还是觉得我自己吃了亏。
我家住的不远,但地质比较特殊属于半岩半沙地质,不适合砂轮行走,尤其是刚喷过漆的那种。
虽然普兰还想送我,但我还是以地质的问题推脱掉了。
因为是半岩地质,所以家里的房子是少见的岩洞房。
“妈,我回来了。”家里有烤东西的香气,似乎母亲在等我回家。
“回来啦,怎么那么晚才回来?”
我掸了掸身上的沙粒,虽然家里都是沙子,但我还是想干净一点。
“怎么今天这么奢侈?”我进屋之后,看到母亲在烤独眼羊的肉。
“克奇,这个,是给你弟弟的。”
我见过这个场景,母亲一共考过三次肉,一次是为了庆祝我考上了牧羊人学院,剩下两次,是送父亲和大哥上战场。
“妈,你别告诉我,你要送克泊去参军。”
母亲的手停滞了一下,又从那个平时锁在柜子里的小瓶子里拿了些盐。
“被抽中的,没办法的。”
“被抽中?什么叫被抽中!你要知道,已经连续三次了!父亲,大哥,现在又要让弟弟上战场么?”
母亲沉默不语,没有回答我的话,这只是让我的愤怒更加剧烈。
“说是每两年从村子里抽一百个人,村长家的五个儿子怎么没一个去战场的,金家呢?那一家上下几百人,也没见过少了一个啊!这叫抽么?这**就是他们自己不想上战场,让咱们。。。”
母亲用力将装盐的瓶子砸到了墙壁上,陶瓷的瓶子在墙壁上化作碎片,晶亮的盐粒撒了一地。
“别说了!”
母亲吼了一声,将整张脸埋在双臂之间低声啜泣着。
“我只能当作是抽出来的啊,我还能怎么办啊!”
我从没见过母亲哭过,一时哑了火。
“我替弟弟去。”
“不可以。”
“但是。。。”
“没有但是!你给我回屋呆着去!”
“可是。。。”
母亲挥了挥手“动手吧。”
砰地一声,我便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门已经被锁死。整个房间黑漆漆的,只有一点月光从窗户透了进来。
忽然想起母亲在我们小时候就会这么做,告诉我们夜晚的沙漠十分危险,让我们不要出门。但我们的玩心太重了,当时由大哥领着,我们在柜子后面的墙上凿了个窟窿。
母亲自然是不知道的,那是属于我们兄弟三人的秘密。我们一起去看星星,去设置陷阱,有一次捕到过一只沙兔,兴奋了我们一晚。第二天在大哥的掩护下,我们还偷偷拿了些盐。那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也是我们兄弟三人齐全的时候。
从洞里钻出来,忽然就觉得自己是真的长大了。以前那个费尽千辛万苦挖的洞,现在只能让我勉强钻出去了。
我知道会有人在那里等着我,因为他知道我会从哪里出来。
“哥,你回去吧。”弟弟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被风吹散。
“不,弟弟,你要知道,就你那个体格,没到战场就没了,回不来了!”
“我知道的,哥。”
我急躁的挥舞着手臂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啊?大哥当年都没能回来,就回来了一块木牌啊!大哥和父亲的命,就**的只值一块木牌!”
“哥。”
弟弟的脸是那样的平静。
“哥,我没你那么聪明,所以我没能考上学院。你知道的,哥,只要当上了牧羊人,就不用去参军了。”
“可是。。。”
“哥,你是妈最后的希望了,没了你,妈就撑不下去了。”
所有的话语都梗在了喉头,什么都说不出了。
“哥,就算你这次替我去了,两年之后还会抽中我的,多活两年,对我没有意义的。”
我抱着我的弟弟,眼泪不断的流淌着。我只觉得弟弟好轻,轻的像一块木牌。。。
第二天我们送走了弟弟,母亲靠在我怀里,她的头发白了很多,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老二,你说,你弟能回来么。”
我看着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身影,轻轻抱住了母亲。“会的妈,会回来的,一定。”
异星的牧羊人,在飞舞的黄沙中默默回想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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