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不在世,哥嫂身上的担子就重。谁叫你是老大呢,老大代表着责任与担当。
二爷寄来了几百块钱,大爹爹大奶奶找人,也一起帮忙,把老二的房屋修葺一新。壁子刷得白白的,窗户擦得亮亮的,屋面换成了小瓦,屋顶又放了几个玻璃天窗,屋里亮堂堂的。
老二告诉大爹爹,已休了婚假,回老家住一阵子。一定把屋里挨家挨户都喊到,请大家吃顿喜事饭。
二爷讨了个外地姑娘作老婆,老家前后三五里都轰动了。
吃喜事饭的那一天真热闹哇,大人小孩,把南墩子围了个内三层又外三层。
当然,我也夹在这人群里面。又矮又瘦的我,像一片树叶子在水中飘呀飘,浮浮沉沉,挤着挤着,挤得站不住脚,都冒汗了。我小时候喜欢往热闹的地方钻,由此得了个绰号叫“八搭子”,是隔壁大伯起的。
大伙个个把脖子伸得长长的,瞧瞧这个私奔的外地媳妇长得究竟么样,与一般人哪里有什么不同之处。结果大家一议论,都说和老家本地人差不多,就是说话口音不一样,像广播里一样一样的,好听。
槐花那些天一直呆在二爷家里不肯回家,因为这成为她二娘的新娘特别喜欢她,不光给她好吃的,还会讲许多许多的故事。
尤其二娘会变着法子,把她的头发今天梳成这个样子,明天扎成那个样子,惹得大伙都叫她“小妖精”。小妖精就小妖精呗,二娘经常讲,小妖精好,心肠最软,专门爱慕那些喜欢读书的古代美男子。
槐花有时听不懂,抬头睁着圆圆的大眼睛,问二娘:“二娘,美男子是什么东西?”
二娘就幸福地笑着说:“美男子呀,就像丫头你二爷那样的。”
二娘笑得真美。槐花心里暗暗地想,长大要一定做二娘一样的人。
幸福的日子过得简直比闪电还要快。
一个月的婚假,二娘还沉浸在美梦中,就在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他乡车站,与二爷依依挥泪而别。
二爷多想让二娘一道去呀,可是工作性质决定了居无定所,哪有带着家属随工程队到处奔波的呢。
繁华过后是落寞。二娘满腔的激情随着二爷的离别,陡然降至冰点。突然孤单一个人,在从来想都没有想过的地方住下,而且竟然是自己今后的家了,这是真的吗。
她无法说服自己选择相信这就是真的。她打量着这简陋的屋内,除了陌生,仍是陌生,除了寂静,仍是寂静。
莫名地,内心深处涌起悲伤,甚至是一丝丝后悔的感觉。
怎么了?一些咸咸的东西滑过脸庞,痒痒地停留在嘴角。她钱飞燕也有感情脆弱的时候哦。
二娘不禁想以前那个与父母在一起的家了,多么温暖多么舒适的家呀。那样才是真正家的样子。
在父母身边,她可以任性,可以娇横,可以耍赖,可现,仿佛觉得自己身陷囹圄,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作主。她的眼前老是变幻着父母有些哀伤的脸庞,二爷却是有些喜悦的脸庞,这几张面庞一会儿重叠,一会分开,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转来转去。
二娘平生第一次失眠了。
她拿出纸与笔,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写着离别后第一封给父母与二爷的信。
那边大爹爹大奶奶不放心,夜这样黑了灯还亮着,知道二娘初来乍到,不适应,便带着槐花过来坐坐,陪二娘聊聊天。
见二娘郁郁寡欢,有点怕丝丝的,大奶奶就让槐花留下,陪二娘困觉。
槐花可乐意了,又缠着要听故事。二娘这才感觉心情好了些,打起精神给槐花编故事。或许,这是她打发漫长时光最好的办法。除此以外,她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夜幕下的南墩子是多么的静谧寂寥!屡屡,屋角起伏着不知疲倦的虫鸣,偶尔,窗外夜鸟划过一声惊悚,更显乡村的清冷与寂寞。
日复一日,一个外地的姑娘,是怎样的心甘情愿,在我老家这样的穷乡僻壤,过着再也平凡不过或者是有些辛酸的日子?
谁也没有理由去怀疑,她对于感情的执着,对于爱情的坚守。一种最朴素最善良的感知,化作强大的精神支柱,顽强支撑着她,为幸福守望,为未来希望。
她始终相信,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二爷,一定会在不久的某一天,把她接回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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