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74回解读

作者: 爱码爱自由 | 来源:发表于2018-11-15 11:19 被阅读11次

    惑奸谗抄检大观园    矢孤介杜绝宁国府

    话说平儿听迎春说了正自好笑, 忽见宝玉也来了。原来管厨房柳家媳妇之妹,也因放头开赌得了不是。 这园中有素与柳家不睦的,便又告出柳家来,说他和他妹子是伙计,虽然他妹子出名,其实赚了钱两个人平分。因此凤姐要治柳家之罪。那柳家的因得此信, 便慌了手脚,因思素与怡红院人最为深厚,故走来悄悄的央求晴雯金星玻璃等人。 金星玻璃告诉了宝玉。宝玉因思内中迎春之乳母也现有此罪,不若来约同迎春讨情, 比自己独去单为柳家说情又更妥当,故此前来。忽见许多人在此,见他来时,都问:"你的病可好了?跑来作什么?"宝玉不便说出讨情一事,只说:"来看二姐姐。"当下众人也不在意,且说些闲话。

    因为柳嫂子的妹子是头家,柳嫂子也被牵扯进来,她因素与怡红院的晴雯、芳官(金星玻璃)等人交好,便来求她们帮忙,金星玻璃就告诉了宝玉。作者之所以安排厨娘柳嫂子的妹子成为赌博三大头家之一,为了是向读者强调柳嫂子和金星玻璃(芳官)交好,给七十七回中王夫人清洗怡红院时提到金星玻璃调唆宝玉要柳家的五儿之事预热。

    平儿便出去办累丝金凤一事。那王住儿媳妇紧跟在后,口内百般央求, 只说:"姑娘好歹口内超生,我横竖去赎了来。"平儿笑道:"你迟也赎,早也赎,既有今日,何必当初。你的意思得过去就过去了。既是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告人,趁早去赎了来交与我送去,我一字不提。"王住儿媳妇听说,方放下心来,就拜谢,又说: "姑娘自去贵干,我赶晚拿了来,先回了姑娘,再送去,如何?"平儿道:"赶晚不来,可别怨我(如果你食言,后果自负)。 "说毕,二人方分路各自散了。平儿到房,凤姐问他:"三姑娘叫你作什么?"平儿笑道:"三姑娘怕奶奶生气,叫我劝着奶奶些,问奶奶这两天可吃些什么。"凤姐笑道: "倒是他还记挂着我。刚才又出来了一件事:有人来告柳二媳妇和他妹子通同开局,凡妹子所为, 都是他作主。我想,你素日肯劝我`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就可闲一时心,自己保养保养也是好的。我因听不进去,果然应了些,先把太太得罪了,而且自己反赚了一场病。 如今我也看破了,随他们闹去罢,横竖还有许多人呢。我白操一会子心,倒惹的万人咒骂。我且养病要紧,便是好了,我也作个好好先生,得乐且乐,得笑且笑,一概是非都凭他们去罢。所以我只答应着知道了,白不在我心上。"

    王熙凤之所以想开看开、得饶人处且饶人、一改往日的作风,主要不是因为把太太得罪了、而且自己反赚了一场病,而是王夫人当时的说话做事让她心灰意泠了,王夫人当时说,你婆婆说得对,老太太的千秋要紧,赶紧把人放了,和珍儿媳妇也不用讲那些虚礼:当众连一条地缝都没给凤姐留,凤姐恨无地缝可钻。

    平儿笑道:"奶奶果然如此,便是我们的造化。"

    一语未了, 只见贾琏进来,拍手叹气道:"好好的又生事,前儿我和鸳鸯借当,那边太太怎么知道了。 才刚太太叫过我去,叫我不管那里先迁挪二百银子,做八月十五日节间使用。我回没处迁挪。太太就说:`你没有钱就有地方迁挪,我白和你商量,你就搪塞我, 你就说没地方。前儿一千银子的当是那里的?连老太太的东西你都有神通弄出来,这会子二百银子,你就这样。幸亏我没和别人说去。'我想太太分明不短,何苦来要寻事奈何人。"

    贾府的财政:

    1、荣宁一分为二,各自独立。第十三回中,给秦可卿办丧事时贾珍大肆铺张,给秦可卿买棺材时贾政建议贾珍要个上等杉木的就行了,贾珍不听;另外,第五十三回中,贾珍接待名下村庄的庄头敬供收成时说过,我省些就够用了,比不得那府里,这几年添了许多花钱的事。

    2、荣国府内,基本上也是一分为二,各自独立。东院是贾赦,西院是贾政,贾母跟着贾政,荣国府理家权是贾母交给了王夫人负责,王夫人又把许多工作交给了王熙凤,王熙凤所谓的管家管的就是贾政和贾母这个院。”在第五十五回中,凤姐和平儿聊天:“-----宝玉和林妹妹他两个一娶一嫁,可以使不着官中的钱,老太太自有梯己拿出来。二姑娘是大老爷那边的,也不算。剩了三四个,满破着每人花上一万银子。环哥娶亲有限,花上三千两银子,不拘那里省一抿子也就够了。老太太事出来,一应都是全了的,不过零星杂项,便费也满破三五千两。如今再俭省些,陆续也就够了。

    3、荣宁二府、荣府两院的合作事项:祭祀、过节、过生日、丧事、大观园、惜春、迎春,荣府两院除此之外,还有共同接待客人、串个门、聊个天之类的。

    大观园:“先令匠人拆宁府会芳园墙垣楼阁,直接入荣府东大院中。 荣府东边所有下人一带群房尽已拆去。当日宁荣二宅,虽有一小巷界断不通,然这小巷亦系私地,并非官道,故可以连属。会芳园本是从北拐角墙下引来一股活水,今亦无烦再引。其山石树木虽不敷用,贾赦住的乃是荣府旧园,其中竹树山石以及亭榭栏杆等物, 皆可挪就前来。如此两处又甚近,凑来一处,省得许多财力,纵亦不敷,所添亦有限。”——也就是说,大观园主要用的是宁府的会芳园和贾赦院的花园。

    贾母喜欢女孩儿,贾珍的妹妹惜春、贾赦的女儿迎春一直住在贾政和贾母院,后来又都被贾母要求住进了大观园,吃穿用度一直全由贾政这边负责,虽然如此,但对于迎春成亲,能做主的确是她的老子、娘,贾母不同意,但也不大方便干涉;贾政和王夫人也不看好这门亲事,但也不能深说:遂使羊入虎口。

    凤姐儿道:"那日并没一个外人,谁走了这个消息。"平儿听了,也细想那日有谁在此,想了半日,笑道:"是了。那日说话时没一个外人,但晚上送东西来的时节, 老太太那边傻大姐的娘也可巧来送浆洗衣服。他在下房里坐了一会子,见一大箱子东西,自然要问,必是小丫头们不知道,说了出来,也未可知。"因此便唤了几个小丫头来问,那日谁告诉呆大姐的娘。众小丫头慌了,都跪下赌咒发誓,说:"自来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有人凡问什么,都答应不知道。这事如何敢多说。"凤姐详情说:"他们必不敢,倒别委屈了他们。如今且把这事靠后,且把太太打发了去要紧。宁可咱们短些,又别讨没意思。 "因叫平儿:"把我的金项圈拿来,且去暂押二百银子来送去完事。"贾琏道:"越性多押二百, 咱们也要使呢。"凤姐道:"很不必,我没处使钱。这一去还不知指那一项赎呢。 "平儿拿去,吩咐一个人唤了旺儿媳妇来领去,不一时拿了银子来。贾琏亲自送去,不在话下。

    这里凤姐和平儿猜疑, 终是谁人走的风声,竟拟不出人来。凤姐儿又道:"知道这事还是小事,怕的是小人趁便又造非言,生出别的事来。当紧那边正和鸳鸯结下仇了,如今听得他私自借给琏二爷东西, 那起小人眼馋肚饱,连没缝儿的鸡蛋还要下蛆呢,如今有了这个因由, 恐怕又造出些没天理的话来也定不得。在你琏二爷还无妨,只是鸳鸯正经女儿, 带累了他受屈,岂不是咱们的过失。"平儿笑道:"这也无妨。鸳鸯借东西看的是奶奶,并不为的是二爷。一则鸳鸯虽应名是他私情,其实他是回过老太太的。老太太因怕孙男弟女多, 这个也借,那个也要,到跟前撒个娇儿,和谁要去,因此只装不知道。纵闹了出来,究竟那也无碍。"凤姐儿道:"理固如此。只是你我是知道的,那不知道的,焉得不生疑呢。"

    这简直是几大高手切磋武艺:

    1、凤姐高水准的前瞻性:她根据以往贾赦院和鸳鸯交恶、贾赦当时说鸳鸯恋着宝玉或是贾琏;而目前鸳鸯帮了贾琏,基于此凤姐预测出小人们会制造谣言败坏鸳鸯名声。

    2、世事洞明的平儿:鸳鸯交往的人是凤姐并不是贾琏,鸳鸯虽应名是他私情,其实她一定回过老太太的。——鸳鸯不可能瞒着老太太,老太太也一定不会被瞒住。

    3、高明的鸳鸯:她把事情告诉贾母,就足见她的高明。因为这等于把她的责任卸去了,贾母是奶奶,贾琏是孙子,孙子要奶奶的东西,鸳鸯一个用人,犯不着把自己扔进去当贼。

    4、高明的贾母:老太太因怕孙男弟女多, 这个也借,那个也要,到跟前撒个娇儿,和谁要去,因此只装不知道。纵闹了出来,究竟那也无碍。——贾母这招叫乾坤大挪移。

    总结:凤姐深知人性,平儿深明事理,鸳鸯真智慧假糊涂,贾母大智慧装糊涂。

    一语未了, 人报:"太太来了。"凤姐听了诧异,不知为何事亲来,与平儿等忙迎出来。 只见王夫人气色更变,只带一个贴己的小丫头走来,一语不发,走至里间坐下

    王夫人这回真是挺吓人的,她不是来调查核实的,她自以为是掌握了确实充分的证据来兴师问罪的。

    凤姐忙奉茶,因陪笑问道:"太太今日高兴,到这里逛逛。"王夫人喝命:"平儿出去!"平儿见了这般, 着慌不知怎么样了,忙应了一声,带着众小丫头一齐出去,在房门外站住,越性将房门掩了, 自己坐在台矶上,所有的人,一个不许进去。凤姐也着了慌,不知有何等事。只见王夫人含着泪,从袖内掷出一个香袋子来,说:"你瞧。"凤姐忙拾起一看,见是十锦春意香袋, 也吓了一跳,忙问:"太太从那里得来?"王夫人见问,越发泪如雨下,颤声说道:"我从那里得来!我天天坐在井里,拿你当个细心人,所以我才偷个空儿。谁知你也和我一样。这样的东西大天白日明摆在园里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头拾着,不亏你婆婆遇见, 早已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我且问你,这个东西如何遗在那里来(王夫人现已是一口咬定是王熙凤的东西不慎遗落在那里了)?"凤姐听得, 也更了颜色,忙问:"太太怎知是我的?(请您出示证据"王夫人又哭又叹说道:"你反问我!(不是你的是谁的?这还用问吗?)你想,一家子除了你们小夫小妻,余者老婆子们,要这个何用?再女孩子们是从那里得来?

    大观园是地上的太虚幻境,是作者为宝玉和这群清净女孩量身定做的一处净土,园内的服务人员只限于老婆子们和丫鬟们,污浊的男人如贾琏、贾珍、贾蓉等人是不许进入的,只有贾芸在种树、拜访宝玉、照顾病中的宝玉时进来过,小厮们也只是在二门外候着)

    自然是那琏儿不长进下流种子那里弄来(王夫人通过排除法和逻辑推理,一口咬定是贾琏那下流种子弄来的下流东西,被王熙凤带在身上不慎丢在园内)。你们又和气。当作一件顽意儿,年轻人儿女闺房私意是有的,你还和我赖!幸而园内上下人还不解事,尚未拣得。倘或丫头们拣着,你姊妹看见,这还了得(把姐妹们就都带累坏了)。不然有那小丫头们拣着,出去说是园内拣着的,外人知道,这性命脸面要也不要(关乎贾府的声誉)?"凤姐听说,又急又愧(急:天大的一口黑锅就这么戴在自己头上了;愧:琏儿这个下流种子真是往家里带过这种下流物件),登时紫涨了面皮,便依炕沿双膝跪下,也含泪诉道:"太太说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辩我并无这样的东西。但其中还要求太太细详其理:

    那香袋是外头雇工仿着内工绣的,带子穗子一概是市卖货。我便年轻不尊重些,也不要这劳什子,自然都是好的,此其一(香囊做工粗糙、品质拙劣,我要的话也是要质量上乘的,不可能要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

    二者这东西也不是常带着的,我纵有,也只好在家里,焉肯带在身上各处去?况且又在园里去,个个姊妹我们都肯拉拉扯扯,倘或露出来, 不但在姊妹前,就是奴才看见,我有什么意思?我虽年轻不尊重,亦不能糊涂至此(这个不比头饰、手环、耳钉一类的东西,我即使有,也不会带在身上,若让姐妹们或奴才们看见,我岂不难堪?)。

    三则论主子内我是年轻媳妇,算起奴才来,比我更年轻的又不止一个人了。况且他们也常进园,晚间各人家去,焉知不是他们身上的?(除了老婆子和丫鬟们这些常驻大观园的工作人员外,有些年轻的小媳妇们白天也时常进园做活)

    四则除我常在园里之外,还有那边太太常带过几个小姨娘来,如嫣红翠云等人,皆系年轻侍妾,他们更该有这个了。还有那边珍大嫂子,他不算甚老外,他也常带过佩凤等人来,焉知又不是他们的?(贾赦的小姨娘们、尤氏和贾珍的姨娘们也都有重大嫌疑)

    五则园内丫头太多, 保的住个个都是正经的不成?也有年纪大些的知道了人事,或者一时半刻人查问不到偷着出去, 或借着因由同二门上小幺儿们打牙犯嘴,外头得了来的,也未可知。(园内丫头也有嫌疑:这么多人,保不住有个别不大正经的,或是自己偷着跑出去偷着带进来的,或是让二门的小幺们给带进来的)

    如今不但我没此事,就连平儿我也可以下保的。太太请细想。"

    王熙凤不仅成功地为自己也顺便为平儿进行有力的辩护,这于公于私都是很有必要的,平儿出事,凤姐作为主管,也难逃干系,再说平儿毕竟是凤姐的心腹,这些年来鞍前马后、家里家外衣不解带地服侍她,凤姐保护平儿是应有之义。

    王夫人听了这一席话大近情理,因叹道:"你起来。我也知道你是大家小姐出身,焉得轻薄至此,不过我气急了,拿了话激你。但如今却怎么处?你婆婆才打发人封了这个给我瞧,说是前日从傻大姐手里得的, 把我气了个死。"

    1、王夫人为什么生气?一是事情本身,一是邢夫人的发难,这等于给王夫人出了个难题:老太太不是委托你管家吗?看看现在家里什么鸟样了,这事我看你怎么办。

    2、不过我气急了,拿了话激你:王夫人分明是被忽然的变故一棒子打昏了,若论随机应变、临危不乱,她还真比不了王熙凤。

    凤姐道:"太太快别生气。若被众人觉察了,保不定老太太不知道。 且平心静气暗暗访察,才得确实,纵然访不着,外人也不能知道。这叫作`胳膊折在袖内'。如今惟有趁着赌钱的因由革了许多的人这空儿,把周瑞媳妇旺儿媳妇等四五个贴近不能走话的人安插在园里,以查赌为由。再如今他们的丫头也太多了,保不住人大心大,生事作耗,等闹出事来,反悔之不及。如今若无故裁革,不但姑娘们委屈烦恼,就连太太和我也过不去。不如趁此机会,以后凡年纪大些的,或有些咬牙难缠的,拿个错儿撵出去配了人。一则保得住没有别的事,二则也可省些用度。太太想我这话如何?"

    王熙凤的八字方针:暗查暗访、借题发挥。

    王夫人叹道:"你说的何尝不是,但从公细想,你这几个姊妹也甚可怜了。 也不用远比,只说如今你林妹妹的母亲,未出阁时,是何等的娇生惯养,是何等的金尊玉贵, 那才象个千金小姐的体统。如今这几个姊妹,不过比人家的丫头略强些罢了。 通共每人只有两三个丫头象个人样,余者纵有四五个小丫头子,竟是庙里的小鬼。如今还要裁革了去,不但于我心不忍,只怕老太太未必就依。虽然艰难,难不至此。我虽没受过大荣华富贵,比你们是强的。如今我宁可省些,别委屈了他们。以后要省俭先从我来倒使的。如今且叫人传了周瑞家的等人进来,就吩咐他们快快暗地访拿这事要紧。"凤姐听了,即唤平儿进来吩咐出去。

    王夫人采纳了暗查暗访,否掉了借题发挥裁员。

    一时, 周瑞家的与吴兴家的,郑华家的,来旺家的,来喜家的现在五家陪房进来,余者皆在南方各有执事。王夫人正嫌人少不能勘察,忽见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走来, 方才正是他送香囊来的。王夫人向来看视邢夫人之得力心腹人等原无二意(呵呵),今见他来打听此事,十分关切(这根本就是邢夫人在施压和催促),便向他说:"你去回了太太,也进园内照管照管,不比别人又强些。"王夫人这招多么高明,她故意让邢夫人的陪房王善宝家的参与行动,其实是让她当个目击证人和通信员,回去后向邢夫人汇报,以此死死地堵住邢夫人的嘴。

    这王善保家正因素日进园去那些丫鬟们不大趋奉他,他心里大不自在,要寻他们的故事又寻不着,恰好生出这事来,以为得了把柄。又听王夫人委托,正撞在心坎上, 说:"这个容易。不是奴才多话,论理这事该早严紧的。太太也不大往园里去,1这些女孩子们一个个倒象受了封诰似的。他们就成了千金小姐了。闹下天来,谁敢哼一声儿。不然, 2就调唆姑娘的丫头们,说欺负了姑娘们了,谁还耽得起。"王夫人道:"这也有的常情,3跟姑娘的丫头原比别的娇贵些。你们该劝他们。4连主子们的姑娘不教导尚且不堪,何况他们。"

    1、这些女孩子们:指的是那些不大趋奉王善保家的那些丫鬟们。

    2、就调唆姑娘的丫头们,说欺负了姑娘们了:指的是有些丫鬟在丫鬟队伍内部挑事,老婆子说了她几句,她就和其他的丫鬟说,这是不把主子姑娘放在眼里。

    3、跟姑娘的丫头原比别的娇贵些:指的是服侍小姐的丫鬟们。

    4、主子们的姑娘:指的是主子姑娘,即小姐们,这句话就含义丰富了,王夫人这句话影射谁呢?宝钗不可能,宝钗是亲戚,王夫人张口闭口宝丫头如何如何,还委以暂时管家的重任;探春不可能,探春帮过她,虽然王夫人面上对探春淡淡的,但是在心里对探春的人品和能力还是认可的,否则不会把理家的重任交给探春;也不可能是惜春、迎春和湘云,惜春、迎春素来不多言不多语,惜春有哥哥、嫂子,迎春有父母,王夫人犯不着评价、诋毁她们,史湘云并不常住贾府,以上三人对王夫人并没有什么妨碍,她没有理由用“不堪”二字评价她们。那么,只能是林黛玉了,她一来,宝玉就发飙摔玉,长大以后,和宝玉又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她还病病歪歪,宝玉还离不开她,一听说她要走,宝玉就发疯,而且老太太还宠着她:这林黛玉不就是王夫人的心病么?

    王善保家的道:"别的都还罢了。太太不知道,一个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他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象个西施的样子(那可是宝玉喜欢的一种造型), 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他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妖妖趫趫, 大不成个体统。"

    抛开王善保家的的情绪因素,她对晴雯的概括基本准确:模样标致,能说会道,妖妖趫趫,话不投机、便给人颜色瞧。

    王夫人听了这话,猛然触动往事,便问凤姐道:"上次我们跟了老太太进园逛去,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眉眼又有些象你林妹妹的,正在那里骂小丫头。我的心里很看不上那狂样子,因同老太太走,我不曾说得。后来要问是谁,又偏忘了。今日对了坎儿, 这丫头想必就是他了。"

    林黛玉的漂亮是人所共识、毫无争议的:尤三姐是一绝色女子,兴儿说尤三姐和林黛玉有些像,小戏子龄官扮相漂亮可爱,众人觉得她和林黛玉像,晴雯也是人所共识的漂亮,却没人说像林黛玉,只有王夫人说她眉眼又些像林黛玉,然后王夫人又说很看不上晴雯那狂样子。——此处可以理解为王夫人讨厌林黛玉的一种不自觉的或是含蓄的表达。与上文中“连主子们的姑娘不教导尚且不堪”影射的是林黛玉为一脉相承。

    凤姐道:"若论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晴雯生得好。论举止言语,他原有些轻薄。方才太太说的倒很象他,我也忘了那日的事,不敢乱说。"王善保家的便道:"不用这样,此刻不难叫了他来太太瞧瞧。"王夫人道:"宝玉房里常见我的只有袭人麝月,这两个笨笨的倒好。若有这个,他自不敢来见我的。我一生最嫌这样人,况且又出来这个事。好好的宝玉,倘或叫这蹄子勾引坏了,那还了得。(王夫人此刻已将晴雯视作绣春囊的失主)"因叫自己的丫头来,吩咐他到园里去,"只说我说有话问他们,留下袭人麝月伏侍宝玉不必来,有一个晴雯最伶俐,叫他即刻快来。你不许和他说什么。"

    小丫头子答应了, 走入怡红院,正值晴雯身上不自在,睡中觉才起来,正发闷,听如此说, 只得随了他来。素日这些丫鬟皆知王夫人最嫌趫妆艳饰语薄言轻者,故晴雯不敢出头。 今因连日不自在,并没十分妆饰,自为无碍。及到了凤姐房中,王夫人一见他钗軃鬓松,衫垂带褪,有春睡捧心之遗风(恰如王善保的婆娘所言“天天打扮的象个西施的样子”),而且形容面貌恰是上月的那人,不觉勾起方才的火来。王夫人原是天真烂漫之人,喜怒出于心臆,不比那些饰词掩意之人,今既真怒攻心,又勾起往事,便冷笑道:"好个美人!真象个病西施了。你天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 你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我且放着你,自然明儿揭你的皮!宝玉今日可好些? "晴雯一听如此说,心内大异,便知有人暗算了他。虽然着恼,只不敢作声。他本是个聪敏过顶的人,见问宝玉可好些,他便不肯以实话对,只说:"我不大到宝玉房里去,又不常和宝玉在一处,好歹我不能知道,只问袭人麝月两个。"

    晴雯果真是个机警女子:王夫人的贴身小丫头去叫她时,一定是转述了王夫人的话,太太说有话问你们,留下袭人麝月伏侍宝玉不必来1,说你最伶俐,叫你即刻快来。加之王夫人一见她,劈头盖脸就说,"好个美人!真象个病西施了。你天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2”当王夫人问“宝玉今日可好些3”时,晴雯马上综合以上信息做出了得体可信的答复:我不大到宝玉房里去,又不常和宝玉在一处,好歹我不能知道,只问袭人麝月两个。——晴雯是利用王夫人给出的1来回答王夫人的2和3,让王夫人如何能怀疑她?

    王夫人道:"这就该打嘴! 你难道是死人,要你们作什么!"晴雯道:"我原是跟老太太的人。因老太太说园里空大人少, 宝玉害怕,所以拨了我去外间屋里上夜,不过看屋子。我原回过我笨,不能伏侍。 老太太骂了我,说`又不叫你管他的事,要伶俐的作什么。'我听了这话才去的。不过十天半个月之内, 宝玉闷了大家顽一会子就散了。至于宝玉饮食起坐,上一层有老奶奶老妈妈们, 下一层又有袭人麝月秋纹几个人。我闲着还要作老太太屋里的针线,所以宝玉的事竟不曾留心。 太太既怪,从此后我留心就是了。"王夫人信以为实了,忙说:"阿弥陀佛!你不近宝玉是我的造化,竟不劳你费心。既是老太太给宝玉的,我明儿回了老太太, 再撵你。"因向王善保家的道:"你们进去,好生防他几日,不许他在宝玉房里睡觉。等我回过老太太,再处治他。"喝声"去!站在这里,我看不上这浪样儿!谁许你这样花红柳绿的妆扮! "晴雯只得出来,这气非同小可,一出门便拿手帕子握着脸,一头走,一头哭,直哭到园门内去。

    截至目前,王夫人也没有处置晴雯的真凭实据,只是说我看不惯你的样子,像个病西施似的。

    这里王夫人向凤姐等自怨道:"这几年我越发精神短了,照顾不到。这样妖精似的东西竟没看见。 只怕这样的还有,明日倒得查查。"凤姐见王夫人盛怒之际,又因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耳目,常调唆着邢夫人生事,纵有千百样言词,此刻也不敢说,只低头答应着。

    王夫人表面上是自我检讨自己这几年精神不济,实际上批评王熙凤工作有疏漏,因为王夫人正在气头上,又有邢夫人的耳目在场,王熙凤才没敢替自己辩解。

    王善保家的道:"太太请养息身体要紧,这些小事只交与奴才。如今要查这个主儿也极容易,等到晚上园门关了的时节,内外不通风,我们竟给他们个猛不防,带着人到各处丫头们房里搜寻。想来谁有这个,断不单只有这个,自然还有别的东西。那时翻出别的来, 自然这个也是他的。"

    1、王善保家的现在是捋胳膊挽袖子磨刀霍霍兴冲冲要大干一场的样子,憋屈着很久了好容易得到个表现的机会她得好好露一手,“太太请养息身体要紧,这些小事只交与奴才”,她直接把差事直接揽过来,简直不把王熙凤放在眼里。

    2、王熙凤作为管家人,当然不愿意抄检大观园,因为无论查出谁来她都要担负监管不力的责任,这事是由邢夫人挑起的、王善保家的积极推动的,王善保家的还不把放在眼里,王熙凤当然和她叫着劲了,她谁都愿意保护,唯独与王善保家的有关的时候,她绝不放过。这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更何况她是久经沙场的王熙凤。

    王夫人道:"这话倒是。若不如此,断不能清的清白的白。"因问凤姐如何。凤姐只得答应说:"太太说的是,就行罢了。"王夫人道:"这主意很是,不然一年也查不出来。"于是大家商议已定。至晚饭后,待贾母安寝了,宝钗等入园时, 王善保家的便请了凤姐一并入园,喝命将角门皆上锁,便从上夜的婆子处抄检起,不过抄检出些多余攒下蜡烛灯油等物。王善保家的道:"这也是赃,不许动,等明儿回过太太再动。 "于是先就到怡红院中,喝命关门(直奔晴雯而来)。当下宝玉正因晴雯不自在,忽见这一干人来,不知为何直扑了丫头们的房门去,因迎出凤姐来,问是何故。凤姐道:"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 因大家混赖,恐怕有丫头们偷了,所以大家都查一查去疑。"一面说,一面坐下吃茶(摆管家娘子的谱、不上心、免生嫌疑)。王善保家的等搜了一回,又细问这几个箱子是谁的,都叫本人来亲自打开。袭人因见晴雯这样,知道必有异事,又见这番抄检,只得自己先出来打开了箱子并匣子,任其搜检一番,不过是平常动用之物。随放下又搜别人的,挨次都一一搜过。到了晴雯的箱子,因问:"是谁的,怎不开了让搜?"袭人等方欲代晴雯开时,只见晴雯挽着头发闯进来,豁一声将箱子掀开,两手捉着底子,朝天往地下尽情一倒,将所有之物尽都倒出(晴雯因受了不白之冤,心内愤愤不平,借此举示威、发泄)。 王善保家的也觉没趣,看了一看,也无甚私弊之物。回了凤姐,要往别处去。 凤姐儿道:"你们可细细的查,若这一番查不出来,难回话的。"(凤姐这是例行公事)众人都道:"都细翻看了, 没什么差错东西。虽有几样男人物件,都是小孩子的东西,想是宝玉的旧物件,没甚关系的。"凤姐听了,笑道:"既如此咱们就走,再瞧别处去。"说着,一径出来,因向王善保家的道:"我有一句话,不知是不是。要抄检只抄检咱们家的人, 薛大姑娘屋里,断乎检抄不得的。"王善保家的笑道:"这个自然。岂有抄起亲戚家来。 "(因为宝钗是王夫人的外甥女,得罪宝钗就是得罪王夫人)凤姐点头道:"我也这样说呢。"一头说,一头到了潇湘馆内。黛玉已睡了,忽报这些人来, 也不知为甚事。才要起来,只见凤姐已走进来,忙按住他不许起来(凤姐体贴黛玉,王夫人不喜欢黛玉,王熙凤喜欢她,这既因为贾母喜欢黛玉,也有凤姐自己的原因),只说: "睡罢,我们就走。"这边且说些闲话。那个王善保家的带了众人到丫鬟房中,也一一开箱倒笼抄检了一番。因从紫鹃房中抄出两副宝玉常换下来的寄名符儿,一副束带上的披带,两个荷包并扇套,套内有扇子。打开看时皆是宝玉往年往日手内曾拿过的。王善保家的自为得了意,遂忙请凤姐过来验视,又说:"这些东西从那里来的?"凤姐笑道:"宝玉和他们从小儿在一处混了几年,这自然是宝玉的旧东西。这也不算什么罕事, 撂下再往别处去是正经。"紫鹃笑道:"直到如今,我们两下里的东西也算不清。要问这一个,连我也忘了是那年月日有的了。"王善保家的听凤姐如此说,也只得罢了。

    正如贾母所说,贾府里的人都是一个名利心、两只富贵眼,王善保家的对待宝钗和黛玉的态度是不同的,凤姐呢?她多半是看出了王夫人对林黛玉的不以为然,不抄捡潇湘馆无法向王夫人交代。

    又到探春院内, 谁知早有人报与探春了(探春不愧是管家人,其影响力不容小觑,也正因此,探春有时间做出准备、严阵以待:一出好戏、大戏即将上演)。探春也就猜着必有原故,所以引出这等丑态来,遂命众丫鬟秉烛开门而待。众人来了。探春故问何事。凤姐笑道:"因丢了一件东西,连日访察不出人来,恐怕旁人赖这些女孩子们,所以越性大家搜一搜,使人去疑, 倒是洗净他们的好法子。"探春冷笑道:"我们的丫头自然都是些贼我就是头一个窝主。 既如此,先来搜我的箱柜,他们所有偷了来的都交给我藏着呢。"说着便命丫头们把箱柜一齐打开,将镜奁,妆盒,衾袱,衣包若大若小之物一齐打开,请凤姐去抄阅。凤姐陪笑道:"我不过是奉太太的命来,妹妹别错怪我。何必生气。"因命丫鬟们快快关上。平儿丰儿等忙着替待书等关的关,收的收。探春道:"我的东西倒许你们搜阅,要想搜我的丫头,这却不能。我原比众人歹毒,凡丫头所有的东西我都知道,都在我这里间收着, 一针一线他们也没的收藏,要搜所以只来搜我。你们不依,只管去回太太,只说我违背了太太, 该怎么处治,我去自领。你们别忙,自然连你们抄的日子有呢!你们今日早起不曾议论甄家,自己家里好好的抄家,果然今日真抄了。咱们也渐渐的来了。可知这样大族人家, 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说着,不觉流下泪来。凤姐只看着众媳妇们。 周瑞家的便道:"既是女孩子的东西全在这里,奶奶且请到别处去罢,也让姑娘好安寝。 "凤姐便起身告辞。探春道:"可细细的搜明白了?若明日再来,我就不依了。 "凤姐笑道:"既然丫头们的东西都在这里,就不必搜了。"探春冷笑道:"你果然倒乖。 连我的包袱都打开了,还说没翻。明日敢说我护着丫头们,不许你们翻了。你趁早说明, 若还要翻,不妨再翻一遍。"凤姐知道探春素日与众不同的,只得陪笑道:"我已经连你的东西都搜查明白了。"探春又问众人:"你们也都搜明白了不曾?"周瑞家的等都陪笑说:"都翻明白了。"那王善保家的本是个心内没成算的人,素日虽闻探春的名,那是为众人没眼力没胆量罢了, 那里一个姑娘家就这样起来,况且又是庶出,他敢怎么。 他自恃是邢夫人陪房,连王夫人尚另眼相看,何况别个。今见探春如此,他只当是探春认真单恼凤姐,与他们无干。他便要趁势作脸献好,因越众向前拉起探春的衣襟,故意一掀, 嘻嘻笑道:"连姑娘身上我都翻了,果然没有什么。"凤姐见他这样,忙说:"妈妈走罢,别疯疯颠颠的。"一语未了,只听"拍"的一声,王家的脸上早着了探春一掌。探春登时大怒, 指着王家的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我不过看着太太的面上,你又有年纪,叫你一声妈妈,你就狗仗人势,天天作耗,专管生事。如今越性了不得了。你打谅我是同你们姑娘那样好性儿,由着你们欺负他,就错了主意!你搜检东西我不恼,你不该拿我取笑。"说着,便亲自解衣卸裙,拉着凤姐儿细细的翻。又说:"省得叫奴才来翻我身上。 "凤姐平儿等忙与探春束裙整袂,口内喝着王善保家的说:"妈妈吃两口酒就疯疯颠颠起来。 前儿把太太也冲撞了。快出去,不要提起了。"又劝探春休得生气。 探春冷笑道:"我但凡有气性,早一头碰死了!不然岂许奴才来我身上翻贼赃了。 明儿一早,我先回过老太太太太,然后过去给大娘陪礼,该怎么,我就领。"那王善保家的讨了个没意思,在窗外只说:"罢了,罢了,这也是头一遭挨打。我明儿回了太太,仍回老娘家去罢。这个老命还要他做什么!"探春喝命丫鬟道:"你们听他说的这话, 还等我和他对嘴去不成。"待书等听说,便出去说道:"你果然回老娘家去,倒是我们的造化了。只怕舍不得去。"凤姐笑道:"好丫头,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探春冷笑道: "我们作贼的人,嘴里都有三言两语的。这还算笨的,背地里就只不会调唆主子。"平儿忙也陪笑解劝, 一面又拉了待书进来。周瑞家的等人劝了一番。凤姐直待伏侍探春睡下,方带着人往对过暖香坞来。

    探春简直是武林高手,声东击西、虚虚实实,横竖他有理,对手只有老老实实就范的份,若有一点自作聪明的自由发挥,就被她抓到破绽了,那你就会死的很惨。

    1、凤姐说因为丢了东西要搜一搜丫鬟们去去疑,探春不让搜,她的理由还特别不容质疑:我们的丫头自然都是些贼我就是头一个窝主,我原比众人歹毒,凡丫头所有的东西我都知道,都在我这里间收着, 一针一线他们也没的收藏,要搜所以只来搜我。

    2、凤姐说,我们是奉太太的命令行事,探春就势说道,你们不依,只管去回太太,只说我违背了太太, 该怎么处治,我去自领。

    3、探春的经典名言:大族人家, 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这个聪慧的念过书的女孩子的深邃、洞明远在凤姐之上。

    4、直接抨击抄检行动本身,声称内部抄检是被抄家的前奏,并用甄家进行佐证。(甄家是贾家的影子,甄家被抄家意味着抄贾家的人已经出发了,此处是作者借探春之口为贾府的败落伏线)

    3、4大大打击了抄检人员的士气和战斗力,那帮人只好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5、探春全面获胜后,还将剩勇追穷寇、以绝后患:可细细的搜明白了?若明日再来,我就不依了。

    6、“既然丫头们的东西都在这里,就不必搜了”,凤姐这话本是说给抄检队员听了,探春仍然不放过,“你果然倒乖。 连我的包袱都打开了,还说没翻。明日敢说我护着丫头们,不许你们翻了。你趁早说明, 若还要翻,不妨再翻一遍。”——本来是探春力主的只许翻她不许翻丫鬟们、本来明明就是她护着丫头们,在众人已经宣布撤退时,她又说,“若还要翻,不妨再翻一遍”。——又有人犯傻,真要再翻一遍,探春指不定又扔出什么暗器呢。

    7、凤姐只能乖乖的按探春的旨意行事,周瑞家的也是乖角,她是凤姐的得力助手,当然顺着凤姐说。唯有王善保家的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不知深浅地想来点轻松活泼、新颖别致的。

    8、探春先“啪”地来了一掌,接着大骂:

    1)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拉扯我的衣裳!我不过看着太太的面上,你又有年纪,叫你一声妈妈。——这是探春的标准语言,她向来是主仆界限分明:我念你是太太的陪房,又上了几岁年纪,出于对太太的和老年人的尊敬,我叫你一声妈妈,你还当真觉得自己是个体面人物、忘了自己是奴才了。

    2)探春是知道抄检行动的来龙去脉的,所以她能对王善保家的有如此精当的评价:狗仗人势,天天作耗,专管生事。如今越性了不得了。你打谅我是同你们姑娘那样好性儿,由着你们欺负他,就错了主意。

    3)你搜检东西我不恼,你不该拿我取笑。——从抄检小队一进门,探春就在盛怒之下,到后来还滴下泪来,这会子却说“你搜检东西我不恼,你不该拿我取笑”——其实王善保家的真不是拿探春取笑,她只不过是想开个玩笑、倚老卖个老、在人前显贵一下,于是被探春抓住理了,打的理直气壮、骂得痛快淋漓。

    4)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探春还觉得别不够解气,“我但凡有气性,早一头碰死了!不然岂许奴才来我身上翻贼赃了。 明儿一早,我先回过老太太太太,然后过去给大娘陪礼,该怎么,我就领。”——她还要向领导汇报,让领导惩处王善保家的。

    9、王善保家的在窗外抒发了一下悲愤、不满之情,探春马上喝命丫鬟予以回击。此时凤姐没憋住对三姑娘的欣赏和对王善保家的解恨之情,脱口而出:"好丫头,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探春继续追击:“我们作贼的人,嘴里都有三言两语的。这还算笨的,背地里就只不会调唆主子。”——敌人一直被牵着鼻子走、一点便宜没讨着、已经大败而归了,探春还要追杀、补刀。

    彼时李纨犹病在床上,他与惜春是紧邻,又与探春相近,故顺路先到这两处。因李纨才吃了药睡着,不好惊动,只到丫鬟们房中一一的搜了一遍,也没有什么东西,遂到惜春房中来。

    因惜春年少,尚未识事,吓的不知当有什么事,故凤姐也少不得安慰他。谁知竟在入画箱中寻出一大包金银锞子来,约共三四十个,又有一副玉带板子并一包男人的靴袜等物。入画也黄了脸。因问是那里来的,入画只得跪下哭诉真情,说:"这是珍大爷赏我哥哥的。 因我们老子娘都在南方,如今只跟着叔叔过日子。我叔叔婶子只要吃酒赌钱, 我哥哥怕交给他们又花了,所以每常得了,悄悄的烦了老妈妈带进来叫我收着的。 "惜春胆小,见了这个也害怕,说:"我竟不知道。这还了得!二嫂子,你要打他,好歹带他出去打罢,我听不惯的。"凤姐笑道:"这话若果真呢,也倒可恕,只是不该私自传送进来。这个可以传递,什么不可以传递。这倒是传递人的不是了。若这话不真, 倘是偷来的,你可就别想活了。"入画跪着哭道:"我不敢扯谎。奶奶只管明日问我们奶奶和大爷去,若说不是赏的,就拿我和我哥哥一同打死无怨。"凤姐道:"这个自然要问的, 只是真赏的也有不是。谁许你私自传送东西的!你且说是谁作接应,我便饶你。下次万万不可。 "惜春道:"嫂子别饶他这次方可。这里人多,若不拿一个人作法,那些大的听见了,又不知怎样呢。嫂子若饶他,我也不依。"凤姐道:"素日我看他还好。谁没一个错, 只这一次。二次犯下,二罪俱罚。但不知传递是谁。"惜春道:"若说传递,再无别个, 必是后门上的张妈。他常肯和这些丫头们鬼鬼祟祟的,这些丫头们也都肯照顾他。"凤姐听说,便命人记下,将东西且交给周瑞家的暂拿着,等明日对明再议。于是别了惜春, 方往迎春房内来。

    凤姐宽大为怀、不愿追究入画,原因有三:

    1、入画虽有过错,但情有可原。

    2、惜春和入画都是宁国府的人。

    3、根本原因:王熙凤作为主管,不想抄检大观园,现在是硬着头皮来了,就又希望着别查出事来,若是不幸查出点蛛丝马迹,她也希望能通过解释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巴不得调查报告只写一句:子虚乌有,查无此人。以便顺利度过这次绣春囊危机。

    惜春则是极力主张制裁入画,一是因为入画事先没有告诉她,二是因为为人冷漠只求自保,怕自己洁白的羽毛蒙尘。

    迎春已经睡着了,丫鬟们也才要睡,众人叩门半日才开。凤姐吩咐:"不必惊动小姐。"遂往丫鬟们房里来。因司棋是王善保的外孙女儿,凤姐倒要看看王家的可藏私不藏,遂留神看他搜检(此次行动凤姐有两个理想:一是天下太平,一是抓到王善保家的破绽)。先从别人箱子搜起,皆无别物。及到了司棋箱子中搜了一回,王善保家的说:"也没有什么东西。"才要盖箱时,周瑞家的道:"且住,这是什么?"(周瑞家的好有眼色、好可爱)说着,便伸手掣出一双男子的锦带袜并一双缎鞋来。又有一个小包袱,打开看时,里面有一个同心如意并一个字帖儿。一总递与凤姐。凤姐因当家理事,每每看开帖并帐目, 也颇识得几个字了。便看那帖子是大红双喜笺帖,上面写道:"上月你来家后, 父母已觉察你我之意。但姑娘未出阁,尚不能完你我之心愿。若园内可以相见,你可托张妈给一信息。 若得在园内一见,倒比来家得说话。千万,千万。再所赐香袋二个,今已查收外,特寄香珠一串,略表我心。千万收好。表弟潘又安拜具。"凤姐看罢,不怒而反乐(发自内心地笑)。 别人并不识字。王家的素日并不知道他姑表姊弟有这一节风流故事,见了这鞋袜,心内已是有些毛病,又见有一红帖,凤姐又看着笑,他便说道:"必是他们胡写的帐目, 不成个字,所以奶奶见笑。"凤姐笑道:"正是这个帐竟算不过来。你是司棋的老娘, 他的表弟也该姓王,怎么又姓潘呢?"王善保家的见问的奇怪,只得勉强告道:"司棋的姑妈给了潘家,所以他姑表兄弟姓潘。上次逃走了的潘又安就是他表弟。"凤姐笑道:"这就是了。"因道:"我念给你听听。(凤姐就是要王善保家的当众丢脸)"说着从头念了一遍,大家都唬了一跳。这王家的一心只要拿人的错儿, 不想反拿住了他外孙女儿,又气又臊。周瑞家的四人(这四人都是坏银)又都问着他:"你老可听见了?明明白白,再没的话说了。如今据你老人家,该怎么样?"这王家的只恨没地缝儿钻进去。 凤姐只瞅着他嘻嘻的笑,向周瑞家的笑道:"这倒也好。不用你们作老娘的操一点儿心,他鸦雀不闻的给你们弄了一个好女婿来,大家倒省心。"周瑞家的也笑着凑趣儿。 王家的气无处泄,便自己回手打着自己的脸,骂道:"老不死的娼妇, 怎么造下孽了!说嘴打嘴,现世现报在人眼里。"(得意时易忘形的人气急时也易败坏)众人见这般,俱笑个不住,又半劝半讽的。 凤姐见司棋低头不语,也并无畏惧惭愧之意,倒觉可异。料此时夜深,且不必盘问,只怕他夜间自愧去寻拙志,遂唤两个婆子监守起他来。带了人,拿了赃证回来,且自安歇,等待明日料理。

    谁知到夜里又连起来几次,下面淋血不止。至次日,便觉身体十分软弱, 起来发晕,遂撑不住。请太医来,诊脉毕,遂立药案云:"看得少奶奶系心气不足,虚火乘脾,皆由忧劳所伤,以致嗜卧好眠,胃虚土弱,不思饮食。今聊用升阳养荣之剂。"写毕,遂开了几样药名,不过是人参,当归,黄芪等类之剂。一时退去,有老嬷嬷们拿了方子回过王夫人,不免又添一番愁闷,遂将司棋等事暂未理。

    与上文中探春所说的甄家被抄家相呼应,凤姐衰预示着贾家衰。

    可巧这日尤氏来看凤姐,坐了一回,到园中去又看过李纨。才要望候众姊妹们去,忽见惜春遣人来请, 尤氏遂到了他房中来。惜春便将昨晚之事细细告诉与尤氏,又命将入画的东西一概要来与尤氏过目。尤氏道:"实是你哥哥赏他哥哥的,只不该私自传送,如今官盐竟成了私盐了。"因骂入画"糊涂脂油蒙了心的。"惜春道:"你们管教不严, 反骂丫头(此话透露出惜春对她哥嫂有些不以为然)。这些姊妹,独我的丫头这样没脸,我如何去见人。昨儿我立逼着凤姐姐带了他去,他只不肯。我想,他原是那边的人,凤姐姐不带他去,也原有理。我今日正要送过去, 嫂子来的恰好,快带了他去。或打,或杀,或卖,我一概不管(冷漠的近乎无情)。"入画听说,又跪下哭求, 说:"再不敢了。只求姑娘看从小儿的情常,好歹生死在一处罢。"尤氏和奶娘等人也都十分分解, 说他"不过一时糊涂了,下次再不敢的。他从小儿伏侍你一场,到底留着他为是。"谁知惜春虽然年幼,却天生成一种百折不回的廉介孤独僻性,任人怎说,他只以为丢了他的体面,咬定牙断乎不肯。更又说的好:"不但不要入画,如今我也大了,连我也不便往你们那边去了。况且近日我每每风闻得有人背地里议论什么多少不堪的闲话,我若再去,连我也编派上了。"尤氏道:"谁议论什么?又有什么可议论的!姑娘是谁, 我们是谁。姑娘既听见人议论我们,就该问着他才是。"惜春冷笑道:"你这话问着我倒好。 我一个姑娘家,只有躲是非的,我反去寻是非,成个什么人了!还有一句话: 我不怕你恼,好歹自有公论,又何必去问人。古人说得好,`善恶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何况你我二人之间。我只知道保得住我就够了,不管你们。从此以后,你们有事别累我。"尤氏听了,又气又好笑,因向地下众人道:"怪道人人都说这四丫头年轻糊涂,我只不信。你们听才一篇话,无原无故,又不知好歹,又没个轻重。虽然是小孩子的话,却又能寒人的心。"众嬷嬷笑道:"姑娘年轻,奶奶自然要吃些亏的。"惜春冷笑道:"我虽年轻, 这话却不年轻。你们不看书不识几个字,所以都是些呆子,看着明白人,倒说我年轻糊涂。 "尤氏道:"你是状元榜眼探花,古今第一个才子。我们是糊涂人,不如你明白,何如?"惜春道:"状元榜眼难道就没有糊涂的不成。可知他们也有不能了悟的。 "尤氏笑道:"你倒好。才是才子,这会子又作大和尚了,又讲起了悟来了。"惜春道:"我不了悟, 我也舍不得入画了。"尤氏道:"可知你是个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惜春道:"古人曾也说的,`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教你们带累坏了我!"尤氏心内原有病,怕说这些话。听说有人议论,已是心中羞恼激射,只是在惜春分上不好发作,忍耐了大半。今见惜春又说这句,因按捺不住,因问惜春道:"怎么就带累了你了? 你的丫头的不是,无故说我,我倒忍了这半日,你倒越发得了意,只管说这些话。你是千金万金的小姐,我们以后就不亲近,仔细带累了小姐的美名。即刻就叫人将入画带了过去! "说着,便赌气起身去了。惜春道:"若果然不来,倒也省了口舌是非,大家倒还清净。"尤氏也不答话,一径往前边去了。不知后事如何---

    和探春一样,惜春也是伶牙俐齿、穷追猛打型的;不同的是探春为贾府的前途忧虑,并且竭力护着丫鬟进而维护她作为主子姑娘的尊严;惜春是竭力去爱护自己洁白的羽毛,无论入画是什么原因,无论是凤姐、尤氏、丫鬟婆子们还有入画本人怎么劝说和解释,惜春就一口咬定如画有不妥之处,非让尤氏带走入画,不仅如此,还把话说到明处,因为宁府名声不好,她本人以后也不再和宁府走动,免得自己也被连累了。尤氏被气的直说惜春糊涂,老嫲嫲们说惜春年轻,惜春不依不饶,我是年轻但不糊涂,反说尤氏因为不读书才是糊涂人。尤氏还想拉和气,便顺着惜春说,"你是状元榜眼探花,古今第一个才子。我们是糊涂人,不如你明白,何如?"惜春仍然不买账,状元榜眼也有糊涂的、也有不能了悟的。尤氏实在忍不下去了,说了一堆气话之后,带着入画赌气起身要走,惜春乘胜追击,再追加一句,把话说死以绝后患:"若果然不来,倒也省了口舌是非,大家倒还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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