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校园大门的那刻

踏出校园大门的那刻

在毕业那天来到之前，我不止一次想象过自己踏出这个牢笼时会是什么样子，是会激动地流下眼泪，还是开心地原地转圈，或者是久久地站在门口伫立。

而实际上，那天气温很高，知了像从前一样没完没了地叫着，开完毕业典礼，大家各自回了家，没有狂欢也没有伫立，平常地就和往常放学一样。

而我也终于想起，三年前站在校门口因为陌生而有点发抖的自己。

我第一次有了想要改变的勇气

因为不是聪明的人，只能把数学作业订正了一遍又一遍。

因为身高太高，没有办法参加舞蹈队的团体活动，被老师委婉劝退。

连最喜欢的语文课，在年轻老师的一句“看郭敬明的都是垃圾”的偏见里消失殆尽。

因为腼腆和害羞，在别人眼里成了高冷的人。

就像是这学校里的透明人，在不知疲倦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转机是在高一下半学期的一节心理课，老师跟我们做一个小游戏，问我们假如有100万，要买什么人生物品？

选项大概有100万的勇气，80万的身体健康，70万的环球旅行，50万的吃遍美食，100万的万贯财富，80万的时间……

我拿100万买了性价比最低的勇气，老师问我为什么的时候，我因为紧张甚至有点磕巴：“因为……我觉得我以后的人生会很需要勇气。”

那是我第一次迫切地对自己的人生有那么一点模糊的定义。

一语成谶

从前因为害怕长痘和上课睡觉不敢熬夜，为了能提高成绩，下定决心开始喝咖啡熬夜刷题。

从前因为腼腆和害羞，不敢和老师借舞蹈房练习舞蹈，后来翘了无数节体活课和午间休息跑到舞蹈房、空着的教室、学校后花园、没人用的厕所、没人去的阁楼……一遍遍地练习基本功。

从前觉得老师是权威，不敢质疑甚至不敢多说一句话，后来因为不满语文课的质量直接“一纸诉状”告到了年级组长那儿，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会因此遭到批评。

这些“初生牛犊”般的勇气究竟是来自哪里，我也弄不清楚，但因为这些改变，我好像变成了一个开朗活泼的人。

这些关于“开始”的勇气，给了我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第一步最是艰难，在那之后一切开始变得顺利，最弱的数学成绩有了起色，总算参加了一次舞蹈队的活动，也因为一次solo表演成了别人眼里会跳舞的人，以及，在高二遇见了可以说是对我影响最深的两位好老师。

我第一次有了放弃的冲动

第一次想要放弃是来自别人的质疑。

“你跳舞不就是为了出风头吗？”

“难道不是为了吸引男生吗？”

“你这样……也算跳舞？”

我第一次想要参加学农汇演的时候，那样的声音总是环绕在我脑海里，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恐慌，我是不是要失去全世界了？因为我根本不配得到更好的东西，原本应该默默无闻像个透明人那样活着的，我原本是那样的人。

“啊……那个比赛我叫别人去了。”

“你也写得不错，不过她成绩更好一点。”

我在深夜里写着连自己都难懂的文字发泄，一个比赛也没得奖，心心念念的新概念作文也泡了汤，甚至投了几次的杂志也石沉大海，从前我觉得自己是个有天赋的人，现在我只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在那种无助的情况下，明明是因为得不到别人的认可而焦虑不安，我却仍然把希望寄托在了别人身上，在微电影的剧本里，我和女主角一样渴望会有那么一个万丈光芒的男生走过来，温柔地告诉自己：“没有关系，我会帮你，你已经很棒了。”

“你想要的东西太多了，都写在这么一个故事里，太多太杂了。”我拿着剧本给语文老师修改的时候，她这么说道。

想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想要坚持自己的梦想，想要立刻变成一个完美无缺的人，我想要的太多了。

自己的生活就要做自己的主角，哪怕只是一场黑暗的独角戏。

我不止一次问自己，为什么想要写作，为什么想要跳舞。

是因为我觉得文字拥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因为我觉得写作能得到别人的认可是幸福的事；因为跳舞跳得好被人认可是件值得夸耀的事。

错了，和别人没有一点点的关系。

是因为我喜欢。

没有任何理由。

这些关于坚守“初心”的勇气，让我不再焦虑，好好地一步一个脚印，带着能够写作和舞蹈的幸福感在黑夜里马不停蹄地往前走。

我第一次觉得人生迷茫

猝不及防到了高三，节奏陡然地直线上升，可我最引以为豪的语文成绩却没有什么起色，该理解的都理解到了位，把自己最好的写作功底都亮了出来，仍旧如此。

于是每天夜跑的时候我就问自己，该不该坚持下去，这样还有没有意义？

熬夜刷题也拯救不了我的数学；积累几大本笔记的作文素材也没能帮上忙；唯一算做爱好的舞蹈被勒令停止。

我像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小兽，不断地横冲直撞，也还是只能躲在黑夜的笼罩下看着不断过往的车辆，听着彷徨孤独的旋律，好像未来都被拉上了幕布，彻底结束。

这一次，无论我怎么思考，也没有办法想出坚持这两个字的意义。

知道我情况的语文老师不断地和我谈心，让我明白虽然不知道希望在哪里，但可以确定它是存在的。

就像是不知为何要坚持的夜跑，一圈一圈无数圈的塑胶跑道没有尽头，今天和明天的跑道也没有区别，但至少，不会再因为体质虚弱而动不动就感冒咳嗽了。

总会有收获的。

那些关于“坚持”的勇气，是我最难获得的一项。对于自己的内心独白，我总是摇摆不定，像是对未来都充满了迷茫。

我第一次学着和自己对话。

香芋味的奶茶很腻，冰美式也不好喝，不能吃辣，不能接受早饭吃油条和豆浆，讨厌豆腐花，我不喜欢足球也不喜欢篮球，对熬夜看球赛是拒绝的，看球赛比做数学题更恐怖，更加讨厌800以上的长跑，短跑也完全不行，韧带硬到只能到膝盖，不是弹跳力很好运动神经很棒的人，完全不恐高，对恐高的人没有同情感，是运动的绝缘体，在音乐上没有一点点才气，完全是音痴，不可能对魔方那种东西感兴趣，以后想当那种带着黑框眼镜的死宅作者，就是那种能在书里过一辈子的人，会听爸妈的话，而且真心觉得当个语文老师业余写写感恩戴德的小故事就够了，可能过完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勇气两个字，原本应该是那种人的。

一辈子大概最困难的事也就是高考而已，直到16岁开始学会改变，直到18岁被人评价为内心强大的人，我才发现自己写的东西，字里行间都充满着力量，虽然也总是害怕，也总是因为脆弱，充满了不安全感，对那种无助而黑暗的日子感到战栗，但是是那种睡一觉起来就可以重新开始的人，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自己都感到惊讶，原本的成长对我来说只到年龄增长这个程度而已，现在它变成了一种别人难以夺走的力量。

我回顾过去的三年里，在这个容易体制化的地方，之所以不断地去尝试去冒险，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是高墙和枷锁关不住的，就在我自己的心里，是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不会被夺走的，是希望。

体制这件事可能难以改变，可我也不愿意为了逃避体制化就选择离开这个体制，逃避不是办法，我只能在避免体制化的前提下，去品尝其中的酸甜苦辣。

是我现在能记起每一个作文题目，按我喜欢的方式去写，而不是按照逻辑提出问题一层层推进，添加材料组织语言，我想拿一颗真心去表达我的想法，这是我觉得作文应该呈现的方式。

是我丢掉了所有的语文书和有关答题技巧的笔记之后，我还愿意拿起一本书，像小学生一样做最笨拙那种读书笔记，就只是把喜欢的段落大段大段地抄下来，我觉得那是在尽可能地接近原著本身所要传达的东西。

是我知道教师这个职业不是因为当初只能考师范类大学迫不得已的选择，有人真的把它当做职业，你不能因为一群只为利益的狱警就否定一个愿意救赎犯人的人，因为我以前不知道，体制之下，总会有你想遇见的所谓soulmate。

我在想，逃出这个体制之下的我会不会像老布那样最终走向那样的结局，或者是自己重新给自己下了个套活在另一个小小的体制下。

但当我走出校门的那一刻，走在一条截然不同的路上，我好像真的闻到海风的味道，真正开始面对永远也不会后悔的未知前途，仍旧是感到了不可抑制的兴奋感。

这大概就是少年气的热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