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庄漫笔——齐物论（十九）

夫随其成心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奚必知代而自取者有之？愚者与有焉！未成乎心而有是非，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是以无有为有。无有为有，虽有神禹且不能知，吾独且奈何哉！

“成心”有两个解释，一是把“成心”解作现成本有之心，也就是前面一直在讲的真我、自性。另一种解释，是说“成心”指代成见，这个成见便是是非之心。真心与成见是人人都有的，觉悟的人是以真如觉性为师，而迷惑颠倒的众生，都是在以这个分别执着的成见师心自用。

“奚必知代而自取者有之”，“知代”是了解事物的规律，觉悟宇宙人生的人。要留意“自取”两个字，这两个字正是说明了真心、真君就在我们身上，要返观内照，宇宙人生的真理都在我们自心当中。不但是觉悟的圣贤有这个心，连愚者也有。所以佛陀当时在树下证道后，说了一句话：“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可是为什么会有圣贤与凡夫、智者与愚人的差别？佛说：“但以妄想分别执着而不能证得”。

接下来庄子把话头转向了是非争论，说“未成乎心而有是非，是今日适越而昔至也”。好比说明天我要到美国去，然而却说今天已经站在了美国的土地上，这就叫“无有为有”，明明没有的事，偏要说成是有。世间人斗诤坚固，哪个也不肯弃舍自己的主观意见，这些是非本来是无中生有，但是人们非要执着一己之见，以为自己是正确的，认为自己的见解就是真理。修行的人常常犯这个毛病，没有见到的境界，却跟别人说自己见到了。甚至欺骗众生，宣称自己已经证果，这是打大妄语。

孔子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我们碰到那些以不知为知的人，实在是无可奈何。不要说是我们，就连大禹这样的圣明之人，也拿这种人没有办法。学佛修道，需要自己脚踏实地、切切实实地做工夫，各人的体验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所以道不可说，凡是说得出来的，都不是真正的道。释迦牟尼佛开悟之后，想要立刻入灭，帝释天人来向他请法，佛说：“我法妙难思”。我们的真如自性，也同道一样，是不可思议的。

这一小段，从人人本具的真宰，说到是非。本篇的标题叫《齐物论》，到此便开始紧扣“物论”这个主题，引出“齐”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