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除夕夜时,我站在路口,看烟花。天稍稍暗合,烟花就不歇了。像盛开的一簇簇花树,我只是定定的看,在极短的时间里,花开花落,和天数的似心碎的声音,消灭在黑色里。
与其说由烟花绚烂我想到了去年四月泡桐盛开,不如坦白说,我想起了你。
文理楼的相望是三棵泡桐。在泡桐盛开的四月里,天地间似团了一团粉紫色的香气,将这一块小地方全都笼在她淡紫色的浪漫里。你到底是文科生,感性浪漫。我常看你伏在过道的栏杆上痴痴地望。从你身上流溢出来的恬静又是如此令人向往。
等你文章横空出世的那天,你仍在黄昏,在一片柔光下,伏栏凝望,任鹅黄带金暖暖的光披在你有些凌乱的头发上。我终于得了个理由,伏在你旁边栏杆上,"文化人,还在沉思啊"我托着腮帮转头注视你,时到今日,我才惊异发现,从我喜欢你的那天起,听你说话就会托着腮帮,但完全记不起我第一次不自主托腮时你说了什么话。"我写的不丑吧"你露出白牙嘻嘻笑了起来,眼睛里有小星星。
过了一会你盯着正前方一簇靠近的小花团,瞟了一眼我的大长手,"够来,我想闻闻",你果然识货我毫不费劲地就能将那团花牵来递给你。你忽然就笑了,轻轻细细地闻,肩膀缓缓地松下来。在趁你陶醉时,我偷偷嗅了一小口你发间涌动的馨香。
在你惊世骇俗的文章你,你说,泡桐花似乎还开在另一个隐秘的世界,那里有满树盛开的欢笑。而笑声又似乎能点亮风,是一树发光的泼泼洒洒灿烂,在人间,你唯能用艺人甩出来的"火树银花"形容这片刻芳华。却在一场雨后,花零落凋残的不成样子。花的余香裹进骤然湿冷的空气里,你或许愉愉嗅了一口,着凉了,再加上你自带的"风雅感性"忧郁文青气质,不觉病重了。
我和你在分文理科之前一直同班从初二开始。你身体很弱,有时侯看你像薄薄的一张纸。高一那时,你坐在我前面,天开始热时,你便开始冒虚汗,细密汗珠里蒸发出你体内释放出的丝丝药香。你大概没少吃过苦头,我默叹一口气。
一日,我见你将一粒粒药溶进水里。我心想着这药怎么能这么吃,可见你这坏丫头在偷工减料,药效自然损失了大半。"喂,你不好好吃药,病怎么能快快好些呢",我等你喝完用笔轻轻戳了你一下。而你接下来回头的神情,我几乎一辈子也忘不了。倘带着药粒摧残的苦楚,还有更隐痛更凄楚的悲哀。
"我从小都在乖乖吃药,吃了十几年,还是要吃药,我咽不下去了,太苦了。"你说完时,眐眐地盯着我。我也看着你,你像一抺微弱摇曳的小烛火,我看着你一点点暗下去,我却无能为力。
但是,你是很少有这样忧伤的时候。你通常爱笑爱闹,以致于现在回忆起你我耳边一直回响着我曾在老家,在落雨如帘的檐下寄的一个风铃,叮灵灵叮灵灵,空灵轻脆。你不自觉的就会发光,我觉得我喜欢你,大概是我的宿命,逃不掉的。
在我知道你已重病在家不会再来上学的那天,好像是最后几朵泡桐花落尽,幸亏你没看见。我捡起了几朵,收在书里。其实,在那天黄昏,我扒在你旁边看花,我偶然惊奇发现,粉紫色的泡桐花好像小裙摆,渐变色可爱的褶皱裙。在我的脑海里涌出一些话,即将就要从嘴里蹦出来,我却又咽了回去。毕竟少年是不能够说些放肆的话的。
在我听到的关于你最可怖的消息,有说你已经去世的。我吓得呼吸提不上气来,觉得五脏在体内渗出血来。从那以后,我也再没见过你。
烟花也落尽了,稍停了下来,还没落的,只是几颗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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