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得奇石,竟把乾坤转,若无当年抉择,怎落此下场?回溯过往岁月,当年当月当日,从新做决定。那知陷回溯,重重又复复。当破执念外,方清足下路。
壹•奇石
苏明是一名初中三年级的学生,但同时更是一名奇石爱好者,平时无事便会上网冲浪,专门到奇石论坛阅读新发的帖子,见到奇异的石头,甚至会两眼发光,恨不得自己也拥有一块。虽然苏明收藏的怪石不在少数,但几乎千篇一律。
这天是周五,但不巧的是黑云压境,苏明所在的小镇顿时阴郁着脸,仿佛顷刻间便有大雨滚落。到了放学时间,苏明目送教室最后一批学生离开,便落寞地靠在窗边张望着外面的景象,雨伞一把又一把簇拥着,像一朵又一朵绽开的花儿。苏明正看得入神,眼前却忽的一闪,随后雷鸣骤然响起,仿若撕裂了整片压抑的天空,雷光从天而落,直指校门口河对岸的一处树下,冲天的火光渐渐隐没,苏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雷好像打在了河对岸的一棵树下?只见树下腾起阵阵青烟。
不等雨霁,苏明两腿早已踏出校门,从拥挤的雨伞底下不断穿行,终于在青烟淡去前找到了那棵树。苏明近身上前,却没有什么发现,于是满怀疑惑地绕树转了一圈,却意外在树后面找到了一块有些发黑的青色石头。苏明拾起青石,在手中反复揣摩和端详,又把石头翻了一个面,竟发现其背面刻有文字,依靠苏明平日对于碑刻字体的熟知,他读懂了刻在青石上的文字,上面赫然镌刻着“回溯石”三个字。
苏明握着“回溯石”,心中满是疑惑,想着就把它当做一块雷击石收藏。至于上面刻的字,苏明没有把它当一回事。回到家中,苏明把“回溯石”放到了储物柜里,和其他的怪石待在一起。
贰•分裂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周五这一天的放学途中,苏明不厌其烦地和满脸不快的女友讲述着自己发现新石头的经历。
“小玉,诶,我跟你说,昨天我在论坛里看到一篇帖子,发帖人拾到了一块怪石,美得如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样!什么时候我也可以遇到这样一块石头呀?”在放学回家途中,苏明想到昨天的所见,按耐不住心中激动,和身旁的女友说道。
小玉脸色低头走着,脸上飘着一团阴霾,咬了咬干裂的嘴唇,轻轻吐出三个字,“分手吧!”
“我都不知道昨天有多么惊喜,就好像是我得到了那块石头一样,要是我……等等你说什么,分……分手?”苏明突然止住说了一半的话,站住身子,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小玉,嘴角微微发颤。
“分手啊,你去和石头谈恋爱吧!”小玉抛下这句话,远远走了,身影在人群里淡去,留下苏明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回到家中,苏明正拿起手机,尝试和小玉解释,没想到对方先手一步,发来一条“你跟那一堆破石头谈恋爱去吧,我不伺候了!”
苏明本来想着跟小玉好好道个歉,但一看到“破石头”三个字,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赶忙回了小玉一句话,“什么叫破石头,你有必要这样吗?”
小玉此时还在手机那头生气,想着待会儿苏明怎么来哄自己开心,打开手机却不料看到这样一条信息,顿时火冒三丈,对着空气狠狠怒骂,手机也被吓得颤抖几下。
“你有病就赶紧去治,我们分手!”小玉双手握持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击,清脆的键盘音在死寂的气氛里格外刺耳。
苏明看到消息,再也遏制不住怒火,按住语音,怒喝道:“反正你也不懂,要分就分啊,以后就没人在我耳边叽叽喳喳个没完了!”说完又点了几下屏幕,最后一下按在了“确认删除”的选项上。
“呼!终于摆脱了这个烦人精!”苏明长舒一口气,把手机扔在一旁,转身跑到储物柜前,打开柜门,认真端详起来。
叁•回溯
时间一转眼过去半年,苏明分手后,从一开始的厌倦,然后到追忆,最后竟然到了懊悔万分的地步,他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除了一堆石头以外,没有了其他的朋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里十分落寞和空虚,想起曾经小玉陪伴自己的点点滴滴,无比悔恨当初的决定。
“唉,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就好了,我一定不跟小玉吵架!”苏明暗暗感叹,只恨自己当初不该跟小玉吵架。
已是夜晚,苏明环顾空荡荡房间,心中的落寞又添了几分,他来到储物柜前,打开柜门,拿起自己收藏的奇石,一块又一块欣赏和摩挲,好像这样就可以填平内心的孤寂和空洞。
当苏明拿起“回溯石”的时候,喃喃自言道:“回溯石呀回溯石,若是真可以回溯到过去,结局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苏明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握着“回溯石”的手高举了起来,“只不过装神弄鬼罢了,回溯石或许只是个名字,如果可以,让我回到分手之前吧!”
苏明忽感一阵困倦,熄了灯,躺在床上昏昏睡去。当他醒来时,已经天亮。苏明揉着睡意惺忪的眼,摸到床头边的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时间尚早,便慢悠悠地下了床,来到卫生间洗漱。
“小明下来吃早餐了!”妈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苏明洗漱完了便穿好衣服下楼。
“妈,还早呢,不着急。”苏明悠闲地吃着早餐,脑海里不时闪过昨天夜里的画面,觉得回溯石只是一个噱头,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时间也没有改变。
忽然想到“时间”二字,苏明神色一愣,连忙掏出手机看起了时间,方才起床他只看了所处的时间段,而没有留意日期。
“2022年10月14日周五6:30”
苏明紧盯着手机上的日期,眉头越皱越深,又看向母亲,说:“妈!今天是几月啊?”
母亲正吃着早餐,听到苏明提问,不自主地抬起头,疑惑道:“怎么了小明,今天是十月啊,你睡迷糊了吗?快点吃完早餐上学去吧!”
苏明依旧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事情,他只觉得这是一场未醒的梦。吃过早餐,苏明没有犹豫,背上书包,走出大门,快步上学去了。在路上,苏明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如果时间回溯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没有跟小玉分手呢?是不是可以阻止吵架的发生,结局是不是就可以改写了呢?
苏明前脚刚踏进校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唤他的名字,听之甚悉,回眸一看,居然是分手半年的女友小玉在呼喊自己。
“小……小玉……”苏明的嘴角不止地颤抖,仿佛有很多的话语要在顷刻间涌出,却在嘴边徘徊止步了。
“愣着干嘛,快点进教室,要迟到了笨蛋!”小玉说罢,拽着苏明的衣角就往教室走。
来到教室坐定后,苏明才渐渐缓过神来,难道自己真的回溯了时间,回到了过去的时空吗?这意味着昨晚的尝试解开了时空的奥秘,连通了过往的大门,扭转了一切。回溯石是真的!
苏明再次打开手机确认时间,“2022年10月14日周五7:10”,反复确认无误后,证明苏明真的回到了过去的时空。苏明仔细看着时间,忽然注意到了“周五”二字,顿时想起当初自己跟小玉闹分手那天,正是周五!莫非今天就是当初那天?绝对不可以吵架,苏明不断自我暗示。
时间来到放学之后,苏明和小玉相伴着回家,在归家途中,苏明又不由自主谈起了奇石,这让一旁的小玉听得满脸不悦。
“喂!你在说什么啊!”
苏明脑中猛然响起一道声音。
哎呀!苏明这才清醒过来,不可以跟小玉吵架,更不可以在她面前提起奇石,不然分手的结局又会再度上演。
“对了,小玉,明天就是周末了,有空出来玩吗?天气预报是晴天呢。”苏明脑袋一热,终于说了句正常的话。
小玉脸上的雾霾一扫而空,面露微笑,道:“你终于不说石头了!明天我想去博物馆参观一下,怎么样去不去?”
苏明听后,点点头,说:“博物馆挺好的,明天就去参观博物馆吧!我在你楼下等你。”
“嗯嗯,明早八点!拜拜,我回家啦!”走到公交站牌处,小玉告别了苏明。
苏明看着小玉上了公交车,愉快地走在回家路上,心中大喜:“这样子就不会分手了吧?我们的结局已经改变了!”
肆•重演
天还未亮,苏明已经早早起床,他感到无比欢畅,想象着跟小玉参观博物馆的美好经历,自言道:“我即将改写人生!”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苏明兴致勃勃来到小玉楼下等待,此时还没到八点。又过了十分钟,小玉下了楼,彼此在楼下相见。
“还挺准时的!”小玉看着苏明,打趣道。
“哈哈,那我们出发去博物馆吧!”苏明说罢,破天荒牵起了小玉的手。
彼此对视一眼,脸颊滚烫。
话不多说。这里苏明和小玉从公交车下来,抵达博物馆。望着规模庞大的博物馆,苏明心上腾起一股冲动,不自觉撒开了小玉的手,想要进去里面大开眼界。
小玉看着苏明的反应,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脸上时不时漂浮着一些雾霾。
购了门票,进了博物馆后,苏明便被展厅中一块形状诡异的巨石所吸引。只见他快步上前,在护栏外凝眸注视。
小玉刚想说些什么,见苏明如此痴迷,气不打一出来,转身去了其他展厅。本以为苏明会在察觉后马上找过来,却不料自己苦苦等待了半小时,也不见苏明过来,便要去寻,却不料脚下一磕,脚踝扭了,剧烈的疼痛袭来,重心失衡跌倒在地。
“需要帮助吗?”说话的是一位儒雅的男子,他向小玉伸出手,小心地扶了起来。
小玉还困在刚才的惊恐中,久久才回过神来,连声对男子致谢,而男子也只是微微一笑辞别了小玉。
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小玉感到鼻子莫名酸涩,双眸微微发烫,嘴里喃喃道:“就连陌生人都可以对我伸出手,而你却无动于衷,这是为什么?”
这边苏明仍然沉浸在对巨石的震撼里无法自拔,这是一块形状极度诡异的石头,整体尖锐骇人,陡峭、险峻、惊人等修辞都无法完美描绘。
接着苏明依依不舍走到其他展厅,试图寻找更为惊人的奇石。苏明发现这个展厅收录的物品有黄河文明时期的陶罐,以及石器之类,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青铜器、书画、饰品等,并没有更惊喜的发现。
当苏明逛到另一个展区时,却惊喜发现了玉石展区,还有金石展区。这把苏明高兴坏了,全然忘记了小玉。
这时小玉寻遍大小展厅,最后在石头展区寻到苏明,可进入视线的居然是苏明贴着玻璃柜细看石头的画面,霎时滚滚怒火冲上心间,大脑热得不能再热,披头散发地冲过去对苏明吼道:“你就盯着这些石头看,看到发疯,看到发狂吗!”
一旁的游客被小玉的气势吓到,纷纷退开。此时苏明吓了一跳,回过头和小玉对视,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碰撞。苏明舔舐着嘴唇,想要解释什么,但小玉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当着苏明的面把他好友拉黑删除了,如释重负般留下一句“我不打扰你了,再见”,随之转身瘸着腿地离开了。
苏明愣住,麻木在了原地。
伍•破裂
斗转星移,光阴如梭。时间来到二十五年之后,此时的苏明四十岁,已经结婚成家,并且有了一个孩子。
但不幸的是苏明最近正遭遇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他即将面临失业的痛苦。平日里的车贷房贷,水电费物业费停车费学费等等等,无数种费用压得苏明喘不过气。
这一天落着小雨,天空黑得不像话。苏明看了眼时间,差不多晚上十点,可以收拾收拾下班回家了。回想起今天开的会议,老板说公司需要一批新的力量,这句话对于四十岁的苏明来说,非常深刻且刺骨。
苏明阴着脸,垂头丧气地走到停车位,上了自己的爱车后,坐在驾驶位,双手握着方盘,把脸深深埋了进去。心里就像有一块巨大的奇石堵着,让自己呼吸不了。这或许是一个执念,困扰了苏明多年,时至今日苏明依旧没有放弃奇石的爱好,但又不得不渐渐疏远了这个爱好。
苏明此时脑海里一阵乱麻,忧心忡忡地开车上了路。在回家路上,苏明依旧魂不守舍,他总感觉心里缺失了什么,好不容易熬过这阴暗的一天,明明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一会儿,如今却是这种难言的心情。
这时车外忽然下起了大雨,白花花的雨水遮住了苏明的视线,任由雨刮如何发力,也无法完全清晰,苏明眼前的景象和这个世界一同模糊起来了。经过一处红绿灯时,突然有个电动车钻出,此时正是绿灯,苏明来不及反应,猛然刹车,由于惯性太大,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划破夜空,苏明驾驶的汽车打滑撞向路旁的防护栏。
安全气囊瞬息间弹出,苏明一头扎进气囊里面,一阵眩晕麻木袭来,眼前一黑便昏厥了过去。当苏明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医院的床上,他浑身多处骨折,而电动车驾驶员侥幸躲过一劫。事故判断电动车驾驶员闯红灯,担主要责任,电动车驾驶员垫付了部分医药费,从此陌路不相识。
苏明努力睁开眼看着周围,忽然他的妻子进入视线,妻子坐在椅子上,正靠在墙壁,低垂着头,似睡非睡。
苏明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发觉自己动弹不得半分,浑身布满医院检测的仪器。
妻子发觉苏明醒了,睁开疲惫的眼,轻轻一笑,眼睛弯得像月牙,连同眼角的皱纹也轻松了许多。
“我这是……”苏明勉强睁开眼,环视着四周环境,见到桌上放着一篮水果,忽然看向了妻子,道:“林珍,那个是谁送的?”
林珍忍着苦涩,低语道:“忘记谁送的了,不喜欢我就拿出去……”说话间,林珍不时瞥向苏明,但苏明一直阴沉着脸。
良久,见苏明不言,林珍便起身把那篮水果提了出去。来到病房门口,一条走廊上空空荡荡,没有其他人,林珍再也忍不住啜泣起来,自从苏明出事到今,她是每天都度日如年,煎熬万分,可如今苏明醒了,一股莫名的苦楚却爬上心头。
“林珍……林珍……”一声又一声嘶哑的叫喊在黑暗的夜里响起,林珍赶忙擦拭泪水,强装镇定,进了病房。
“林珍,林珍,你哪里去了!”苏明嘶哑地喊道,眼里充满怨恨。
林珍惊愕,她从没见过苏明这般眼神,心脏止不住狂跳,颤抖道:“我刚才提水果出去了……”
“谁让你拿出去的!”苏明怒道,睁大双眼直勾勾盯着林珍。
“苏明,我……”
“出去!别烦着我!”苏明嘶吼一声。
林珍身子猛然一怔,迟疑片刻,转身推门而出,轻轻的,病房里只留下一阵残风,好似她从没来过,走廊传来渐远的足音。
“有种别回来,我不想看到你!”苏明的嘶吼在夜里格外骇人。
林珍离开后,苏明往后长达一个月的住院时光可谓是煎熬至极,每天只有护士会过来看他两眼,一日三餐也只能点外卖。
住院期间,苏明花光了大半积蓄,家里的各种费用已经入不敷出,他也因为受伤骨折而失去了工作。
出院这天,林珍带着孩子一同来到医院,苏明见到她们母子俩时,脸色更为阴暗。
“苏明,我并非无情之人,你住院后,我无时无刻为你担心,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今天你出院了,我可以不计较以前的事情,回家吧!”林珍说罢,正欲过去搀扶苏明。
“你一言不说走了,把我丢在医院,你知道别人怎么看我吗?我打了你快上千个电话,你接了一个吗?”苏明的眼神逐渐凶恶起来,死死盯着母子俩。
“苏明,我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原谅你,结果你就这么恨我,那我恨过你吗?”林珍眼中泪光闪烁,夺眶而出的泪水打湿了衣襟,孩子在一旁害怕得手足无措。
“看啊,这是你的儿子啊,他才八岁,你为儿子着想过一次吗,你想要怎么样?”林珍绝望地哭喊,眼神满是委屈。
“两位有事好好说,请勿在医院争吵!”这时走来一位年轻的男医生,好言相劝道:“小两口有话可以好好沟通,何必在医院大动干戈呢?”
苏明撇了撇嘴角,抬高声调,喝道:“我们的事轮不到外人插嘴!走,回家!”说罢,苏明便拽着林珍的手要走。
林珍不肯,奋力抵抗苏明,却不料苏明猛地一拽,倏然摔倒在地。待林珍挣扎起身,苏明又想再拽一次,刚伸出去却被男医生一把按住手腕,不得动弹。
“打女人你还有理了!”男医生说罢,攥紧手掌,疼得苏明连连求饶。
“苏明当我眼瞎错看了你,房子什么的你自己留着还吧,孩子我带走了,离婚协议过几天我会寄过给你!”林珍留下此话,拉着孩子的手,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淡,直到苏明再也看不见。
之后,苏明离了婚。在漫长的康复过程中,苏明每天痛不欲生,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让他苦不堪言,没有了妻子的照顾,连日常起居都成了问题。往常平日里,他和妻子都有工作,一同补贴着家用,一起还款,可如今妻子离他远去,没了妻子的支撑,他已接近崩溃的边缘。
又过了一段时间,苏明每天都被催收电话吵醒,然后又被上门催收,尽管苏明每次都满口答应还款,但依旧一分钱也拿不出,他已经没了工作,现在又是骨折恢复中,生活都难以自理,等同于废人。
就这样,苏明东拼西凑,找了一个又一个朋友借钱,这才勉强维持住生计,不然得活活饿死。但苏明很快便发现,这样并不是长久之计,迟早有一天会崩塌的。
此时,苏明比任何人都要思念林珍。
若论在储物柜里度过了多少昼夜,连回溯石也不清楚了,记得苏明上一次使用它的时候,已经是二十五年前了。
这一天,苏明怀着忐忑的心,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储物柜,自从结婚以来,他再也没有时间去欣赏里面收藏的奇石了。
再度握住回溯石,苏明思绪万千,当年的记忆涌现脑海,曾经的自己确实回溯到了过去,虽然改变了一时的决定,但后面的结果依旧没有改变。这就好比苏明要从家去公司,眼前有两条路,不论选择哪一条路,最后的终点都是公司。
改变选择并不能改变结果。
所以苏明心想,如果回溯到遇见妻子那天,不要跟她相识,这一切总该得到改变了吧?这就相当于,跳过选择,回溯到选择之前的时空,不要遇到这个选择,也就不会遇到因这个选择而带来的结果了,所谓的结果也会变换成另一个结果。
“来吧!让我回到遇到林珍那天!”苏明高举回溯石,呐喊道。
熟悉的困倦感又一次袭来,苏明眼前渐渐模糊,躺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陆•错逢
再次醒来,已是早上。苏明感到筋骨无比舒畅,从床上蹦起来,来到卫生间,看到自己年轻稚嫩的脸庞时,不禁鼻酸,暗自慨叹,自己总算重活了一次。
苏明兴奋地施展着身躯,他这时只有二十岁,正值大好青春年华。此时,苏明掏出手机看了时间。
“2027年5月8日周六8:20”
这个时间正合苏明的意,记得没错的话,苏明将在今天午后时分遇到林珍。
那是一个细雨纷飞的午后,苏明吃过午饭,正准备撑伞回学校,却看见一位女生在餐馆屋檐下呆呆地看着雨,便多言了一句,“同学?雨好像越来越大了,要不我送你一程?”这时的林珍羞涩地答应下来,不时抬起头悄悄看苏明,忽然一阵脸红,莫名对苏明起了好感。
想到这里,苏明虽觉得年少美好,但一想到二十五年后会跟林珍决裂离婚,便不再追忆过往,决心不再遇到林珍。
“阿明,今天上哪去玩啊?”舍友A君刚从床上下来准备洗漱。
“啊,今天还是老样子,去学校旁边那个VR游戏室打游戏吧!”苏明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复。
“等我刷个牙,阿明顺便喊小胖起床了,我们三个一起去!”A君说罢,转身进了卫生间。
苏明应了一声,便去叫醒小胖。
随后苏明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便不由自主带上了雨伞。
苏明三人吃过早餐,来到VR游戏室的时候,已经将近上午9点钟。玩着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VR游戏,苏明感到十分不适应,眼前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壁,隔绝了自己和过去,而且不时会想起林珍,想起和林珍相遇后的点点滴滴。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念旧,我一定要避开林珍,我不能跟她相识!”苏明玩着VR游戏,嘴里喃喃自语。
尽兴过后,三人走出VR游戏室,时间已是中午十二点钟。
“时间不早了,我有点事,得先回学校……”A君说罢,与苏明和小胖告别。
此时苏明和小胖面面相觑,抬起眉头问:“胖啊,你不会也有事情吧?”
小胖脸颊泛红,道:“明哥,我约了一个网友,要在线下见面呢,我先走了?”
“可以啊胖,快去赴约吧,明哥等你好消息!”苏明和小胖辞别,只留下自己孤单一人。
苏明心想着去吃个午饭,毕竟也饿了。但是苏明忘乎所以了,好像一切都朝着固定的方向前进。当苏明吃完饭准备离开时,天空正下着零零细雨,这对苏明而言自然没有什么,但自己下意识眼角瞥了一下,居然发现林珍正在自己旁边。
苏明不想过去搭话,撑开雨伞正要离开,却听到林珍开口问道:“同学同学,可以带我一程吗?我没有伞……就一小段路,不会碍你事的……”
苏明头也不回径直离去,在朦胧细雨里,林珍望着苏明的背影慢慢模糊。
“终于甩掉她了……”苏明松了一口气,把伞撑得很低,生怕林珍再追过来。
苏明思忖着,自己已经避开和林珍相遇了,在以后也不会因为和林珍闹离婚而背负罪名和无尽的债务了。雨此时下得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珠敲击在苏明的伞上,叮叮咚咚,遮盖了外界的声音,而苏明也越想越美好,觉得没遇到林珍是一件好事。
“哎,你干嘛,怎么看路的……”忽然前方传来一道刺耳的女声,随之而来的是书本掉落的啪嗒声。
苏明赶紧抬高雨伞,看着散落一地的书本,连忙跟眼前的女生道歉,弯下身快速捡起被雨水打湿的书本。
“对不起同学,不小心撞到你了,这些书多少钱,我赔你!”苏明甩干书本上的积水,把书叠好递给女生。
“你走路不看路吗?我衣服也湿了……”女生说着,忽然哭了起来。
“同学别激动,我的错我的错,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吧?衣服书本,我一样不差赔给你……”苏明赶忙安慰女生。
“雨越下越大了,同学!我们到那边的咖啡厅躲雨吧?”苏明焦急道,但女生却无动于衷,此时灰暗的天空猛然一闪,雷鸣骤响,惊憾天地。
“同学快走啊,打雷了,快走!”苏明顾不上那么多,拉起女生的手便走。
抵达咖啡厅门口,苏明推门而入,两人一副狼狈模样,让在座众人顿感不适。
“有什么好看的,下雨天淋点雨很正常!哎,小姐,点两杯热美式……”
时间一转,苏明和女生披头散发相对而坐,面前放着两杯咖啡,正腾着热气。
苏明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女生,深深叹了一口气,两指捏着鼻梁,往上撩拨了一下头发,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道:“同学呀,这是何必呢?我也答应赔偿你了,为什么一直苦着脸不说话,也跟你道歉了,你这样我很不好受……”
又过了许久,咖啡已经不再冒热气。
“都怪你,我衣服湿透了!”
“那我陪你去买新衣服,待会天晴了,马上去,可以吗?我买单。”
女生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明,呢喃道:“我才不要相信你,你走路都不看路,缺心眼!”
苏明笑了笑,望向窗外。
女生整理着额前湿透的刘海,不知不觉顺着苏明的目光看向了窗外,此时苏明的专注的神情悄然入心,眼前的男子似乎也不是很令人讨厌。
“你好同学,我叫江瑶。”正当苏明望得入神时,身旁的女生却开了口。
“嗯?”苏明转头看向江瑶,笑道:“不生气了吗?”
“说好陪我去买衣服的!”
“还没天晴呢,不着急,江瑶你也是师范学院的吗?”
“嗯嗯,我是中文系的,你呢?”
“这也太巧了,我叫苏明。”
柒•破灭
岁月如梭,二十年的光阴转眼即逝。
苏明在大学的时候,虽然错逢了林珍,但却在一次意外之下遇到了江瑶。毕业工作了几年后,他们便结了婚,如今有了两个小孩,而苏明也回到了四十岁。
苏明的日子并没有因为错逢了林珍而改变,反倒不如从前,因为有两个孩子需要扶养,日常开支非常大。这让苏明感到极大的压力,日子越过越苦。所谓的回溯人生,只不过是重蹈覆辙罢了,该发生的,一样也不会少。苏明如今方悟,太迟了。
这天夜里,苏明本该下班便回家,可是一通电话的到来让他改了主意。
“喂,是苏明吗?”
“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是我啊,A君!”
苏明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思忖道:“A君?大学时候天天在一块打游戏,没想到居然过了这么久。”
苏明聊了几句,刚想挂断电话,却收到A君的邀请,声称这次聚会是纪念曾经的友谊。苏明没想太多,便一口答应下来。
聚会地点在A君所开的农庄。苏明也不含糊,开着车便冒着黑夜孤身前往。
苏明按着A君所给的导航路线前行,起初一切都很正常,但自从开进了村子后,四周便只剩黑压压的树林,场景甚为怪异,就好似这方圆几十里皆无人烟。
依靠着车灯照射,苏明摸着黑,一点一点找到了A君所在的农庄。隔着百米的距离,苏明关掉了车灯,看着眼前灯火忽闪的屋子,心里瘆得慌,感到非常不对劲,这哪里是什么农庄!
苏明挂档倒车,快速掉了头,朝着来时的路极速飞驰,只敢开近光灯。路上,苏明眼神不断看向后视镜,确定身后没人追来,才松了一口气,依旧不敢懈怠。
这时妻子来了电话,苏明没心情理会,便把手机一扔,油门几乎踩到底,直到开出了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苏明惊魂未定行驶在灯火通明的大马路上,心中的惊慌才收敛些许,若是自己刚才真进了那所谓的农庄,结局会是如何?多年未曾联系的A君又何故在这个夜里突然邀请自己前往农庄聚会?无数问题在苏明脑中徘徊,已经得不到答案了。
不知不觉,苏明已经开到自家小区门口,远远便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苏明心想,该不会是A君吧?这厮邀我去深山未果,找来我家门口了?
强烈的疲倦感冲击着苏明的双目,他怎么也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努力眨了眨眼,定睛看去,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的妻子。路过妻子时,苏明摇下车窗,说:“大晚上跑门口干嘛,快回家!”
妻子看着远去的尾灯,心一下子凉了九分,只剩下一分为孩子热着。
“太累了,我洗个澡睡觉了!”回到家中,苏明对后面缓慢跟来的妻子说道。
妻子缄默不语。
苏明没想太多,洗完澡便去隔壁房间睡了。平日里,苏明喜欢一个人睡时,便会去到隔壁的空房睡。
第二天上午,苏明猛然醒来,发现已经十点多,自己上班已经迟到了两个小时。怒火攻心,穿好衣服便冲出房间,怒视着客厅沙发上发呆的妻子,道:“你想怎么样?也不喊我起床上班,迟到了,我工资要被扣了!”
“我来不及跟你扯淡,我先去上班,回来再跟你说吧!”苏明头也不回,开门便走了。
路上,苏明揉着疲惫的眼,心中莫名焦急起来,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苏明下意识接起电话,道:“喂,哪位?”
“苏明!”
听到是妻子的声音,苏明翻了个白眼,单手开着车,道:“我不是说等我回去再说吗?我现在要去上班,上班啊!你每天在家闲着没事,就多带带孩子!”
“……”
“没什么事就挂了!别打电话来……我要……”
这时苏明一个不经意的分神。
睁眼人间,闭眼黄泉。
玖•归零
日月流转,生生不息。
苏明在一阵恍惚迷蒙中,依稀看见曾经年少时候拾起回溯石的过往。他有些诧异,自己是如何走到这种地方的?伸出手,再抬头望去,茫茫白雾,层层叠叠,不分上下,难辨东西。
但是眼前的过往却越来越清晰,就好像要回到那段过往之中。
当苏明回过神时,正手握着那块被雷击中的有点发黑的青色石头。但是关于过去的记忆却渐渐淡去,就好像沙漠里的水,肉眼可见地蒸发了。
“奇怪,我怎么在这里?”苏明看了眼手中怪异的石头,自语道。
哗哗哗!
这时天空下起了雨,不一会儿便湿透了苏明的身。“就这样的黑石头,也称不上奇石。”苏明喃喃自语着,把回溯石丢在了树下,准备离去。
“又好像有点趣味,要不……”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