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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绝壁木栈道
一声极响的锐音破空而过,随后便是“啪”的一声炸响。竟是李天水方才看见萧钧那马摇尾处的岩层!那岩层骤然被这一箭崩碎!碎裂的土石,“哗哗”地向山下滚落下去。李天水的呼吸凝住了。
然炸响过后,那一箭没入之处又即刻复于沉寂。便连一只飞鸟亦未蹿出。李天水松了口气,片刻后又拧结了眉头。萧钧莫非已遁走了么?
却听那裸女身形凝立了片刻,忽然又哈哈笑了起来,大声道:“乌弓月,乌弓月,你几时变得像个狐狸一般多疑?”随后她迅速携弓闪入帐中。
李天水不错眼眸地地盯着那狼帐。月光暗下来了,只见那帐影渐渐如被抽空了般渐渐干瘪、塌缩至地上,现出了帐后的人影。她已穿上了一身皮衣,正迅速扯动着帐杆,一会儿工夫,帐杆与兽皮帐幕已背上了她高挺的肩背,她迅捷地向山下蹿跃而去,不一会儿便绕过了泉水,消失在了山色最暗处。
李天水又等了很久,直至山下响过一阵嘶鸣与马蹄声,方回身拍了拍马颈。枣红马便自岩下跃起,一下蹿上那岩顶。却见那马凝视着岩石下宁静的泉水,粼粼波光映于马身,忽然纵身跃下,李天水大吃一惊,不及拦阻,“啪嗒”!水声大响,那马的身躯已然浮起在了水面上。随后它划着水退回岩下山路边,扭过头朝着李天水轻嘶。原来它善水!李天水不再迟疑,亦自岩石跃下,轻轻扑上了马背。那马承重,略晃了晃,便稳住了,平直地向对岸泅水而去。片刻工夫,一人一马便上了岸。李天水径直向那山石碎裂处行去。十余步后,山风中忽然带来一阵血腥气,愈是接近萧钧藏身处愈是浓烈,李天水心下不安,加紧了步子,却见那枣红马趴伏在山坡上,四蹄摩挲着岩坡,摇头曳尾不再前行。李天水皱紧了眉头,心头砰砰直跳,奔向那一箭射入的岩层。原来岩层多生土,竟被射穿了一道裂口,碎土砾石便是顺着这口子滚落下去。李天水的身形顿在了裂口边。
萧钧的马仍躺在那豁开的岩层下,尾巴却已不再摇动了,它身躯的任何一处都已不会再动弹了。它已经渐渐开始僵硬。只有那支深深透入背脊的铁箭翎羽仍在寒风中抖动。但致命伤却不在那里。
李天水俯下身子看向那具马尸,马嚼子挂了下来,紧紧套住了马嘴。一根长矛自马辔缰绳下刺入,贯穿了马颈。李天水心中一阵抽痛,他看出那马未及出声便已毙命,长矛瞬间穿透了喉管。月光下,那马的眼眸已失去了光彩,淡淡地向上看着,仿佛很平静。它便在躺在自己的血泊中,鲜血如泉流一般,缓缓沿着斜坡流了下去。
只能是萧钧。这少年先下手除去了这个隐患,李天水实未料到他竟如此果决狠辣。李天水记得那“狼主”乌弓月浮出水面一刻,似乎扭头看向了后岸。萧钧定然亦察觉到了,故而痛下杀手。而也只有乌弓月与安菩二人对谈,李天水紧贴在岩下之时,他才有机会遁走。他成功了。
但那已过去了许久。此刻他必然早已消失在了这大山的最深处。李天水在心中叹了口气,缓缓坐下,看着足边的马尸。他需要仔细静心想一想,下一步往何处走。他方才已听到了两三条极为紧要的消息。
还未坐定,目光触及马尸上方碎岩,月光下竟隐隐洇出一条血迹。李天水两眼一亮!他迅速直起了身子向高处坡面探去。无数点血渍练成了一条时断时续的细线,血线间还似乎间隔着鲜红的步履印迹,自裂开的豁口直通向坡顶的山塬!
李天水转过身,双目闪着光,向身后的枣红马轻轻吹了身口哨。已预知了凶讯的马匹却伏在了原地,低声的悲鸣传了过来。李天水黯然地点点头,走了过去马背上的囊袋,抖出了那条毛毯子。他返身回去将毛毯轻轻覆上了马尸上,又自那豁口处双手掏出山泥,洒向那马,直至那马身全然为山泥所覆盖。那枣马已立起,却并不看向那片山泥,仿佛早已知晓一切般竟径直沿着那条血迹,颠着蹄子向山塬跃去。片刻后,便跃上了山塬平地的泉水边。李天水一声不吭跟上去,那血迹斜插向山深处。李天水循迹而行,随着水面渐远,大山渐深,那血迹也渐渐淡了,山塬亦不再平整,山势又开始陡峻起来,却仿佛有一条狭小的山道曲折绕向后坡。李天水跟着淡淡的血线转上了山道,月光却被两侧高起的山坡挡住了,只几点星辰微微闪光。山顶望不到头,翻至后坡必是极迂远,李天水未料到这大山竟是这般深邃。而狭路上早不见血迹,正是夜最深的时刻。他在这深山中仿佛走在深谷中一般,看不见尽头,亦没有了回头路。步履略缓了缓,身后的枣马便蹿了上来,仿佛是在催促主人,李天水苦笑一声,又紧了两步,却见那马低了头,在路上嗅了嗅,又快步向前行去。李天水呆了呆,忽然自蹀躞带中取出砺石火石,在那马嗅处扬手一擦,随着火光一闪,一个淡淡的血色足印又映了出来!李天水的心头仿佛也被打亮了,跟着前头颠着蹄子的枣红马便蹿了上去。
直走出了两百余步,右侧的山峦渐渐低矮了下去,月亮又出现了,正无力地垂挂在山坡暗影上头,地上却已现不出一点血渍。枣红马却仿佛越发精神,嗅着山路蹿跃前行,李天水索性跟着它走。行出百余步,他又听见了水声,在这深山中蜿蜒潜流,不知是自山顶还是哪面斜坡流出,或许便源自山塬上的那泓清泉。有过数十步,那水声便自耳边头上转至脚下,且越发响亮。而山道亦越转越宽,李天水的视野亦开阔起来,随后他便看到了山路尽头,是一处断崖。断崖并不太高,崖下。李天水仍流水淙淙,原来他仍未走出这座深山。他又凝向了断崖对面,却是一面峭壁,约在二十余步外,前头已没有路了,除了一条木栈桥。
木栈桥就架在断崖与峭壁间,至峭壁后一拐,便贴着壁面向上连去,李天水抬眼望去,却见那栈道如山溪顺着山势蜿蜒向上,转入他目力尽头的峭壁另一侧。
这大山中竟有一条如此隐秘的栈道,却是筑在这绝壁峭崖上,人力几无可能,莫非是鬼斧神工?!李天水深深吸了一口气,转眼看向枣红马,心头却是一沉。栈桥只可容一人过,绝过不了马。而栈道看似更窄。
李天水走过去拍了拍马颈,将布囊一一取下,那马前蹄跪伏。仿佛看出分别时刻已至,忽然扭过马颈,蹭向李天水,“吭哧吭哧”地喷出热气,嘴里“呼噜噜”地响。李天水不住地轻拍着马颈,点着头,喉咙里也发出一阵阵“咕噜噜”的兽鸣。随即又抚了抚那马油亮的鬃毛。好半日,那马方缓缓转过身去,浑身一抖,连尾带鬃散出了花,随即向那条来路疾驰下去,转瞬便消逝不见。
待那马蹄声渐不可闻,李天水方转过身,缓缓将囊袋被在身上。此刻只剩他一人了,他忽然觉得有些疲乏,但已无路可退。枣红马已告诉他萧钧踏上了栈桥,它会去山下等它。栈桥后的栈道仿佛在崖壁上通向了无尽的黑暗。便是这条道了,只有走这一条道了。只能他一个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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