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

钱真是好东西，总是将人分成无数阶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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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月2日  星期六 晴

1、

天又冷又黑，我缩了缩脖子，破旧的大衣紧紧揣在怀里，生怕肆意的狂风将御寒的衣服吹走。

“还有多久？”我搓搓冻僵的手，风却趁机吹掀了衣服，顿时凉风灌入胸膛，这倒让我清醒了不少。

旁边的人步履蹒跚，喘着粗气，“这才走了多少？才这么点路就不行了？”

我尴尬的笑笑，“没，你脚上有伤，怕累着你。”

旁边的人不再说话，一时间仿佛只有风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她说，“马上到了，待会你别说话，听我说。”

我应了一声，天已经飘雪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来了。

2、

她拖着肥胖的身体，站在门前，使劲拍打着紧闭的房门。隔了好一会，里面传来声音，“谁啊？”

“我。”

“你是谁啊？”

“你说我是谁？”说完，她又使劲拍了拍几下，门上的灰尘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的一清二楚。

门开了。开门的人愣了一下，随即乖巧的说，“姑姑，小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我笑笑，没有说话。

她尖着嗓子，阴阳怪气的说，“我们怎么不能来了？你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吗？”

小侄女显然没想到她这么说，脸上有点挂不住，“快进来吧。”

3、

房间很宽敞，收拾的也干净。曾几何时，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这么一套房子，儿孙绕膝，此生足矣。没想到毕业后公司倒闭，一向没有主心骨的我放弃了出国进修的机会。

眼前这个身体肥胖，明显营养过剩的人是长我10岁的姐姐。我敬重她，依靠她，她一手将我养大。

“哟，你看看你这房子怎么装修成这样？这得花多少钱？”她扯着嗓子，脸上带着讥讽。

小侄女挂着的笑终于崩掉，拿着杯子的手悬在半空，“我花自己的钱，应该没事吧。”

“你有这么多钱借点给你小叔叔，他做生意需要资金周转。”她挺了挺胸脯，解开了披在外面的大衣。

这可真是好房子，暖气充足，才进来几分钟，我的头上开始冒汗了。我不敢脱下大衣，生怕露出穿了多年打着补丁的西服。

“我为什么要借？”小侄女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上，透明玻璃的茶几顿时出现了一条裂痕。

我盯着裂痕的纹路，想找出它的委屈，然而并没有。它被无声的摆在客厅中央，占据着重要位置。显然，它的生活竟是我不能比拟的。

“要不然你把公司股份给你小叔叔一成。咱们都是亲戚，能拉一把是一把。更何况你叔叔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说到名牌大学，她的声音明显高了许多，这是她最自豪的事，辛辛苦苦供我上学，好在我当时还算争气。只不过到了这个年纪，竟不如当年一半争气。

“他会电脑吗？会管理吗？懂设计吗？如果都不懂，我为什么白白给他股份？”小侄女的声音逐渐变高带着一丝委屈，姣好的脸上出现了泪痕。从前她没有这么咄咄逼人，总是还没说话笑脸就迎了上来。时间可真是好东西，应该说，钱真是好东西，总是能将人分成无数阶级。阶级高腰杆就硬，说出的话也掷地有声。

“你说这话是想挨揍吗？”她站起来，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已经老了，双鬓早已生了白发，脸上的皱纹一层又一层不断叠加。如果每一层都代表着一个故事，那她的故事里总少不了咄咄逼人的强势。

小侄女挺直了身体，大声说，“滚，以后不要来我家！”

她重新站起来，拍了拍沾满泥的鞋子。乳白色的地板登时出现了一块块斑驳。“你是天生会赚钱的主，怪不得爸妈都被你克死了。你现在赚的可是死人钱，攥那么紧干什么？不怕遭报应吗？”

说完，气冲冲地打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尴尬的笑笑，“不借钱没事。只是这茶几坏了，想必你也用不到。我拿回家放点东西。”

不等她说话，我走到茶几前，一使劲，将近百斤的茶几扛在肩上嘟囔了一句“还真沉”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