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三年，我究竟要对你心存感恩还是满怀鄙夷

席慕蓉：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我们含着泪，一读再读。

1

中文系主楼的西北角，有一个小公园。公园被一池清水包围着，密密匝匝的雨盖般的荷叶，温柔地贴在水面上，嬉戏的小鱼时不时地掀起几颗小水珠，在荷叶上荡起了秋千。

公园就座落在湖中央，郁郁葱葱的竹林簇拥在它的周围，把它裹得密不透风。里面三三两两地摆着几条藤椅，彼此隐蔽在竹林的每个角落。

我静静地坐在藤椅上，白洋仿佛就在身边。我偎在他单薄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汗香，听他的呼吸，任月亮充满羡慕地偷听我们的窃窃私语。

然而这一切都要结束。

2

妈妈对我说，爱你的男人，不会动你。

可是妈妈，如果一个男人跟你恋爱三年，一直都不动你，还是爱你吗？

刚认识他的时候，是在学校的书法展上。他一幅行书中堂挂在展览厅的正中央。“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老练的行书中带着隶书的笔意，枯浓兼济，疏密相间，真的就象内容所书的一只纸鸢，在乍暖还寒的春风里摇曳低飞。

他是那么的有富有才情，每次跟我谈论起他的书法，象一个演说家站在高高的舞台上，用澎湃的激情一点点树起我的膜拜。

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开始了旷日持久的恋爱。

从我们确定恋爱的那天算起，到今天我们呆在一起的日子有437天。只要在学校，我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上晚自习，散步，逛街，逛书店，可是我们接吻我都很少，牵牵手就是最大的色情。

你的辩护词却是，因为爱我。

本以为搞艺术的男孩子一定特别阳光。不然怎么创作出灵动的作品。

搞艺术的男孩一定有着不错的家境，不然怎么经得起成名前的不断烧钱。

可他是个反人类。

滔滔不绝的演说背后，我一提起他的家庭，背过身就可以乌云密布。

单亲？犯罪家庭？

有一天他终于颤颤惊惊地说，他家很穷。

穷？哈哈，仅仅为这个吗？

现在不是流行一句台词么，我养你啊。

湖州的毛笔、安徽的砚台，一得阁的墨汁，四川的宣纸，这些成了我每个月淘宝上的必买清单。

室友说你被我包养了。

就这一句玩笑，你居然能跟室友打一架。

恋爱三年，我究竟要对你心存感恩还是满怀鄙夷

3

大三的那个寒假，我跟妈妈撒了一个谎，说约了同学去哈尔滨看冰雕。

其实我是跟你回你的老家。

那句话怎么说的，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透风的瓦房，黑洞洞的墙面，坑坑洼洼的泥巴地，八仙桌和四条长椅都找不到水平，吃个饭颤颤危危的。这些我都不说了，单看那个茅厕，外面用一个草帘挂着当门，一个坨大的缸埋在地里，缸上两块巴掌大的横板，蛆虫沿着缸的周围爬得满地都是，苍蝇蚊子象二战时期伦敦上空的鹰，嗡嗡地盘旋。

我对白洋说，你家怎么不去申请文化遗产？

不过这些我能克服。就算是真的结了婚，也只是非常偶尔的来看看，当是旅游吧。

阿姨让我住在厨房的一个单间里。那个房间是白洋高考前妈妈专门为他收拾的。阴暗潮湿的破壁上有好几处蜘蛛网，草席底下铺了厚厚的稻草，这就是农村人席梦思？

我妈特意给你准备的新鲜稻草，白洋还在特意两字上读了重音。

曾经我不止一次地设想过我跟白洋的第一次会是什么样的画面。只能说明我的想象力跟不上现实的步伐。

但这些，对我不重要。我只要你，够爱我。

白洋从背后抱着我。右手在紧紧握住我的右手，我们五指相扣。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今夜，此生。尽管新娘的洞房有些寒酸，但往后余生我都会跟这个男人不离不弃。

不想要吗？

想。

我转过身去吻他。

他急促的呼吸，还有那随着激吻起伏的心跳，至今仍回荡在耳旁。

你会后悔的。我不配你。

然后转身给了我一个后背。

恋爱三年，我究竟要对你心存感恩还是满怀鄙夷

4

不配，是他拒绝的标签。一直在沿用。

你高傲的自卑，是专门对付我的吗。

为了让你觉得配得上我，我是如此蓄心积虑的小心翼翼。为了不让你骂我公主病，我不喝网红的奶茶，戒掉了星巴克。你出手最大方的一次是在万达，几百米的长廊实在找不到便宜的饮料，你为我买过28块钱一杯鲜榨的西瓜汁。为了让你在室友面前不觉得是花我的钱，我故意在你的室友面前跟你要零花钱。为了你，我连屌丝凤凰男这样的校园专属名词也忌了口。

你要我怎么低贱，才跟得上你动辄就被触发的尊严。

不碰我，就是爱我吗？

如果说在你家里的那一晚，我能理解一个真男人的隐忍，那么在杭州西湖，在上海看东方明珠，在无锡影视城，我们都开了房间。你有必要总装一个翩翩君子吗？每次都听见你急促的呼吸，咚咚的心跳，我都紧张到害怕，可每次当我闭眼准备迎合你的时候，你献给我的都是一个冰凉的后背。

你宁愿用一盆冷水浇醒升腾的欲火，也不敢面对我的白身。

以至于，我有些怀疑自己一直自信的长相。可镜里的我，齐肩的长发，瓜子脸柳叶眉，220的室花怎么就配不上501的帅哥。

5

让我对你最失望的，是你跟我回去的那天，在我家装着摄像头的围墙外，我掏出匙锁正打开朱红色的大门，一眨眼你就跑得无影无踪。

妈妈问我，我刚才在镜头里看见不是有一个年轻人跟你在一起的吗？我只好说的送快递的小哥，问我门牌号的。

你连门都不敢进，以后怎么走进我的大家庭。

那天晚上我没有去找你，直接关了机。

你骨子里的自卑，我无法拯救。

很快，我跟一个爸爸朋友的儿子开始了不咸不淡的交往。

我用了三年的坚持，企图把阳光带去给你，把自信带去给你，把温情带去给你，但是我一样也没有做到。

真的对不起。

爱情不可能让我一味的迁就，我即使愿意躬下身，也有站起来伸腰的需要。

差三个月就毕业了。对你曾给我的这段恋情，我究竟是要心存感恩，还是满情鄙夷。

我一个人坐在这条藤椅上，要替自己做一个决定。

下次你路过，人间已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