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长发齐腰(111)

我已长发齐腰(111)

汤老烧躺在椅子上抽大烟，梦幻般的享用充斥她的脸庞，她皱着的眉头心事重重，眼睛总眯缝着，思想从不会有空闲，即使睡觉眼睛也没闭紧过。

中秋节是汤老烧每年看重的节日，也是这个时刻，平时没有时间想的这会子可以暂时思念家乡往事，她的原因很简单，连那些在这里频繁穿梭的嫖客、寻欢作乐的公子老爷，都会装模作样回到家里，让浪荡的心灵在月圆的夜晚回去找他们真正的归宿。

汤老烧的这块地方，中秋节却是姑娘们每年最害怕过的节日，她们没有老家，没有亲人，或者即使有老家，有亲人，也不会被承认和认领，她们从小从家和亲人中分离，成为家族的遗忘群体。汤老烧是她们的家和亲人，中秋节成了冷清凄惨的节日。

汤老烧忆往事时多是沉默不语，她在大烟的缥缈中，神游在超意识的麻醉中，空白的思想飞翔出纯洁的快感，这是汤老烧永远想沉湎的境界，要是这样生活在现实中，人生该是容易的事。

妈妈，九朵花来了。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妈妈，九朵花来了。

九朵花，来不了了，她现在是沙老爷的姨太太，跟上体贴她的大老爷，有了靠头，还用来这里？这地方有情爱的女人不会来，九朵花，她不会来的，虽然舍不得她，她不会来。

妈妈，我是九朵花。

汤老烧睁开迷瞪的双眼，从云雾里看清楚九朵花站在她身边，她起初以为是幻觉，想闭上眼睛继续神游她的世界，九朵花摇摇她的肩旁：妈妈，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可走了。

汤老烧下意识拉住她的手:我的乖儿，别走，娘想你。

九朵花：你醒来，醒来啊。

汤老烧拼命把沉重的眼皮睁开，九朵花半跪在她身边，狐媚的眼睛正盯着她：妈妈-----。

汤老烧渐渐从迷幻中醒来，坐起身来，果然是九朵花，她冒雨而来，裤脚沾满了泥点。

汤老烧：我的乖儿，真是你，你怎么来了？

九朵花：妈妈，我给你送份大节礼。

汤老烧：这些年从没听说你给我送过礼，又拿花言巧语来唬我。

九朵花：这回可是真的。

汤老烧伸出手：拿来我看。

一只白玉般的小手柔柔的伸过，放在汤老烧的手心：我的亲，这是什么？

屋外的瓢泼大雨可着劲儿下，打的屋檐刷刷响，房间里的光线因为雨天显的阴暗，所有的灯点上，依然难以遮掩灰暗，然而，荷花的出现，汤老烧的眼前闪过一道亮光，霎时间整个房间亮堂起来，好一朵含苞欲放水灵灵的莲花，荷花身穿粉色旗袍，旗袍上绣有白玉身黄金尾的孔雀，乌黑的头发随意披着，两只眼睛似羞非羞看着她，腼腆的低声道：荷花向妈妈问好。

汤老烧：哎约，这是谁家的天仙，水灵的胜过百花。

九朵花：妈妈，是这么回事。

九朵花凑着汤老烧的耳朵嘀嘀咕咕说一阵，汤老烧边听边点头，笑容得意，汤老烧拉住荷花的手亲热的说：既然来了，今晚住在这，明天我送你过运河，为你讨个好身价。

荷花一听，吓的直摇头：不行，老爷会骂死我的。

汤老烧：你是说猴子，我和他是老交情，你不用害怕，九朵花，这个礼物我就收下，还是你心疼妈妈，你可以回去了。

九朵花原想把荷花送去和汤老烧做笔交易，没想到汤老烧说出这样的话，对交易只字不提，还把她一脚踢走。

九朵花：妈妈，荷花今儿我要带走，沙老爷等着呢。

汤老烧翻脸比翻书还快：世上没见过你这样没情义的，送来的礼物转脸拿回去，马上滚。

九朵花知道汤老烧的手段和厉害，冷不防拉住荷花：快跑。

汤老烧吹了声口哨，几名打手团团围住九朵花和荷花，汤老烧:九朵花，我念你平时与我母女相称，今日我不追究你上门闹事，现在，你好自为之可以活着走出这个门，要不然后果你比谁都清楚。

九朵花权衡利弊，松开荷花的手，荷花惊叫：九姐姐。不要丢开我。

九朵花快速跑走，独自在雨地里奔走，哪管土地泥泞，污水横流，茫茫大地，风雨交加，此时她才发觉，无处可去。她几次从“迎天下客”门口走过，望着与王化儒同居过的窗口，她没有勇气再走上楼，她穿过大院长长的巷子，在市里转了很久，往事一幕幕掠过眼前，清晰的像是发生在眼前，那些恩爱过的男人走过她身边，唾弃的扬长而去。唯有王化儒伸出手，九朵花感激的想与他同行，王二太太扑过来，狰狞的与她厮打，她转身逃跑，王二太太在后面追她，她拼命的跑，前面有条湍急的小河，她慌不择路，滑进河中，王二太太站在岸边，看见九朵花爬上岸，一脚把她踢进河，九朵花在河中挣扎着沉下去。

周家大院起火后三天，人们在小河沟发现九朵花的尸体，她身上穿的金黄色滚边旗袍，服装老板碰巧看见尸首，认出是哪天买他旗袍的美女：可惜，可惜。

猴子得知此事，直说诡异，王化儒出事，接着九朵花，连带着荷花没有踪影，他越想越害怕，加上周家食府断了他的财路，便跑到庙里请来道士，在他经营的旅社里做法驱邪，心里才放心些。安静几日，汤老烧找上门来要九朵花，可把他吓的半死，看汤老烧不像说玩笑话，看来，是这个娘们缠上我，这回猴子决心和她拼个你死我活。

注意拿定，猴子把发根叫来，一边派人过河去找于大吉，告诉他汤老烧害死王化儒和九朵花，王化儒不能去他那里过中秋，于大吉不关心王化儒是不是来过节，他可惦记着王化儒答应送给他水灵灵的黄花闺女，以抵夺九朵花的亏欠；一边找到警察署的歪子，告汤老烧图财害命，九朵花是证据，王化儒是证据；汤老烧拐骗良家幼女，失踪的荷花是证据，至于这些证据有什么关联，成立不成立，怎样才能治汤老烧的嘴，歪子说接过发根递来的金条：只要有这个，说你犯法你就犯法，说你没事你就没事。